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怪我太天真
南城的秋天向来不明显,霍兮趴在窗台来看着略微发黄的枝叶,想起霍家大宅里种的桂花树,每年开花的时候整个院子都清香环绕。
霍家祖上有不少当官的,后来为躲避乱世搬到了偏远的南方,自霍兮爷爷那辈开始从商,那时霍家产业规模翻了几翻,可惜传到父亲霍连畴那里却没能守住。霍连畴不满联姻,妻子在生下霍琳和霍兮后郁郁而终。没多久他被一个叫秦秋水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又一心想要个儿子,为博红颜一笑不惜将大半家产双手奉上,岂料在前往威尼斯求婚的路上坠机身亡。
次年,24岁的霍琳正式接管霍氏产业,15岁的霍兮被送到威尼斯完成学业。
就在几个月前霍兮趁着大三暑假回国,发现自己听到异音后被霍琳送到精神病院,之后霍琳就一直没出现过。
霍兮从抽屉拿出一张照片,是爷爷抱着9岁的她坐在霍家大宅的长亭椅上,大家都说她的长相随母亲,细眉下是一双惹人注目的吊梢眼,薄薄的唇微微往上翘,明眸皓齿,犹如一方佳人。
霍兮吸了吸鼻子,眼眶红了一圈。
窗台传来声响,霍兮抬头,是几天没出现的顾矣,她连忙抹掉眼角的湿润,说话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这几天怎么没见你?”
顾矣看着她,片刻后不自然地侧头,“有些事情需要弄清楚。”
“哦。”她淡淡应了一声,也没有问下去。
来查房的护士将房里的大灯关了,惨淡的月光照进房内,霍兮躺在床上侧身面向他,“为什么每次来,你总是喜欢待在窗台?”
“习惯了。”顾矣低头。
“对了,也许我很快就能出院了。”霍兮笑嘻嘻道。
“是么?”他轻声,眼角的笑泛着酸涩。
今晚的他依旧坐在月光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孤独。
霍兮看在眼里,噌的一下从床上窜下来,半蹲在他面前,“不要伤心,出去之前我一定帮你拿回东西。”
顾矣低头看她,“我不会伤心。”
因为离得太近,霍兮再次毫无悬念地被他的双眸所惊艳,而他眼中装载的情绪有太多是她看不懂的。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当一个人失去伤心的能力,需要经历一场生离死别的厮杀。
“你感知到那东西的位置了吗?”霍兮问。
顾矣点头,“那东西在602号房里。”
“602号房我进去过一次,可里面什么都没有,连下水道都是封死的。”霍兮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果盘里的雪梨一啃就是一大口,“那东西长什么样?会不会放光之类的?”
顾矣往后一躺,悠悠长叹,“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霍兮有些气馁,“那东西能解除你的封印?”
他转眼看她,“脑袋总算开窍了一次。”
“放心。”霍兮拍拍他的肩,“我不会留你一人在这种鬼地方的。”
“那还真是谢谢。”顾矣眼里的笑意不着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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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楼是配药房,602号房在最西边,旁边是通往天台的楼梯口,霍兮上次是偷溜进去的,她本打算这次趁着晚上没人故技重施,谁知还没等到天黑就有一拨人涌进她的病房。
除了护士,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她从未见过,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医生手里拿着文件袋,脸上的假笑显而易见。
“霍小姐,我叫刘航,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治医生了。“
“张医生呢?我的病情她最清楚。“霍兮警惕地往外挪了挪,。
“就是因为她对你病情的诊断有误,院里面经过考量才转由我接管的,希望霍小姐能够配合。”刘航似乎没什么闲工夫废话,从口袋掏出医用手套。
霍兮全身毛孔瞬间炸开,冷汗不停往外渗,“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张医生说过我很快就能出院的!”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霍小姐情绪激动了吗?”刘航冷冷道。
他身后的护士赶忙拿出针管和镇定剂,另外两个男医生上前按住她的手脚。
“你们换医生经过我本人同意了吗?我要见我姐姐!我要见我姐姐!”霍兮撕声大吼,整个楼道除了她的嚎叫声安静得诡异,连夜班巡查的护士都不见人影。
刘航似乎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缓缓解开文件袋,当着她念出里面的内容。
“两周前出现幻觉,情绪不稳定,病情已泛化,由于患者逐渐丧失自知力,由患者家属霍琳女士签署转诊同意书,并根据患者病情严重程度采取一定的强制措施。”
霍兮瞪大双眼觉得不可思议,当刘航亮出霍琳的签名时,她的不满情绪达到了极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医生,抓起床头柜的花瓶倒扣在床上,百合花和瓶里的东西全洒了出来,而后将花瓶朝刘航猛力一扔。
刘航轻易躲过,陶瓷碎裂的声音异常刺耳,他嘴角咧笑,语调阴森。
“还不快点让霍小姐安静下来。”
没有擦拭酒精,针管就已经刺入霍兮的静脉,她一手拽着床单,一手在那束散落的百合花中胡乱摸索。护士面无表情地注射镇定剂,由于推进液体的速度过猛,霍兮的血管明显凸起。
视线渐渐模糊,残存的意识仍在挣扎,霍兮死死地盯着刘航,想说些什么但已无从发力,在眼睛闭上的前一刻,她看到了顾矣。
他站在窗台,而后朝她缓缓走来。
她不敢肯定这是不是幻觉,直到听见他低沉质感的声音,才肯沉沉睡去。
“别怕,就算掀翻整个医院,我也会带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