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太平无事。
次日清晨，奚落花早早起床。梳洗完毕，也不用早点，施施然往铁府院门走去。院门门口的家丁连忙上前问早。奚落花便要家丁打开大门，并请家丁转告铁庄主，谢他留宿款待之情。那家丁一听，忙要奚落花暂候一下，客人要走说什么也要通报庄主才是。奚落花本无意大清早扰人清梦，奈何家丁执意为之，并说这规矩是庄上早就有的。不好破人规矩。奚落花便在门内等候家丁，等他通报完毕好给自己开门。站那正思谋着出门要往何处去，那边蔡灵童已经风风火火地奔出来，还没等蔡灵童走到自己身边，铁中原也大踏步追了出来。铁中原疾步走到蔡灵童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兄弟清早急急忙忙要往哪里去？”蔡灵童一呆，道：“是、是啊，我也正想问问妹子？”铁中原见蔡灵童回答得支支吾吾，知道问题关键出在奚落花的身上，忙对奚落花微微一笑，道：“奚姑娘，难道鄙人招待不周，慢怠了姑娘，因何一大清早就不辞而别呀？”奚落花闻听，慌忙对铁中原深施一礼，口中道：“铁庄主切勿怪小女子不辞而别，只因我有急事在身，今日就此别过，待等来日闲暇，我再来庄上讨扰。庄主一片盛情，小女子心领了。还请庄主慢移尊步，好教小女子走得心安才是。”
铁庄主拽着蔡灵童的手一直没撒开。一听奚落花去意已决，忙一脸殷切地望定蔡灵童，道：“贤弟，难道你也有急事，也要离哥哥而去么？”
蔡灵童啊了一声，道：“不是，是，妹子，我，我想……”其实想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怪奚落花一大清早饭也不吃，急急忙忙就往外跑。你一人大清早出门，也不喊我一声？噢，是了，定是闲我累赘，很不肖与我同行。昨天你骑马跑扔我一个人在荒郊野地就是例子，今天我要再跟着你，确实也丢尽了男子汉的尊严，但天下之大又没我蔡灵童的去处，回家吧？爹一见我就口吐白沫，回少林和武当吧？和尚道士还总死气白咧地教我练武，弄得我眼下吃饭都是个问题。哎，不如我趁铁庄主盛情留在庄子里，看个家护个院，劈个柴担个水，对啦，正好昨天打伤那两位不能动，我就暂时顶替他们。想到这，蔡灵童灵机一动，想出一句自认为天衣无缝一语双关的妙语。别过脸不看奚落花，低语哝哝自言自语一般，对铁中原道：“我、我也是来送妹子的。”
铁中原一听大喜过望。惊喜道：“贤弟，好贤弟。”似乎心中激动无以复加，说出两个贤弟，喉头一哽，拽着蔡灵童的大手，一手又在蔡灵童肩头拍了两拍。意思好像是：好样的，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奚落花看得奇怪透顶。至于吗？为留这么一个笨蛋，鼻涕泡都快乐出来了，有那么夸张么？哼哼，你别高兴得太早，这大汉若两天之内不把你气吐血，算我白说。想那些都没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正好自己还绞尽脑汁要与蔡灵童分开。别说，这样一来，居然三全齐美。
奚落花再不罗嗦也无牵挂。时值家丁在铁中原的暗示下打开了大门。奚落花拱手与铁中原道别。二目游移，不清楚看蔡灵童、还是怕看后情不自禁要唠唠叨叨嘱咐几句，最终还是匆忙一溜，见蔡灵童正仰面朝天。奚落花落得一身轻松，再无迟疑，一摇一摇独自离开铁府。
渐渐远离垂柳浓荫掩映的铁府。奚落花撮唇打了一声唿哨。还是大头红忠诚如故，踢踏踏蹄声渐重，跑到了自己身边。奚落花翻身上马。没来由又回头看了一眼铁府方向，自己恼自己寡断柔情。一磕马腹泼刺刺跑了起来，跑了有刻钟时间，奚落花才回过神来，一看前面道路笔直宽阔，也不知路的尽头指向哪里，这种心神恍惚的事情自己还从未有过，忙止住马蹄，凝神想下一步要怎样才好。大头红吃饱喝足直想肆意狂奔，被主人喝住四蹄变得极不安份，踢踢踏踏在原地盘旋。可能好马都这样，知道下一步要长跑，提前热热身。
自己孤身一人，马虽然通灵，可说不出话来，这要有个人商量商量该多好啊！那怕人笨点，蠢……，怎么想来想去又想起了那个呆子，自己是不是太没出息了，挂念娘亲都没有挂念笨蛋上心。是啊？可不是么？思来想去满脑袋咋都是那个呆子呢？我、我，莫不是呆子有摄魂之术，把我魂魄给摄了去不成？糟糕……我可得再抢回来，脸上忽然一热，出来还没有半个时辰，怎么又生出回去的想法？别是那呆子法术深奥，我没跑出他所控制的范围吧？很有可能，简直太有可能啦！
奚落花两腿一夹马腹。大头红聚精会神正等待命令，一觉主人暗示，撩尾煞腰撒开四蹄，如飞一般冲了出去。奚落花只觉两耳生风，景物纷纷从两侧掠过，清凉的晨风一吹，心旷神怡，头清眼亮。马跑得快如迅雷，奔跑的姿势和自己从前见到的奔马姿势不同，彼马都是伸头引颈，似乎连马脑袋都跟着用力地往前冲。此马不，这怪物大马脑袋高高昂起，象是随时随地准备刹住四蹄一般。这个姿势对骑在马背上的人倒有些许好处，少了许多劲风扑面。大头红肉厚膘肥，软乎乎、肉嘟嘟。奚落花像坐在炕头上一样安稳。
前面是一片荒原。马蹄下的官道仿佛是一柄利剑，将荒原从中剖开。两侧青绿中间笔直。晨风过耳吹得鬓发飘飘。奚落花跨马急驰，跑至酣处禁不住放声高歌————
青山相待，白云相爱，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
一茅斋、野花开，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
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勿怪、勿怪。
只因生得不可爱。
一曲山坡羊被奚落花篡改得面目全非。马上正吼得热血沸腾，忽觉大头红微微一偏身形。自己在马背上微微一晃，陡觉眼前一花，似乎身边掠过去一物。急忙扭头一看，竟然是一个人披着重孝。这是个好兆头。自谓精通阴阳的大师父曾经跟自己说起过，碰到这东西一定万事大吉，有时候没准还心想事成。奚落花挺高兴。扭回头来——刚扭至一半，忽见马右侧几丈外有一株大树，荒野平原有这么粗的大树就已经是奇事一件，更奇的是那大树枝桠下方，还端端正正悬着一口白茬棺材。大树叶绿干灰，显得白花花的棺材触目惊心。奚落花心中惊疑，不知不觉轻轻拍了一下马的脊梁骨。大头红对触觉极为敏感，慢慢缓下四蹄。
奚落花指挥大头红兜了一个圈，思思量量返回来。注目仔细打量那具悬在大树枝桠上的白棺材，觉得这东西挂在那即刺眼又可怖。难道这地方有如此离奇古怪的习俗不成？人死了不埋，像大鸭梨一样吊在树上，是等着开花呀还是等着结果呀？这风俗可不好，风吹日晒不说，等有一天绳子断了，不把里头那个摔、摔碎呀？没听大师父跟自己说过，天下居然还有如此教人费解的怪事，太不让人省心啦。
奚落花肚子里嘀嘀咕咕，刚想扳回马头接茬赶路，又一想：往何处赶啊？到现在也没个目标。应该问一问刚才给自己带来喜庆的那个倒霉蛋才对。正想着，说曹操、曹操就到。倒霉蛋已经过来啦，不过，哎！哎！你去那里干什么呀？
披着重孝的那个人，一步一步脚步沉重但很坚定地往大树那边走。奚落花一愣过后当即明白，此人很有可能跟树上吊着的棺材有关联。有关联我也得问问，就耽误你一小会儿，问完之后你是浇水施肥还是哭拜祭奠也都不为迟嘛！
催马往前凑。可得注意，别一头撞棺材上。那东西离着越近心里越发毛。快问快走，此地阴气重。瘮人。
那人距树还有三五丈左右，奚落花骑马轻轻阻在这人面前。刚要翻身下马问路，不料那人止住脚步，并且语出惊人，“你要杀我么？动手就是了。”
奚落花吓了一跳，急忙变下马为上马，又骑在大头红背上。心说：你干什么呀？是要我杀你还是你故意吓唬我呀？我杀你干什么呀？你都那样啦，是不是发烧说胡话呀？别等我下马之后再扑过来咬我。还是小心为妙吧。
奚落花岂是省油灯，赌气冒烟地道：“你算说对啦，不过本姑娘现在只想问路，还没养成大清早杀人的习惯。”
那人似乎很意外，非常诧异地仰头看奚落花。奚落花挺生气，心说便宜你个倒霉蛋儿啦，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美女，你……喔，大眼睛还挺、水汪汪，纯粹如假包换的风流眼儿，迎风就淌眼泪的那种，泪涟涟、润汪汪，别说，挺迷……这不一个大姑娘吗？刚才这人低头说话，嗓音还略显沙哑，奚落花没看出来，这回看清了，是个大姑娘。奚落花自己有一套衡量大姑娘还是小媳妇的标准，都因娘的影响，认为比小娘小的统统是姑娘，只有看着比小娘大的女人才是小媳妇。实际奚小妹那个年纪孩子一般都十几岁啦，性子急的都已经开始准备孩子的嫁娶啦。奚落花不那么认为，小娘是大姑娘，自己勉勉强强算是一个小姑娘。
那个姑娘的眼神很奇特，刚开始目光挺锐利，一看过后变得散乱空洞，眼中似乎没有这一人一马，理都不理奚落花，一侧身要从奚落花马前绕过去，目地很明确，正是悬棺的那株大树。
奚落花跳下马。心里已经开始同情这位姑娘。姑娘的眼神空洞哀伤，一定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跟她效真太不应该，拨马就走更不像话，跟过去呢？心里发毛。弄得奚落花进退两难，站在露水未收的草地上，背倚大头红，打算先看看姑娘干什么。不会真是浇水施肥吧？小棺材变成大棺材？白棺材变成红棺材？我这是怎么啦？奚落花恨死自己了，想东西咋总那么阴损呢？认真一想，对呀，这不都是大师父教的吗？老头肯定比我更阴损。
大姑娘一身孝服，曲膝盘腿端端正正坐在大树下。头上三尺就是那具悬棺，棺上人下全都一动不动。
奚落花费解地看了半晌。大姑娘纹丝不动，急得奚落花想起了小娘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这是搞地啥子哟？难道是家里没钱请和尚做法事超度亡灵？没辙了只好自己念经超度亲人？能灵么？要不就是等着棺熟人落，人从里面活蹦乱跳地钻出来。奚落花提醒自己，可不能瞎琢磨，越琢磨越对死者不敬。我还是上前问一问这位姑娘吧。
奚落花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好奇，什么事儿弄不明白心里就总犯嘀咕。自己走过去有点害怕，于是搂着马脖子往姑娘跟前凑。离棺材越来越近，棺材底的高度恰好与鼻子齐平，有一股子怪味钻进鼻孔，什么味呢？嗯？奚落花四下张望，没什么呀，咋这么臭呢？目光又巡视一圈，头皮突然一麻，臭味来自棺材，尸臭啊！太臭啦。不但臭，腿肚子还跟着发抖。怎么天下的棺材都爱找我呀。
大姑娘真有忍耐力，那么臭都抗得住，可能是习惯就好啦。
站在闭目合眼一动不动、宛如老和尚入定一般的姑娘面前。奚落花没话找话，“你坐这儿干什么呀？”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坐这儿等有什么用啊？
很明显人家不愿意搭理自己。奚落花甚觉无趣，退后几步离臭气弥漫的悬棺稍远一些。
坐在那想什么呢？奚落花大动脑筋，苦苦思索这个人的意途。
忽听官道上马蹄急促，一骑由官道急驰而过。树旁棺下的姑娘引颈了望。原来是一名信差途经路过此地，本朝的信差胸前与后背均有一个大大信字，极易辩认。大姑娘一望过后，似乎很失望，又恢复先前的姿态。
大姑娘定是在等人。奚落花认为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忽然那姑娘开口道：“你怎么还不走哇？”
奚落花忙神经兮兮地四下看，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便缓缓对姑娘道：“我在猜，你到底要等什么人。”
“你很好奇吗？”姑娘似乎意含讥讽。
好奇一定是好奇啦，奚落花心想，但话可不能这么说。想了想道：“我见姑娘楚楚可怜，只想帮一帮姑娘。”
“你帮不了我的，谢谢你的好意，你要去往哪里？是不是迷路啦？我告诉你就是。”姑娘一语道破奚落花的目的。
奚落花心想：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也不好意思听啊，再说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若直追小娘一两天就能追到，追到之后给人家添堵么？向前跨了两步对姑娘道：“我只想听一听有什么事会那样艰难。”说完见姑娘还不拿自己当做一回事，忙接着大言不惭地道：“不信天下还有我奚落花摆不平的事儿。”说完自己脸上都发烧，就为解个迷，脸都不要啦。
姑娘仿佛很在意奚落花吹的这句牛皮。大瞪两眼上上下下把奚落花好一番打量。
奚落花急忙配合，摆出一个自认为很人物的姿势。
“也好。”姑娘好像下了决心。
奚落花顿时觉得牛皮真不是吹的，吹好喽还真物有所值。
“如果姑娘途经州府，不妨将奴家的遭遇四下散播，也许……也许……”咽喉一哽，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奚落花急忙上前扶起姑娘。不料如此一来姑娘更加伤心，拥住奚落花依依啼哭。奚落花佯装漫不经心，扶姑娘踱出尸臭难闻的树下。不好急着破疑解惑，静等姑娘哭个尽兴。大姑娘定是心中憋闷久了，好一会才渐渐止住悲声。
奚落花被她哭声感染，心情也郁郁烦闷。温言劝阻道：“姐姐莫再悲伤，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大罗神仙也没有办法。你千万别哭坏了身体。”心里却在想：你可别跟我说，要我把棺材里的死尸变活。
大姑娘脱离奚落花怀抱，用手朝棺材一指。奚落花顿时一惊，心道：坏喽！坏喽！怕什么来什么，起死回生我可不会呀！
“那是奴家死去的丈夫啊！”姑娘泣声言道。
奚落花长长舒了一口气，脱口而出，“那就好，那就好。”
姑娘一愣，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什么啦？啊，我说那可怎么好，那可怎么好哇？”
“是啊，丈夫被人活活打死，婆婆一气卧病在床，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奚落花才听明白，原来这位不是大姑娘，是个小媳妇。还有这么年轻的小媳妇？年纪跟我差不多呀？怎么着，丈夫被人打死啦？
奚落花双手分执小媳妇的双肩，厉声道：“你丈夫被人打死啦？”
“是啊。”小媳妇悲云惨雾，凄凄戚戚。
“你不报仇，把他吊树桠巴上干什么呀？”这才是奚落花最想知道的。
“我是要悬棺索命，状告那个大恶人。”小媳妇登时换上一脸的决绝之色。
肯定是气糊涂啦，告状去官府，挂树上告谁呀？不是等着告诉我吧？“你这怎么告哇？”奚落花越来越费解其中的玄机。
“你有所不知，这里是大都通往南方的咽喉要路，每年都有朝庭大员从此经过。我高悬丈夫棺椁，便是想让来往的官爷看到，只等他们发现怪异出言训问，我便呼冤告状，报仇雪恨在此一举。”
哦，原来是这样，悬棺为了告状，悲伤是因为丈夫横死，挺不好猜呀。奚落花疑惑顿消。
“这样吧。”奚落花想了想，私下认为这个计策两全其美。“你我二人一同乘马到县城告状，不等天黑便能返回，什么事儿也耽误不了，你看可好？”
“不可，不可。”小媳妇直摇头。“害我丈夫的恶贼与官府来往甚密，连官府都惧他三分，更有许多污吏贪官是他家中常客，不是朝庭大员拿他不住。”
“说来说去你仇人到底是谁呀？”奚落花有点头疼，好奇和吹牛过后多半是一大堆麻烦。
“就是那遭天杀的铁麻雀。”小媳妇一提起这个人牙咬得咯咯直响，面色更加惨白，激动得身体都微微发抖。
“铁……麻雀？铁麻雀是什么鸟……什么样一个人呀？”奚落花从没听到过这么古怪的名子。
“铁麻雀就是铁家庄的庄主，他大名叫铁中原。”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奚落花双眼一瞪，险些没跳起来。
小媳妇吓了一跳，变言变色道：“你、你、你认识那个恶贼不成？”
“不，不认识。”奚落花瞪眼说瞎话，急忙否认。
“不认识？”小媳妇似乎有点意外，“不认识你也应该听人说起过呀？此恶贼广结狐朋狗友，远近闻名……”
“这话儿怎么说！”奚落花心里有气，认识不对不认识也不对。
“此恶贼莫说方圆百里，距说在江湖中也赫赫有名，人送绰号一铁贯中原……”
“噢，原来是铁匠出身。”奚落花作一点就透状。
小媳妇见奚落花回答得风马牛不相及，便放心大胆地道：“什么呀，此贼善使一条大铁枪，枪法纯熟，百人莫敌，因此被唤作一铁贯中原。”小媳妇只道奚落花真不认识，就耐心解释。
“这么个一铁贯中原啊，但是，但是……”奚落花皱起眉头作苦苦思索状，“叫一枪贯中原多般配呀？”
小媳妇闻听先是小脸一绷面沉若水。可能是恨奚落花给心目中的恶贼悉心编排绰号，后来一听这绰号贬损之意甚足，不禁大喜。咧嘴露出难得一见的笑模样，道：“妙极，妙极，一枪贯中原、一枪贯死铁中原。妙极，实在妙极。”
奚落花听小媳妇把自己苦心更改的绰号说得直似诅咒一般，不禁宛尔。难得逗小媳妇露出欢颜，一双妙目目不转睛盯着小媳妇看。
小媳妇被奚落花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羞怯地低下头。奚落花不由心中暗暗叹惜一声，从来乱世出英雄，自古红颜多薄命。小媳妇长得妩媚婀娜，眉含春眼含笑，令人迷醉，活脱脱一个大美人，比小娘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幸好我不是男人，估计是男人也被你迷惑了。
“你长得真美。”奚落花由衷地赞叹。
小媳妇被奚落花赞得面上羞红，随即怨奚落花顾左右而言他不谈正事。冷冷地道：“美又何用，还不是一种罪过？”
“罪过，美有什么罪过呀？”奚落花想：同样都是女人，我就有点不招人待见，铁、铁麻雀送我时候居然一点惋留之意都没有，我都不如那个呆子。。
“啊哎！”奚落花一声惊呼，吓了小媳妇一跳。
呆子还在虎窝狼群里混饭呢！
两手一托小媳妇的柳腰，把小媳妇放在马背上。自己飞身上马二人合乘，按来路风风火火往回返。
小媳妇只觉两耳生风，吓得面团一般任由奚落花摆布。奚落花嗅着小媳妇头油桂花香，耳闻腻人心烦的呵呵娇喘，心中更急。
香喷喷的大美人啊，为了你和呆子，我只有再进一回虎口啦。
忽然奚落花止住马的四蹄。又差一点忘掉，铁麻雀为何杀她丈夫还没问呢？自己是怎么啦，总丢三落四呢？一念及呆子要吃亏就心慌意乱呢？环住小媳妇的纤腰，在她耳边温言道：“姐姐，我、我有一个哥哥，武功在江湖里数一数二，等一会我们见到哥哥向他一提，多半他会帮咱。但是、但是，总要有个原因吧。”言外之意，你丈夫如果因为坑蒙拐骗偷或抢被人打死我们可不管。
小媳妇因见奚落花性格豪爽身手敏捷，猜测她哥哥兴许真如她所说，为讨回公道试一试总不是坏事。便依言缓缓地将自己的遭遇讲给奚落花听。
小媳妇名叫那花，做姑娘时候在邻村董老财主家当丫环。董老财主夫妻都很喜欢那花，觉得这么好的姑娘总当丫环太可惜，于是就四处张罗要给那花寻个婆家。本意打算寻个大户人家，最不济也要家中富足才行。不料一征求那花意见，那花羞答答地跟董老夫人请求，要嫁就嫁曾经给府上做木匠活的王二小。董家老两口一商量，虽然不甚满意，但拗不过姑娘同意，好事已经做了，不妨做到底。也不免强。挑拣一个黄道吉日，把那花嫁了过来。就在嫁过来的当天，嫁娶队伍刚进铁家庄，唢呐锣鼓声惊动了铁府。铁府里日常养着一帮江湖门客，这群门客每日舞枪弄棒，正闲得无聊，偶听大门外锣鼓齐鸣都跑出来看热闹。一见新娘子美貌绝伦天仙一般，惊为天人。有两个最能溜须拍马，大呼小叫地把铁中原也喊了出来。铁中原出来一看，也受不了这个，心想：新娘子太美啦，这不是我夜里做梦要娶的媳妇吗？怎么嫁给别人啦？一眼看到董老财主，铁中原认识董老财主，急忙打招呼，说董老财主你这是干什么呀？董老财主很惧怕铁中原，实话实说：“我嫁丫环呀。”“嫁丫环？”铁中原回头看众门客。门客这东西就是留在关键时刻用的。一个江湖人称四迷的老道颠颠跑过来，冲铁中原一顿耳语，别说，俩人臭味相投，挺有默契。四迷老道冲到新人前头，双臂一拦大声喊道：“董老财主你个龟儿子，简直太不厚道啦，因何将我们已经下完聘只等迎娶的嫂夫人嫁做他人妇？”董老财主财多怕命短，一看这个阵式也不敢争辩，吩咐轿夫掉头回家。不敢过问，吓得藏了起来。那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王二小知道，铁麻雀干这种事儿不是一回两回啦。冲到铁麻雀近前跟他理论。铁中原偷偷商量要以重金交换，换那花给自己做第九房小妾。王二小怎肯将热乎乎的媳妇换成一堆捂也捂不热的银子。严词拒绝。一个少年气盛，一个老羞成怒。俩人言语不合，动起手来。铁中原怎把王二小放在眼里，刚刚打上三拳两脚，王二小便一命呜乎。四迷老道还聒不知耻地站在高处给大家宣讲：这！就是抢人家媳妇的下场……
奚落花听得直咬牙，这孙子也太畜牲啦。一巴掌拍在马的后臀，大喝一声“跑”。大头红旋风一样冲向铁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