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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时间的斑痕

光线

我确信我看到过母亲的悲伤,然而我始终写不出来。作为长子,我听到过母亲对于过去苦难的许多回忆,它们深重而辗转,多少年中,在她的生命里挥之不去。自我懂事以来的十余年光阴中,还常常会发觉母亲从梦境中惊醒,她的神情悲戚,带着难以挽回的痛苦和决绝。我自以为渐渐懂得了母亲,但还是无力解除母亲的心结。后来我发现母亲坚执而脆弱。但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有生育我之前长达二十五年的漫长光阴难以确定,所以一直无解。我只是凭借我们母子在一起生活的将近二十年时光来了解母亲、爱母亲的。但自从我外出求学离开故土,母亲就变得更加孤零零的了。这种意念主导我多年,像一个荒唐的旧梦。父亲与母亲总是在吵架,为此我一度以为,他们呆在一起,就是在制造痛苦。但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我结婚以后,开始客观地考虑父亲与母亲的关系。他们互相牵扯三十年了,尽管吵骂不断,但从来没有讲过要分离。然而他们生活在一起总是看起来不协调,譬如母亲说东,父亲非要说西。母亲常当着我的面念叨父亲的不是,父亲在听从母亲的数落时脸色僵硬,但也已经习惯了。只有父亲不在身边时母亲才谈论父亲的好。在母亲的心目中,父亲尽管软弱,但关键的时候仍然是他在拿主意。母亲相信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及父亲。这就与她对父亲的贬薄形成了一种悖论。很小的时候,因为厌烦了他们的吵闹,无论是我还是弟弟,都很不客气地呵斥过。这件事看起来也滑稽,但父亲与母亲很少因此对我们发火。他们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惯性思维,彼此都看不顺眼,又无力改变。这种无力感,也深深地影响我多年。

站在一个中间者的立场上,我已经渐渐地无悲喜。许多年里,我们的存在曾经成为融洽父母关系的黏合剂,但事过境迁,随着我们各自成家,在父亲母亲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父母亲的关系对于我们的反弹力也变得越来越弱。每一次听母亲唠叨父亲的不是几乎成了苦役。曾经我以为:我无论是生活在他们身边还是远赴他乡,都无关紧要。因为对于父母亲来说,外在的力似乎永远解决不了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难题,即使是亲生的儿子都不能。长大以后,当着我们的面,他们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少。可是母亲往往在事后向我抱怨:她与父亲之间,似乎连一些最基本的问题都无法取得沟通。这些话语,我已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老茧。因为要躲避这种压抑的家庭氛围,我们兄妹三个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偶尔回去一次,总是暗暗地生一回气。

在离开父母身边的日子里,我却常常不能抑制地想他们。正是由于母亲讲述中的不和,使我总在为他们的生活担着心。可是我外出工作多年,父母亲并未因我而沾光得益,除了偶然可以在乡里乡亲面前挣点面子,他们连我的钱都没有花过多少。说起来,我是多么自私的一个孩子。尽管我曾经数额不等地给母亲钱,可母亲总是为我留着,在我办事需要的时候,她分文不少地返还给我。我曾经为此难堪过。但终于没有拒绝母亲。因为怕父亲反对,母亲瞒着父亲做这些事。我有时觉得母亲不可理喻,甚至为此伤心落泪,可是长长的十几年里,几乎形成了定式。父母对我的悬挂都没能阻止我离开家乡,远赴深圳,直至落脚在几百里外的省城。我的每一次变动都使母亲的心灵受到震荡,她想象不出我在异乡的样子。

母亲至今一直对人声称我仍然生活在家乡。她说人离开了,势力也就离开了。制造我在家乡工作的假象是母亲固有的思维在作祟。她屡屡对我念叨着父亲在村里受人欺侮,害怕我们一走,村人欺侮父亲更甚。这么多年了,母亲总是战战兢兢地活着,似乎从未舒出一口长气。她深埋在心里的屈辱感简直是与生俱来的,然而我知道不是。是多年的生活逼迫改变了母亲。小时候受家庭成分的困扰,婚后生活状况的不理想,都是母亲变成后来这个样子的祸源。然而数十年后,我们兄妹都已经长大成人,母亲夜间的梦境都未能少一点阴影,多一些灿烂与幸福吗?看起来应该是这样了,事实却仍然不是。母亲开始为我们的婚事操心,急于为乡下人看来已属大龄的我和弟弟成个家,然而家庭经济的困窘却使母亲有心无力。

直到今年,我和弟弟相继有了家室,母亲悬着的心才开始放下一些了。为了婚事与家里人闹翻的妹妹已经生育了孩子,许久未归了。二〇〇七年的前半年,母亲叹着气,说这是命中的事,自己没有儿女福,又能怪得着谁?后来我回家,母亲又说现在已经不想了。她仍然在谈论妹妹。毕竟养育了二十来年啊。有几次,母亲擦着泪告诫我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对媳妇好一些。我知道母亲的心意。在她看来,一切都太难了。在妻子生了小孩后的这些日子,母亲破天荒地学会了打我的手机,说夜里琢磨孩子的事,睡不着觉。又询问我孩子夜里尿几次,他妈妈奶水可充足?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母亲骄傲地说,我就知道。又说,妈在家烧香拜佛,该讲到的老礼节都讲了,求老天爷保佑母子俩平平安安。

然而母亲想到要来我这里看孩子,又备觉艰难。你知道妈的病,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别怪妈,妈知道自己这件事做得不好。你告诉媳妇,别让她心里怪罪。我在这边沉默着,颇觉难办。然而母亲心中主意已定,一再叮嘱我:你也不用找车来接妈,妈把省下的钱攒起来,等孩子上学的时候用。母亲在电话里唠叨着,仍然觉得自己不过来看孙子做得不好。我终于吱声说,好吧。母亲说,这些天在家里憋得慌,有亲戚家办事,就出了一次门,可是家里有事情,心里还是不安生。想给你打电话问问,就试了试,电话果然通了。我说手机很好打,在号码前加拨“0”就行。母亲说你不用说,妈已经学会了。母亲连续两日都给我打通了手机,匆匆说几句话,问问孩子的情况,就要挂。我说妈你放心,孩子很好,眼睛滴溜溜转,非常灵醒。

母亲说,我说呢。

母亲坚信她的孙子聪明、伶俐、健康。这一点与妻子的判断极其相似。我知道她们的自信心源于何处。在母亲看来,呱呱坠地的孙子和她三十年前生养的儿子异曲同工。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使她暗自欢欣鼓舞。我不在母亲身边的这些日子,她不定是怎么兴奋难抑呢。而妻子更加认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目前出现在我们生活中的这个小生命是我们今后一切希望之所在。他的每一声啼哭,都可以让我从正在工作的状态中跳出来,我跑到他和他妈妈所在的房间里去,和他小声地说几句话。他渐渐学会了看我,眼睛随着我转来转去。他的眼睛洁净无瑕,又仿佛充满了所有。我当然怎么看都看不够,为此连妻子和岳母都开始取笑我了。然而这有什么不妥。在我望着他的时候,这个世界也变得纯净了些许。

在我小的时候,母亲便是这样看着我的。我至今记忆犹新。让我始料未及的是,这样的日子何其短暂,在回忆中,仿佛我是在片刻里长成一个可以独立生存的人。这样说起来一定有另外一种忘恩的嫌疑。然而我不知道,我要怎么说才可以把心中所想准确地表达出来。到我二十六七岁尚未婚配的时候,母亲说,现在你要是结了婚有孩子的话就好了,我有个孙子疼,日子就好过了。那时母亲所憧憬的幸福在几年后方才获得了。她说:人都是往下亲的。人家都说骨血,谁家能不疼自己的骨血呢?

但多少年来,母亲自己却一直是容易受伤害的。她脆弱,敏感,多疑,至今未有更改。但凡我们与她论说事情,语调稍重,她都会沉默下来,暗暗地思考,甚至生气。在我没有想通这些事的时候,我觉得与母亲说话是累人的,要小心翼翼地,唯恐哪句话不顺,惹得她不快。因为母亲平日里很少对我们发脾气,所以即使在面对儿女的时候,她多半也只是被动的承受者。我们为她的这种状态深深地担忧。我们想,倘若母亲发脾气倒好了,那她就不会将情绪淤积。我们竟至于想:如果有一种法子能免除我们的担忧,那一定是母亲先自学会了伤害别人。但看来几乎是不可能了。而她的易于受伤害,又常常使我们的神经绷紧。如果说母亲的这种基因遗传给了我,我也是承认的。但外出十余年,我自认为比母亲的承受力要强大得多。

但在我成长的历程中,就在母亲的羽翼庇护之下,我又领受过多少人世的苦难呢?困窘的日子被母亲一个人消化了,她一个人节衣缩食,供养我上了学,有了不错的工作,甚至在某一方面有了傲人的成就;母亲并没有认同我已经取得了傲人的成就,她只是觉得在同村人的眼里,我已经成了一个念了许多年书的坐在办公室里就可以赚钱养家的人,尽管嘴上不说,但她的心里,却已经深深地为此自豪了。我每每强调自己有了多么明媚的前景,也只是使母亲的自豪更加沉实一些。而对于我在外面生活遇到的一切艰难,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母亲并没有表现得了然于胸。因为在我对她讲述的时候,她沉默寡言,很少品评,只是有一次,她说了一句话,使我改变了看法。母亲说:妈也不是有钱不会花,只是我知道,你目前的能力还有限。

母亲说:我要你现在孝顺我们,你也是没有法子的。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你自己能管了自己,妈已经谢天谢地了。母亲的话并非全对,因为即便我的日子再紧缩,但匀出一点儿钱来给母亲添置点衣裳或者让她的日常用度里再宽余一些,还是可以做得到的。可是作为儿子的粗疏造成了母亲的误解。母亲又说,妈不是非要过苦日子不会享清福的人,只是还不到时候呢。在我因为经济上的难题一直赁房而居的这些年里,母亲因为无力帮忙,从来不闻不问。她知道即使问过了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我希望与母亲交流这些事,让她为我在生活中的一丁点儿收获而欣喜,为此屡屡主动提起我现在离购房的目标近了一步,又近了一步。母亲在我诉说这些的时候自顾自地忙碌着,神情平淡,看不出丝毫波澜。

因为家境向来不好,母亲当家做主多年,自己却落得越来越寒酸。作为一个自己没有任何收益的农村妇女,她持守的观念一向是勤俭治家。但她此生中理所当然地办了好几件大事:养育了三个儿女,使他们在方方面面都算不上落后于人;又凭借自己的信念,盖起了新房。沉重的生活压力使母亲的头发早早地变白了。她四十岁出头的时候,看起来就已经像一个老人了。今年五十五岁的母亲,看不出一点儿与年龄相符的痕迹。她睡眠不好,心事重重。她的容颜与三十年前判若两人。那时她的容颜俏丽,现在,却变得丑了。皮肤发黑、粗糙,终年的劳作和不快使她的神情总是寡淡,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木木的。只有同我们说话,而我们又没有不客气地打断她的时候,母亲才变得活泛了。

等到一桩桩喜讯来临的时候,尽管此生中经历了太多的风雨,母亲仍然感激苍天待她不薄。她为此虔诚地敬奉那冥冥中的神明。她相信自己的良善能获得回报。她受过的委屈全部化为烟云,她的人生从此甚至可以被重新定义。她像个预言家似的,对我说我是个有福气的人,她要我珍惜这福分。我知道母亲所讲的福气更多的指向是夫妻关系和睦,生活无大的忧愁,身体健康,人生顺遂。与其说母亲在预测我的将来,毋宁说是她在向她敬奉的上苍祝福我的未来。这几年中,我蹉跎岁月,荒废了多少大好年华,母亲都没有指责我半句;我大手大脚,吃了上顿不管下顿,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母亲谅解地说那是因为我心情不佳。当然,自二〇〇五年后半年以来,我再无任何理由自暴自弃了,母亲的一颗心才掉进了肚里。

然而母亲至今没有见到她的孙子呢。她与父亲讲述着孩子的一切,希望有一天能看着她的孙子在院子里欢快地跑跳,那时她的岁月才称得上是完满呢。而父亲是粗疏的,几十年来,母亲的情绪主导了一切,他的日子过得并不称心。父亲埋怨过母亲的敏感和多疑,甚至粗暴地对待母亲。但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自打我记事起,总是听到母亲在指责父亲的不是,但从未亲见父亲对母亲动粗。母亲说,在两个儿子面前,父亲是收敛的。我自三岁起倾听母亲的不幸,一次次被母亲的讲述弄得泪水盈眶,我哭着对母亲说,我觉得妈妈可怜。那时候父亲多半不在,他出去上工或者到外地打工赚钱去了。这些积年的讲述在我的心灵中播下了忧伤的种子,年复一年,直到我十四五岁的时候,一切都未有改观。

现在想起来,母亲或许有过悔意。她觉得自己不该对孩子讲述过往的一切。在我泪水涟涟的时候,母亲停顿下来,说妈妈不说了,再也不说了。但十几年中,她却从未做到这一点。我后来觉得母亲软弱而不幸,差不多是在这时候就植下了深根。这应该是母亲的宿命。因为她无法对父亲讲清楚,而且,在母亲看来,她受到的许多伤害的源头都在父亲那里。他毫无主见,不知道为自己的妻子承担风雨。因为父亲和母亲来自两个成分不同的家庭,可恨的是,母亲家庭成分不好,成为她在新家庭中受鄙视的唯一理由。这本来不应该发生的事不仅发生了,而且越演越烈,最终导致母亲因承受不了重压而走向精神崩溃的边缘。在母亲看来,父亲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却似乎成了一个帮凶。从那时候起,父亲的形象几乎在我的心目中坍塌了。

然而在二十多年后,我才真正意识到了父亲的不幸。这种意识是随着我也成长为一个父亲而出现的。在注视着儿子的时候,我想得最多的是母亲。我想母亲应该变得快乐一些了。但站在一个同类人而不是父子的角度来考虑这些事,我发觉对于父亲来讲,这似乎是不公平的。他相伴着母亲走了这么多年,依靠出苦力赚取了家庭生活的主要来源,从而帮助母亲成就了整个家庭,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壮举了。可是鉴于母亲的影响力,父亲的不凡没有被真正地认可。我印象极深地记得父亲是怎么一年年走过来的:大冬天,他到焦化厂捣焦炭出苦力,震得手背发麻,一道道开裂的血口子上裹上了胶布;他到耐火砖窑上刻砖,挥汗如雨,以刻砖的数量决定每天的收益;他跟着盖房的工头做小工,听着小他十几岁的人吆喝,气得在母亲面前老泪纵横。

然而即便如此,濒临崩溃的家庭经济仍然一直没有得到缓解。在我外出求学的那几年里,每次开学前夕的那几日都让父亲母亲彻夜难眠。他们总是凑不够我上学用的钱。父亲挣了又挣,母亲省了又省,也总是凑不够。差不多每一次,母亲都得设法从舅舅那里借一点钱,然后才慢慢设法还。可是生计总是一步赶一步,为还钱的事,母亲不知道和父亲吵了多少次。当然,实在逼急了,也从两个姑姑那里借过,但结果总是让父母伤心。无论借到与否,他们都会在心里憋着好大一个疙瘩。平素,父亲只知道埋头干活,就是要工钱的事,屡次都需要母亲参与。当然,父亲的肯出苦力,是因为他有一大家子尤其是两个儿子要养,同村里的许多人相比,他受的罪都多。当然,因为或许觉得有寄托,他又是乐观和幸福的。

多年以后,因为我在县城里工作,村人屡屡传言,说我已经获得一官半职,或者说是做到某某县长某某书记的秘书了,并且求证于父亲。父亲本来未知详情,他只是从我在家里闲谈中获得一星半点消息,所以村人的言辞,在他听来,便半真半假。尽管无法确证,但他已经十分受用了。可是,父亲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被母亲数落,说他秉性难改,肯定又出去和人吹嘘去了。我听闻母亲说起这事的时候,已经不在村人传言的那个政府大院里了,而且此后多年,也不知道谣言从何而起。这件事在成为一个笑料的同时,也成为一个神秘的传说笼罩了父亲的生活。他借此建立起了想象中的虚拟地位,并且断定我已经混得不错,带着欣慰和羡慕,我的父亲,他变得和我客气起来了。

父亲在一些事情上的糊涂,以及他的不善运筹,都是让母亲不屑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睦也印证于生活的枝枝节节里。母亲低调而沉着,父亲却在难得糊涂中实践着他的人生哲学。很难说得清他们谁更高明一些,可是每每碰到母亲不快,失眠多梦,甚至半夜惊醒,而父亲坦然地打着呼噜,我就宁愿母亲更像父亲一些。可是,倘若母亲像父亲的话,在家境最困窘的那几年里,我是否能外出上学,直至走出村庄,走到今天这一步,都还说不定呢。当然留在村庄里,像父亲那样讨生活,也是生存的一种方式。问题就在于,我从来都无法想象会像父亲那样。据母亲所言,我上学的第一天起,就在老师的赞扬声中培养出了强烈的自信。母亲后来每每这样复述老师的赞语:闫家可是出了个人才啦。

老师当初并不知道,早在上学之前,母亲就以她有限的知识为我发蒙了。她教导我的一切,正是老师在课堂上将要讲述的内容。我的反应敏捷,如同神授,让老师惊奇不已。此后多年,我都没有改掉这个毛病,在课堂上,总是对老师的授课内容抢先作答,甚至导致个别老师不快,为此被喝骂。但是学校成了我的天堂,学业上的优秀使我对于自己的未来信心满怀。在母亲的鼓励中,我一路坦途地读过了小学五年,初中三年,直到为早日跳出农门,考入中专就读。而父亲则在我漫漫十几年的求学生涯中,出大力,耐大劳,付出了自己这辈子想都没想过的艰辛。然而一切都是他的命运所系,他是高兴的。包括后来弟弟在我的牵引下学习了技艺,有了赖以谋生的本领,他都是既羡慕又高兴的。

父亲说,他的两个儿子都比他赚钱轻松,他真的是,既羡慕又高兴。

此刻,我是站在了和父亲当年同样的起点上。但作为父亲的儿子,我没有沿着他走过的老路走下去。目前,我离开父亲之远,简直有一段逾越不过的时空。提到省城太原,父亲总是会讲述他早年间修建飞机场还是修建迎泽宾馆的往事。但究竟修建的是飞机场还是迎泽宾馆,父亲好像记得并不明确,而我也全然没有当作一回事。对于母亲来说,太原更是一个远得不能再远的地方,她此生除了我上学的时候去过一趟运城,平素连县城都很少去呢。她的活动范围只限于七八里以内的邻村,一般步行一个来小时可达。对于我目前的所在,父亲和母亲都是差不多的态度。他们觉得我可以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了,能够管好自己便罢了。多年的劳作,父亲母亲已经出了一辈子的力气。“我们再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他们总是这么说。

对于他们的想法,我再也明白不过。工作十年了,我还是会反复想起父母的艰难。幼小时的贫窘简直成了噩梦,为此使我在面对人生的许多选择时,都放不开手脚。我大概继承了父亲的基因,对于任何事情都不善于筹划,所以十年下来,人生中的艰难也多有涉猎。在文章中已多有感怀。如今站在三十岁的门槛上,我和父亲当年一样,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感。父亲三十岁那年,我三岁,弟弟刚刚出生。而我在三十周岁到来的前几个月中,生养了我的儿子。我感谢上苍垂顾。从此后,我人生的另一页已经翻开。我无法不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深情的感恩,对生养我的父亲母亲,充满了深情的感恩。我曾经写下的那些故事已经成为永久的过去,但它们更像是时间的斑痕,有鲜艳的色泽,让我的记忆可圈可点,而不是茫然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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