清晨的阳光投射在方凌的身上,夜晚的雨水使得空气格外清新,虫鸣鸟叫的声音亦纷纷响起。方凌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深吸一口香甜的空气,登时精神为之一爽。起身而坐,蓦然想起昨日种种往事,如一场噩梦弥漫在心头。方凌手上的伤口倏地一通,原来是泪水划过脸庞掉落在上面,此时方知自己已经哭了,哭的无声无息。
“噗——”
喷出一口淤血,方凌顿感身子一虚,再次晕倒。等到方凌二次转醒时,已经红日西垂。
黄昏,又是黄昏。
暮色中方凌孤零零地站在残破的寺庙中,院落里空无一人,到处贴满了官府的封条。良久,一声叹息之后,方凌拖着长长的背影走了出去……
——
“摄魂铃”江湖最大的杀手组织,唯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是一支完全由女子组成的杀手组——“血牡丹”。两大神秘杀手组今天同样接到一个这样的消息:遗失已久的两大邪教秘典,‘幽鬼冥影术’和‘玄阴指’重出江湖。
“摄魂铃”的头目“黑鹰王”独自坐在密室中,四下里空无一人。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擅闯一步,唯有死路一条!然而,这只是最轻地惩罚。但事事总有意外——十年前,有两个人曾经闯过这里,不但没死,还将上一代“黑鹰王”杀掉。一位是近数十年来最负盛名的剑客——轩辕无双!另一位是当世第一刺客——冷幽!冷幽同时亦是“摄魂铃”的天字金牌杀手,但在二人杀死“暗黑影王”的那一刻他就不是了,因为他自由了。
“黑鹰王”兀自一人在密室里沉思,眉宇间愁容不展。虽然手下的刺客对他们的主上言听计从,不敢稍有违抗,就连江湖上的人亦是对他闻风丧胆。但是一想到那把杀人于无形的鬼剑“闇汐”,再想到那武林至尊圣剑“绝尘”,和那二人冰冷地面孔,慑人的杀气,就会感到不寒而栗,似一把刮骨钢刀,时时撩拨着自己的颈骨。
“来人!”暗黑影王运用浑厚地内功将声音通过密道远远送出。
须臾,密室的石门“轰隆”一声响动,微弱的光线透过门缝射了进来,一道身影敏捷的闪了进来。栖身下拜在暗黑影王面前,恭敬道:“主上,有何吩咐?”
“我要方凌手中的‘幽鬼冥影术’和‘玄阴指’。”
“是!”
密室的门再次合上……
数日后,方家的事情在武林中已是人尽皆知。这对方凌无疑是百害而无一利,背后的始作俑者自然是韩天磊。现在方凌的首要大事是找到方欣怡,再者便是寻韩天磊复仇。只是这几日已经把官府和周边地方寻了个遍,但却一直没有方欣怡的消息,而方家又不能继续待下去了。现在有数不清的武林高手窥视方凌手中的两本武功秘典,所以方凌带上家中的金银细软和暗藏在方健雄书房的“双灵乌金刃”暂避风头。
趁手的好兵刃是每个武林人士的梦想之一。江湖十大名剑自不必说,均是削铁如泥的宝器,但亦有诸多绝世兵刃威力极大。“双灵乌金刃”亦是被收录到江湖名著《神兵百鉴》之中,此物是由百炼乌金打造,通体漆黑,不带一丝反光,形状类似一副手套,十个指套上镶嵌着十把锋利地乌金刀刃,属于近身兵刃。此物是“三圣邪教”教主“千面邪尊”之物,亦是方健雄昔年同两本武功秘籍一并得来的。
方凌循着寺庙留下的踪迹没日没夜的寻找方欣怡的下落,只是依然没能得到对方的消息,好在方家众人遗体已经安葬,方凌得知后也有了祭拜的地方。
追寻了数日,依然音讯全无,方凌心情忧郁低沉。待到夜深人静之时,方觉这日头孤寂难耐,蓦地发觉自己离家多日,思乡之情大增,虽然现在方府空无一人。随即翻身而起,借着月色向家中赶去。
方凌悄悄地隐没在方府的四周。现在各路人士虎视眈眈,就待方凌出现,好将其抓获,所以方凌行事极其谨慎。
“咯哒哒,咯哒哒……”清脆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听的格外清晰。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方家门口停住。
“咦?”方凌暗自惊讶,心道:“这么晚了怎会有人到这?莫非是仇家寻上门来?也好,且看他手段如何,若要本领不佳,休怪我手下无情!”方凌屏住呼吸,悄悄靠近。此时方凌经过寺庙中的那一战后,如今已经冲开奇经八脉中的冲脉,成功的修炼到“幽鬼冥影术”第六层,功力大增,一双夜眼异于常人,在暗处看事物分外清晰。
“三叔!”方凌终于看清来者是谁。原来是方家两兄弟早年的结拜老弟贾裕明。方凌方要上前相认,突兀,从房中窜出数道身影。
“呛——”
数名黑衣人利刃出鞘,在院落里闪出一片寒光。贾裕明面色一惊,随即长剑横胸,问道:“什么人?”
黑衣人冷冷一笑:“哼!一路人。”
再无半句废话,双方出招便战。但见这些黑衣人出招狠辣,动作迅捷,功夫都很不错。贾裕明手持长剑奋力相迎,但敌人众多,终究有些寡不敌众。一名黑衣人看准贾裕明招式的破绽,在他身后纵身一跃,毒蛇一般的刀子直捅贾裕明的后心。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蓦地里凭空刮起一阵疾风,“刷”的一声,一道黑影闪出。
“噗——”
血光一闪,那名在贾裕明身后偷袭的黑衣人栽倒在地,嘴里惨叫连连,握刀的右手已被齐腕斩掉。前来出手相助的正式方凌,自从有了“双灵乌金刃”后,运用“幽鬼冥影术”更是如虎添翼。院落中所有人均是大惊,贾裕明回身问道:“多谢朋友相助,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方凌身影连闪,如弹丸般弹射,数息之间便将四周黑衣人一一击退,然后说道:“三叔,我是方凌,先解决了他们再说,不能留活口!”
贾裕明一见是结拜二哥的孩子方凌,顿时心中大喜,道:“好!就让咱爷俩杀个痛快。”说完,剑尖一抖,登时寒光乱颤,趁得黑衣人眼花之际,倏地刺出。二人联手,优势顿增。顷刻间,血光横飞,惨叫连连,黑衣人相继倒下。
方凌自从有了韩天磊假死的经验后,下手更加狠辣,专挑敌人要害下手,务求一击致命。最后一个黑衣人一见大势已去,转身跳起,凌空跃出三丈多远,双脚已经搭在了墙头上,眼看要跃出院外,借着夜色和复杂的街路地形,逃生的几率将会大大提升,谁料左臀部的环跳穴忽然一麻,周身犹如触电般的抽搐僵直了一下。这环跳穴乃是足少阳胆经的经穴,若被重力击中,则可造成下肢瘫痪,半身不遂,而“玄阴指”又是一流的点穴功夫,因此,那黑衣人哪还有逃走之理。
“噗通”一声黑衣人带着跳跃时的前冲力,在墙头上跌到了院外。方凌方要追赶,忽见贾裕明左手一扬,一枚穗子镖脱手而出,“唰”的一声射到了将要落入院外的黑衣人身上。方凌目力过人,一瞬间便看到贾裕明所打出的穗子镖正中黑衣人后颈上的大椎穴,而且这枚穗子镖锋利的镖刃上隐隐泛起一道碧幽幽的光泽,这是淬过剧毒之后所造成的。那黑衣人后颈处伤口上的毒性瞬间发作,淤肿了一大片,显然那名黑衣人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贾裕明缓缓收回左手,看了一眼方凌右手食指上的白色寒气,正在逐渐散开,那是因为使用“玄阴指”而造成,随即点头道:“数年不见,贤侄练得一手好俊的功夫!今日若不是有你相助,恐怕三叔已是凶多吉少了!”
“哪里,三叔有难小侄定当出手相助。”方凌道。
“好好,没事就好。”贾裕明突然深色忧伤,道,“听说大哥他……”
方凌的脸色亦是黯淡起来,道:“三叔,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说着,方凌拉着贾裕明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悄悄离开方府。良久,二人来到城郊,在一块岩石上坐下。方凌倚着一株古树,举望明月,将种种往事一一讲给贾裕明。语落无声,二人陷入深深地沉默。倏尔,贾裕明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长叹一声:“……往事已矣!二哥英年早逝,如今大哥又横生祸事,方家就剩你这一缕香火,无论以后的日子怎样艰难,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这仇我一定会报!今后你有甚么打算?”
方凌无奈一笑,目光有些悠远:“欣怡要找,家仇要报!除此之外,已无甚么事情能让我劳神了。”
贾裕明道:“贤侄,如今三叔就是你的亲人,你这两件事也算我一份。不过,匹夫无罪,怀璧有罪。武林中窥视你手中武功秘籍的人不在少数,未有足够的实力,万万不可鲁莽行事!眼下不如先在我那安心休养,一面温习武学,一面三叔动用昔年道上的朋友为咱打听消息。不过,江湖上消息灵通的人不在少数,我与你大伯结拜之事亦有人知晓……看来,我也要移地而居,寻个隐秘之处,方能让你有安全之地!”
方凌听过贾裕明的话后,陷入深深地沉默。心知三叔归隐多年,如今却要再度四处奔波。经过风雨的方凌更加知晓这份情谊的分量,渐渐地眼眶有些湿润。倏尔,方凌悠悠道:“恩,也好。待侄儿了却这两桩心事后,定不负三叔对侄儿的这份恩情!”
贾裕明笑了,似乎心有所思,叹道:“你这副模样与二哥何其相似,往事如烟云!……走吧,咱们即刻动身。”
……
一处较为偏远的山林中有一座山庄。山庄残旧破落,许久未有人住,到处是灰尘杂草。贾裕明携带众人来到这座山庄,行至院门,驻足而停,回首道:“到了。未来一段时日里,咱们要在这里就住一阵。虽然破旧了一些,但却极为清静。出门在外,不比家中自在,事事都需要将就一下。”
方凌上前一步,道:“三叔客气。今时不同往日,能有安身之所,已是不易,哪有挑剔之理。小侄还没那么娇贵,到是连累大家陪我一同受苦,实乃愧疚!”
贾裕明呵呵一笑,道:“贤侄太见外了。不过我方才所讲之言,某些人可要牢记在心啊!”
“爹~”一位少女闪到贾裕明身边,双手摇着他的臂膀,娇嗔道,“赶了这么远的路,您老也不忘教训女儿。被您一说,好像人家还是小孩子一般。”但见这少女,长着一张细嫩粉白的鹅蛋脸,两颊稍稍留有少女才有的婴儿肥,樱唇琼鼻,大大的眼睛,身穿一袭茜素青色的竹纹襦裙,一头略微泛着烟黄的头发顶平分成两大股,梳结成对称的环状,扎了一个娇俏可人的双平髻。
一旁的刘氏,亦是贾裕明的夫人,和蔼的一笑:“老爷,女儿已经长大了,莫要总是以旧事论人。”
贾裕明道:“恩,最近婉莹表现确实不错,不过以前……”
“爹!”贾婉莹连忙用那芊芊玉手捂住贾裕明的嘴,脸上绯红道,“娘,你看爹又再数落女儿。以前人家年幼无知,不要总是旧事重提好不好。”
贾裕明将嘴挣脱贾婉莹的手心,长处一口气,道:“你想闷死爹爹不成?不提也罢。不过,你上个月年幼无知,这个月就长大了?”
贾婉莹一听登时大急,连忙再次捂住贾裕明的嘴,道:“爹,你还说!”
贾夫人连忙安慰道:“好女儿,不说就不说。快将你爹松开,总是这样没大没小的,成什么样子。”
贾婉莹退到一旁,用手指绕着鬓发上的小辫儿,将俏脸一扬,来回摆着身子,神情说不出的可爱。方凌看着眼前幸福的一家,心中羡艳不已,冰封地面孔上流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上前几步,来到贾婉莹面前,在怀中取出一只玉笛,道:“婉莹,前几日赶路劳顿,一直未有闲暇之时。眼下安身之处已定,待安顿好这里的一些之后,我教你吹笛子如何?”
贾婉莹闻听美眸一亮,拍手道:“好啊,好啊!方凌哥哥莫要食言。记得三年前我去你家,那时你也说过同样的话。只是家中有事,爹爹不得不带我早早回去。真怀念你我还有欣怡姐咱们三人在一起的那几天。还有……”说到这里,忽然发现方凌神情一暗,心知不该提起方欣怡,连忙将话止住。
贾裕明轻咳了一声,道:“好了,先进去再说。等下打扫庭院,谁都不许偷懒啊!”
“知道了,爹,您老又在说我啦。”
众人轻笑一声,纷纷走进山庄。破旧的山庄忽地热闹起来,在众人辛勤地劳动下焕然一新。
傍晚,夜空格外的晴朗,一轮刚刚升起地皓月点亮了满天的星斗。方凌独自站在山崖上。不知从何时起,方凌开始喜欢黑夜,喜欢它的安静,喜欢它的朦胧,喜欢从暮色中寻找那份凄美。
“方凌哥哥,我寻你好久不到,原来是独自跑到这里来了。”贾婉莹从一旁走来。说完,寻了山崖边的一块石头坐了下去,看样子甚是无聊,伸出细嫩的手指又在绕着鬓发上的小辫儿,一双月白色的鞋上绣着朵朵粉色小花,这双脚随着小腿的摆动,在石头上荡来荡去。山涯间有微风拂过,却不知是阵阵暖风在吹动少女的小鞋,还是少女的双脚在撩拨着静静地夜色。
方凌道:“恩,我在这里已经有一阵了。”
贾婉莹道:“方凌哥哥,现在你总算有空了吧?教我吹笛子好不好?”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竹笛。
“好啊。”方凌接过贾婉莹手中的竹笛仔细观摩了一下,道,“你这笛子甚好,选材考究,笛子的竹纹细密均匀,手感厚重,做工亦很精细,简洁大方。想来,婉莹妹妹定然在笛曲上下过功夫。”
贾婉莹点头道:“是啊!但是练了好久,仍是进展不大。正好有你在,可以好好指点一下我。”
方凌道:“那你喜欢什么曲子?”
贾婉莹用白嫩的小手托着香腮,思索了一下,道:“那就选‘春江花月夜’这首曲子吧。你就用我这支笛子怎样?”
方凌点了点头,微笑着接过贾婉莹递来的竹笛,试了试音色音调,片刻后,方凌悠扬婉转的笛声随着山间阵阵清风徐徐飘出。贾婉莹一边听,一边感受那清脆的曲乐中的韵味,目光渐渐有些迷离。随着笛声吹起,一幅幅江南美景在贾婉莹脑海中浮现,而她仿佛化作一叶轻舟,飘荡在波光粼粼的江水中。清音袅袅,星光璀璨。在微风的吹拂下,方凌的心念亦随之闪动。好多好多,有年幼时与方欣怡一同玩耍嬉戏,有大伯方健雄严厉的教导,还有大娘慈祥的笑容……突兀,一道闪电在方凌的思绪中划过。
“凌儿快走!”“凌儿杀了我!”各种呼喊声不绝于耳。接着闪过的是大娘临死前坚毅的眼神,大伯中毒后痛苦神情,韩天磊阴险狡诈地冷笑,最后画面定格在方欣怡那张充满惊恐绝望的面孔。
“不——”
“不要走,不要,你们不要离开我!”
“欣怡,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也是情不得已。大伯他中了……”
“不……欣怡……你听我解释。等等我,不要走,不要,不——”
方凌突然狂性大发,停止了吹奏笛子,高声呼喊个不停,如同做恶梦一般。“方凌哥哥,方凌哥哥,你怎么了?别……别这样,我怕!”贾婉莹一边说道,一边不自觉的向后退了退。方凌手中握地竹笛倏地被攥碎,手心被刺出了鲜血,阵阵地疼痛使得方凌渐渐清醒。蓦然看向自己手中的竹笛,有看看贾婉莹惊恐的面孔,忽地发现这眼神和当日方欣怡的眼神何其相似,登时心中刺痛,酸楚不已。良久,方凌强忍心中的痛楚,道:“……对不起。婉莹,我不是有意的。这笛子……我……”
贾婉莹摇摇头“没关系。是我不好,明知方凌哥哥最近心中不快,却偏要打搅你。来,我给你包扎下伤口。”说着,一把抓起方凌受伤的右手,撕下自己的裙摆为他包扎伤口。
方凌看着贾婉莹专注的神情,心中顿生歉意,道:“婉莹,我这只玉笛是我娘生前留给我的遗物。如今我将它赔送给你,以表对你的愧疚。”
贾婉莹方要拒绝,不知为何又十分想要这只玉笛,轻笑道:“愧疚什么啊。我哪有那样小气。不过这是伯母留给你的遗物,你真的舍得送给我?”
方凌叹了口气,道:“现在还有什么是我舍不得的!你要喜欢就收下吧。”
贾婉莹并没听出方凌的言外之意,只是一心想要那只玉笛,连忙道:“我喜欢!”说完,将玉笛接过,蓦地脸颊一红。同样,方凌也没有听出贾婉莹的言外之意。
“夜已深了,咱们回去吧。”贾婉莹将玉笛小心翼翼地收好,长身而起。
方凌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
贾婉莹道:“难道你一点都不困吗?”
方凌淡然一笑“至少现在还无睡意。今天真是败了你的兴致,十分抱歉。现下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会儿,赏赏这里的暖风夜色。适才那般情景不会再发生了。”
贾婉莹点了点头,道:“好吧。你也早早休息。”说完,有些不舍得转身走去。行至渐远,又忍不住回首观望,却见方凌兀自萧索的站在月下沉思。贾婉莹无奈的摇了摇头,向山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