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厨房趣事
海上凡鱼不识名，百千生命一杯羹。
无端更号西施舌，重与儿童起妄情。
托那个现在还不知道在哪的纪公子的福，在敬夫人也有事来不了之后，我们终于迎来了一个全天的空闲日子。整一上午，我们都在礼仪和跳舞的练习中度过，临近午膳时间才回到屋子里休息。
刚回到屋子，玉娘便将脑袋凑到我身前，可怜巴巴地一直盯着我，我一脸嫌弃地推开她的脸，没好气道:“干嘛呢！你是要把脸糊到我脸上吗！”玉娘也不生气，又是凑了过来，笑道:“姐姐，你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肩吧？”也不等我答应，两只手便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我肩膀上动作起来。感受到肩上小手的“心不在焉”，我再次推开玉娘，玉娘却好像是认定我了一般又一次凑了过来。
我只好放弃，懒懒地回道:“停停！别捶了，这么没诚意。说吧，你想干嘛？不过你可得给我安分点，别仗着节儿姐会帮我们，出去乱惹事。不然看我是肯定不会答应你的。”说完警告性地看了玉娘一眼，又低头整理起衣物。
玉娘猛地坐直了身子，一把抢过我手上的衣物放于一边，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多乖啊，哪能给你惹什么事，就连红涟那也是事情惹上我啊！”我狠狠地瞪了眼玉娘，低声道:“哟，长本事了啊！现在都能和姐姐说瞎话了，还脸不红气不喘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半夜起来偷偷在青儿被窝放老鼠了吧？！她们不知道，我睡在你旁边还能不知道么。你从小就喜欢踢被子，晚上睡觉只要稍有动静我就能感觉到。还别说，你现在胆子真够大的啊？又是抓老鼠又是骗姐姐的，以后还不得翻了天？喏，给你，把簪子收好了。下次再敢把簪子弄丢了，我就打折你的腿。”
玉娘闻言，脸色通红，结巴道:“我，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谁让她们欺负我们来着，大的找不到，我们就找小的拿点利息嘛！再说，再说我这样不也给姐姐你报仇了嘛！”眼见我怒视着她，又连忙转移话题:“嘿嘿，不提这个了。姐姐，你什么时候拿我簪子的，我怎么不知道？”本来我还不想多说，一听玉娘的话，顿时气直冲上脑袋，一把拎着玉娘的耳朵，怒道:“亏你还好意思问，什么叫我拿你簪子？要不是我不放心跟出去看看，刚好捡到你落下的簪子，你早就倒霉了。我说你，放老鼠就放老鼠吧！还把自己簪子落下了。虽说被捡到了也有人能认出知这是你的东西，但这好歹也是叔父留给我们的吧，你就不能珍惜点？你这粗心的毛病，能不能少干干坏事，让你姐姐我少操操心？”
玉娘闻言直呼好险，又腆着脸朝我撒娇:“好嘛！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对姐姐撒谎了。姐姐你就别生气了，玉娘知道你最疼玉娘了。”说罢小脑袋在我身上一顿乱蹭。我一边拿过衣服叠起来，一边扫开玉娘搂过来的手道:“走开，少来这套！一做错事就这样，像个小无赖似得。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我肯定是上辈子欠你的。说吧，你下午又想干什么了？”
玉娘闻言连忙取过一些衣物帮忙叠起，讨好道:“姐姐，我也没想干嘛!这不我们现在也算是在王府安定了下来，怎么也得去感谢下秋瑾姐吧？姐姐你不常和我说要懂得知恩图报嘛，这都好久没见过她了。”我放下手中的衣物，对着玉娘的脑袋就是一敲，道“又来了不是？刚才才答应我什么，这么快就忘了？想去找馨儿玩就直说，和自己姐姐弄那么多花花肠子干什么？还看秋瑾姐，也不知道谁见到她就跟老鼠见到猫似得。也亏你说得出口，我看你这脸皮啊都快赶上那两位喽！啧啧，是不是最近晋王府里好东西吃多了？我看你这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啊？还知道套大义了？”
玉娘见到小心思被我说破，嘻嘻直笑，又道“好嘛，我承认我想去找馨儿玩。也想吃馨儿做得糕点了，难道姐姐你不想吗？话说回来都怪那倒霉的纪公子，上次把桂花糕都吃完了，害得我都没吃到几块。”我听到玉娘的话，脸上一红，却不想就此承认丢了姐姐的颜面:“我，我当然不想。我担心着选拔的事怎么会惦记这些。”不等玉娘反驳，又恶狠狠地道:“还有不许这么没大没小的，公子就是公子。你再这么没规矩，小心我撕烂你的嘴！”玉娘却是歪着脑袋，一脸的难以置信，咬着手指自言自语道:“没理由啊，你怎么可能不馋呢？我记得上次吃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可陶醉了！分明也是意犹未尽啊？”
被玉娘的话勾起的一丝紧张被玉娘看了个正着，玉娘佯怒道:“好啊！刚才是妹妹骗姐姐，现在是姐姐骗妹妹的戏码了？看来我不大刑伺候，看你是不会招的了。”说完，猛地扑到我身上折腾起来。我一时不查失了先机，挣脱不下，完全落了下风。只好笑着求饶道:“哎哟，好，好妹妹，哈哈。姐姐知道，知道错了，你就饶了姐姐吧。”玉娘趴在我身上，一脸地得意洋洋:“哼，让你不说实话。现在老实了？好姐姐，来和妹妹说说，你到底要不要去，嗯？”
说着手顺势在我咯吱窝一挠，又是一阵笑意袭来，我忙道:“姐姐想去还不行嘛！”玉娘闻言，胜利的喜悦溢于言表，这才慢吞吞地从我身上爬下来。我连忙坐起身子，理了理头发衣裳，问道:“玉娘，这事你有问过馨儿吗？厨房可不像院子那样空旷，那里人来人往，我们可不能为了贪玩影响到馨儿。”玉娘双手搭着我肩膀道:“我的好姐姐，你就放心吧！我早就问过馨儿了，她说昨天秋瑾姐教了她们一道新的点心。今天就是她们自己在练习而已，并不会影响她的。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我听到玉娘的话这才点了点头，回道:“那好吧。不过你办事，我还真就放心不了。”玉娘闻言一顿气恼道:“你说什么？”又扑上来与我闹到一块。
午膳过后我又再三询问了馨儿，确信不会影响到她，这才和馨儿讲好，下午与玉娘，节儿姐共同去看她。馨儿听到我们要去很是兴奋，直说要做新学会的点心给我们吃，我们自然也是满口答应。午憩时间未过，馨儿便兴冲冲地跑去厨房准备。我们则是在小憩之后才结伴向厨房而去。
下午的厨房因为训练的缘故显得格外火热，香气四溢，诱人非凡。丫鬟们多是几个聚在一起做着练习，只有少有的几个人才单独占据一个炉灶，而每个炉灶旁大多站着一个厨娘，看护着丫鬟们，以防出些什么事故。我们绕过人群，一眼便望见了最里面忙碌着的馨儿。
此时的馨儿围着一件小巧的围裙，头上包着头巾，脸上粘着粉尘，正细心地捏着手中的面团，整一个小厨娘的模样。玉娘偷偷走上前忽地拍了馨儿，又在“咯咯”声中跑开。馨儿却是吓了一跳，惊呼道:“呀，玉娘姐姐你吓死馨儿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玉娘忙道:“刚来刚来，馨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可真香啊！”说着小鼻子一嗅一嗅地，直接绕过馨儿拿起盘子里炸好的糕点便往嘴里塞，边道:“唔，馨儿，你这做得是什么啊？又好看又好吃。”说完一块块地就往嘴里塞，吃得不亦乐乎。馨儿一看急了，连忙将盘子端到一边，道:“玉娘姐姐，你可不能再吃了，这可是馨儿为大家准备的。节儿姐，艾儿姐还没吃，你都要给吃完了！”
玉娘吃得正欢，眼见盘子被端走，一脸的不情愿却无可奈何，只好哀求道:“好馨儿，姐姐刚才吃快了些，没尝出什么味道。你让姐姐再尝一块好不好？姐姐保证，就吃一块！”馨儿却是不依，回道:“不行，一定要等姐姐们一起吃。玉娘姐姐，你这样是不好的。艾儿姐姐有东西都是分享给我们一起的。”玉娘看着馨儿坚决的模样，只好说了句“那好吧”败退下来。
我在一旁被一板一眼的馨儿逗得一乐，心道大的倒不如小的来得懂事，忙走上前拉开这对活宝。节儿姐瞅了瞅盘中的糕点，拿起一块尝了尝，笑着问道:“馨儿你手艺可真不错！只是这糕点叫什么名字？真是秋瑾姐教的吗？怎么我在王府那么久都没见过，是新创的？”
馨儿闻言笑眯眯地道:“节儿姐，这叫西施舌。西施知道吧？就是一个很美的大姐姐。”节儿姐却是疑惑道:“西施舌？那不是汤的名字吗？我记得秋瑾姐以前给夫人做的时候，连喜爱素食的夫人都对那汤赞不绝口的，所以印象特别深刻。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糕点了呢？”
馨儿听到节儿姐的话，惊喜道:“呀！节儿姐原来你也知道西施舌啊！馨儿开始也是缠着秋瑾姐要学汤的，不过秋瑾姐说馨儿年纪还小，不适合做太复杂的菜式。而且西施舌的材料比较珍贵，也无法用来练习，所以才没有教馨儿。后来秋瑾姐怕馨儿失望，就教了糕点中的西施舌给馨儿，也是很好吃呢！”
“金桔脯，核桃果，青梅红瓜糖佛手。水磨粉，糯米皮，白糖桂花枣泥肉。馅料指轻捏，面团手慢揉。一如西施眼前美，二像兰花鼻前嗅。汤里遨游油中斗，入嘴咸鲜香满喉。你们不知道秋瑾姐做菜的样子可美了，就像，嗯？对了，就像玉娘姐姐跳舞一样的一样的。馨儿最佩服她了！”
玉娘偷偷拿了一块扔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道：“瞎说，做菜怎么能像跳舞般好看？馨儿你不乖哦~”馨儿脸涨得通红，想要解释又找不到词句，只能比划着手脚干着急。
我看着馨儿憋着的模样，心中为馨儿暗自高兴，看来馨儿在厨房过得很开心啊！一边替馨儿擦去脸上粉尘一边说道:“好啦，你玉娘姐姐就知道吃，哪里会懂你。艾儿姐姐相信你，以后我们馨儿也做个厨房里的‘敬大家’，也给姐姐们看看馨儿口中的美丽是个什么样子。秋瑾姐看重你，你便好好学，可别辜负了她对你的期望。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姐姐，知道吗？”
馨儿连连点头:“馨儿知道了，谢谢艾儿姐姐。来来，姐姐，你也快尝尝馨儿的手艺吧。”我连声应好，刚想尝尝，馨儿却是猛地一声惊呼道:“呀，玉娘姐姐，你怎么又都快吃完了。”玉娘却是满脸无辜道:“我，我没有啊！你们怎么一有偷吃就想到我啊，我是那样的人嘛？”我们三个闻言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你，你们，哼！”玉娘见状气得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发一言，馨儿却是率先软下心肠，问道:“玉娘姐姐，真的不是你偷吃的吗？”玉娘连忙牵起馨儿双手辩解道:“当然不是！馨儿，你可一定要相信姐姐啊！姐姐可是从来不骗你的。哼，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一定要把他揍成猪头。这情景好像在哪见过啊，难道.”话音未落馨儿便惊呼起来:“呀！你们快看！”
我们闻言望去，只见炉灶的另一边正有只手在不断地拿着那些盘中的糕点。玉娘跨步上前顺势拿着擀面杖对着“贼手”就是猛地敲下。“碰”地一声，这才有个人影便从灶台后跳了出来，不是纪公子又是谁呢？
馨儿看着疼得呲牙咧嘴，揉着左手的纪公子，担心地问道:“纪哥哥，你没事吧？”纪公子一脸淡然:“笑话，本公子英俊潇洒，智勇双全。区区小伤也配让本公子有事？馨儿你说笑了。”说着背过手去，抬起头，一脸高手风范。“馨儿你不用担心我，我刚才是装的，怎么样我演得逼真吧？嘿嘿，你是不是被我骗到了。”馨儿看着面前脸色憋得通红的纪公子，木讷地点点头。
玉娘可不像馨儿般好说话，眼前的人已经三番两次抢了自己的美食还让自己被姐姐妹妹误会，新仇旧恨一下迸发了出来:“疼就说呗，我想我自己下手的轻重还是知道的，干嘛装模作样？我说小偷公子，你不是和佛像私奔了吗？干嘛出现在这里，你可别招惹我家馨儿！”
纪公子闻言脸色愈发泛红，我怕玉娘越说越过，连忙呵斥道:“玉娘，你说什么呢！还不快给纪公子赔罪！”玉娘却是哼地一声噘着嘴撇过头去。我只好转身对纪公子道:“公子赎罪，玉娘年幼，还请公子宽恕她言语得罪之处。”话音刚落，节儿姐却是走出来笑着说道:“艾儿，你不用担心。这家伙没心没肺地，哪那么容易生气。你说是不是啊，纪哥哥？”
纪公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本公子那是胸怀宽广，不是没心没肺，你会不会说话呢？啊！好巧，原来节儿你也在这啊！”看到节儿姐的小一秒，纪公子便回过头去不敢看节儿姐。节儿姐走到纪公子面前，笑得很柔和:“怎么，这可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纪哥哥。五岁就敢偷看我洗澡，七岁来我房间来得比自己房间还勤快，现在怎么看我一眼都不敢了？你倒是说话啊。”
纪公子被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却是不敢有任何反驳，只能低下头嘀咕道:“要啥没啥，有什么好看的。害的我还被打的半个月下不了床呢！”节儿姐闻言大怒，冲上前对着纪公子就是一顿打:“混蛋，你说什么？我打死你这个无耻之徒，流氓胚子。”
纪公子不敢还手，只好一边躲闪一边叫道:“节儿，停下，快停下，打人不打脸啊！怎么说我也是你哥哥，给留点面子好不好？”节儿姐闻言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打得更欢。
玉娘也在旁边起哄道:“节儿姐，加油！节儿姐，打死他。”直到被我狠狠瞪了一眼，这才悻悻然收声，小手却依旧握着拳头随着节儿姐手势一上一下，好像动手的人是自己一般。这公子是有多招人惦记啊~~
馨儿终究是看不过眼，上前拦下节儿姐，哀求道:“节儿姐姐，你们就别打纪哥哥了。他肯定知道错了。”又转过身对纪公子道:“纪哥哥，你别愣着了，快认错啊！”纪公子揉着疼痛的地方忙道:“对对对，节儿，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你是要啥有啥，要啥没啥的那是我，行了吧？”
节儿姐闻言刚下去的气又涌了上来怒道:“你还说！”吓得纪公子连连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节儿姐这才哼了一声，迈步走开。“纪哥哥，也不怪节儿姐姐打你。你，你怎么什么话都乱说啊？”馨儿上前扶起纪公子，嘴上带着些许责备眼里却是实打实的关切，“纪哥哥，你这几天去哪了？你干嘛偷夫人的佛像啊，也不值钱的？这段日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纪公子满脸感动:“馨儿，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听我慢慢告诉你。这几天我可苦了，我娘派人到处抓我。我只能带着那个破老头到处跑，那老头还害得我摔了一跤，胸口都被磕肿了。喏，就这里，这才消下去不久。”
“好几次都差点被抓住，还好我聪明把破老头给当掉了。王嬷嬷急着去赎回破老头，我这才能脱身，偷偷跑回府里来厨房找点东西吃。填饱肚子好继续转移。”
馨儿闻言担忧道:“啊，纪哥哥，你这么惨啊！那你快点吃，多吃点，一会好有力气继续跑。哎呀，早知道你要来，馨儿就做一些能填饱肚子的了。”说完将盘子推到纪公子面前，纪公子也不推脱死命往嘴里塞，就像一辈子没吃过东西似得，“馨儿不用麻烦了，这些就行了。你要做多了我也没法带走，那就浪费了。”
节儿姐却是看不过眼，出声道:“馨儿你别被他骗了，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坏胚子。夫人的佛像他也敢当，王爷回来一准得扒了他的皮。也就是你善良，才会同情他。要是换成我，没堵着他通知夫人，他就该烧高香了。哦，不对，烧香他不会，烧寺倒是能做的出来。”
纪公子也不理睬，只是对着馨儿一个劲地“唔唔唔”，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馨儿却是在一旁笑着道:“好啦！纪哥哥，馨儿知道了，你就别夸馨儿了。对了，你吃得够不够，不够馨儿再去给你做啊？”
玉娘手指着馨儿一阵哆嗦，无语道:“馨儿，这你都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完了完了，全完了。姐姐，我们馨儿要被人拐走了！”
馨儿脸色一红，嗔怪道:“玉娘姐姐，你瞎说什么呢？你们先等一会，先让纪哥哥吃饱了，馨儿再给你们做。他还要跑路的。哎，纪哥哥，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的，别噎着了。”说完又低头默默地做起糕点来，只留下我们三个面面相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