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清晨，韩亦然打着呵欠，擦着眼角泪水，颇为邋遢的推开了吱呀惨叫的腐朽庙门。
当先映入眼帘的，却是站在天井中逆光背对着庙门的唯美背影。微微仰头望着远处天空，黑色长发闪烁淡淡银光，几缕顽皮的碎发跟随着早晨的清风，妙曼舞动。
这单凭背影就美得摧枯拉朽，美得妖孽的，只会是一个人——伽罗夙夜！
韩亦然朝天翻个白眼，蹑手蹑脚地靠着墙根想走出院子。
“剑鞘，早啊。怎地，路过连个招呼都不打？”伽罗像是脑后生了眼睛，突然淡淡说了一句。
“……早！早啊！”韩亦然浑身一僵，急忙回身立正，朝伽罗讪笑：“看你忙，就不打扰了。”
“喔，原来我看起来很忙啊？”伽罗转身，朝韩亦然绽开个连春光都要黯然失色的惑人微笑。
韩亦然脸上笑容顿时定格。——尴尬。急忙转移话题：“怎么就你一人？小鸡和那个白衣大帅哥呢？”
“林子里叙话。”伽罗不甚在意地轻描淡写回答。
“噢，这么神秘？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嗯。”伽罗兴致缺缺地答了句。看来他完全没有聊八卦的天赋。
又是长长的沉默，尴尬再次迫切来袭。韩亦然苦思冥想，掏心挖肺地在想怎么继续对话，好让自己安然而退。
“昨晚的事……”伽罗倏然开口。
来了！是祸躲不过啊！韩亦然急忙摆手干笑道：“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所以对伽罗你的心情……”
“别放在心上。”伽罗打断了韩亦然乱七八糟的语句，径自淡淡说了句。
“……哈？”韩亦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伽罗却自顾转过身，再次负手望天，不再言语。
韩亦然收回窘迫笑容，大大松了口气。可为什么，内心深藏之处，却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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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内，百里皓月一双睿智深沉的目光，缓缓从玄姬姣好面容上移开，终于沉声道：“如此，玄姑娘乃是玄火门地朔堂堂主，乙纳娄离炎带来。自然韩姑娘如何而来，我亦心下有数。既然玄姑娘出自未来之玄火门，自然熟知祖史，可于我等现况，竟如此大相径庭，可会其中有误？”
玄姬坚定摇摇头：“不会有错，我父亲就是第六十二代玄火门大当家冽王。深深记得他在我哥哥和我面前说过，玄火王从第一任玄王黥起，到他第六十二代，中间不乏人才辈出，却有两任玄王是所有玄王加起来都无法超越的最伟大的丰碑式人物：一个是圣祖玄黥；一个就是杀神玄冥。圣祖玄黥创了玄火门，据说称霸天下无人能敌。但在后人带领下越来越衰弱，直到第七任王玄冥出现。无有杀神不但把玄火门带领进空前的辉煌和高度，而为了让玄火门永不衰落长期生存下去，突然急流勇退放弃神魔术法，隐遁进凡世，成为一个影子般长存而不可捉摸的暗夜之族。”
百里皓月微微蹙眉，冰冷而礼貌地询问道：“那玄姑娘可还能想得起其他与之相关的传说？零星细碎也无妨。”
玄姬伤脑筋地回忆片刻，摇头道：“只有这么多了，因为战乱的关系和玄火门的不断进化，很多祖史和传说都断了。”
百里皓月叹口气，附而沉声询问道：“一起跟随你们的男子，名唤伽罗夙夜罢？”
“嗯，是我和韩亦然在沉香村的废弃山庄偶然遇到他。”
百里皓月点点头，“随我来。”
言罢，两人再度走回了破庙内。
坐在庙内门槛上，手支腮的韩亦然，见百里皓月和玄姬回来，不由得欢愉跳起朝他们挥手喊道：“你们到哪去了，我都快无聊死了，院子里的腹黑大帝又招惹不起……”
百里皓月听到伽罗所在，当先大步走入院子，留下韩亦然和玄姬狐疑的望望彼此，也跟了上去。
“伽罗夙夜。”百里皓月推开房门，朝倚坐在古木下纳凉假寐的伽罗冷道：“我容你一路跟到现在，乃是狐疑你实为玄火门座下。”
伽罗缓缓睁眼，望向孤傲成性的百里皓月，勾唇哂笑：“我知你怀疑我。”
“伽罗族，乃白虎族支脉身怀神族血统，地属西南夷不假。但多年前伽罗云因和玄火门产生极大过节，导致灭门惨剧。”
“你知道的比我还详细嘛，莫不如，伽罗的姓氏你来顶？”伽罗无礼打断皓月所言，傲慢抚唇，脸上又邪又媚的笑容再度浮起：“不然，于我这个后人来说，可是大不敬哟。”
“哼，信口雌黄。”百里皓月冷冷眯眼，沉声道：“你既姓伽罗，定知道追云山庄如何灭门，我但只要看看那导致灭门的物件。”
伽罗优雅起身，闲适拍拍身上泥土，再双手环胸不疾不徐踱步到百里皓月面前，笑道：“那东西，价值连城，传说世上唯有他能与燎日巨剑抗衡，大长老，你亦不会不知。天下人都想得到他，而我又打你不过。这……能轻易拿出给你看？”
“哼，拿不出来的话，休怪我剑下不留情面，玄火妖孽！”百里皓月毫不动摇，倏然从腰间抽出一把非金非玉的古剑，直直抵在伽罗喉间，杀意不言而喻。
韩玄二人顿时倒吸口冷气，而玄姬更不思考，冲上前就拦在伽罗面前，急道：“伽罗不是坏人，不然一路走来，他有多少机会下手而迟迟没动手，反而处处帮助我和韩亦然，百里大哥你肯定误会了。”
百里皓月冷心冷情，只道：“玄火门人诡计多端，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暗中埋伏，挑拨离间此等卑劣手段，玄姑娘更不要心软。让开，今日伽罗若拿不出证据，便难逃一死。”
“这……”玄姬急得不知所措，转过头却看见蹙眉沉默的韩亦然，怒道：“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劝劝？”
韩亦然却咬牙抿唇，没有说话，眼神游移在百里皓月和伽罗夙夜之间。她俩一路走来，都是听旁人一面之词，真正的真假好坏，可以说完全的不知情，伽罗未必坏，而百里皓月也未必好……
自幼饱经苦难和白眼长大的韩亦然，有着深切的忧患意识，她知道，有时眼睛也会骗人的，于是没肯轻易表态。
而众人却把韩亦然的踌躇当做对伽罗的狐疑，伽罗见韩亦然完全不顾自己死活，冷下脸大步走过去，从她腹中抽出雪魄琅琊，毫不珍惜地抛给皓月，沉声道：“家父将此剑交付于我，让我背负着他远走高飞再不归来。三天后，便传来追云山庄灭门惨讯。这把剑，我一直背负至今，为的就是我族报仇雪恨。现下，你好好与我看清。”
皓月一握剑柄，顿时琅琊剑倏然闪烁刺目冷光，周遭竟冷得空气中的水汽化作点点雪花飘洒而下。“没有错！”皓月指尖轻抚半透明剑脊，入手冰冷彻骨：“亦如传说，用至阴至柔的阴性身体作为剑鞘养剑护剑，比水晶还要剔透之剑身。确是玄火门另一镇门之宝，雪魄琅琊！”
皓月微微侧目，望向伽罗美貌非常的精致容颜，冷道：“想不到，当初能深入玄火门，盗走雪魄琅琊的伽罗云，其子竟如此弱小，更莫说神术修真，完全毫无慧根。”
伽罗脸色瞬时阴沉下来，抿紧唇瓣强自压抑怒火。
皓月再看了看手中的雪魄琅琊，终于把剑还给伽罗，沉声道：“如此，误会冰释，多有冒犯。”
伽罗接过神兵，但剑身上的光华和锐气，确实大减。
皓月道：“若你想为族中报仇，杀入玄火门，此番能耐，必然送死。我可助你一臂之力，打通最后一道脉门，帮你凝神筑基炼气入门。”
伽罗狂怒仰头，冷傲道：“不劳费心！我自会血洗仇家！”
皓月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直视伽罗，默然良久，方道：“随你。”言罢，转身对韩玄二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收拾好行囊，下午便出发。”言罢，身形如云雾散尽，竟然凭空消失。
韩玄二人互相对望一眼，彼此眼眸都流露出困惑和不解。
此刻，忽然噼啪一声巨响，伽罗面前的一株古树竟被一劈为二。只见伽罗收回雪魄细剑，手紧紧握着剑柄微微颤抖。
“夙夜……”玄姬难过地轻轻唤了一声。
伽罗侧头，目光却跳过玄姬望向韩亦然，脸上显现出修罗般的艳丽笑容，低声道：“你很好啊。”
他在怨恨，怨恨刚刚韩亦然就这么抛弃了自己。韩亦然叹口气，哪里会不知。
“哼。”伽罗冷哼一声，走到韩亦然身边，将剑收回她体内，更不说话转身离去。
下午，皓月果然再次神秘出现，不知哪弄来一辆马车，载着韩玄二人上路，从北上，改为了南下哀牢深山。伽罗夙夜却迟迟没有出现。
一路无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