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安极为吃力地跑着,先前在山林里被妖兽追逐而奔跑消耗了太多体力。那时跑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累,如今稍作休息之后再全力奔跑,便感到全身仿佛要散架一般,每次抬腿挥手似乎都像托着一座山一般沉重。
或许现在是自己一人独自在跑的缘故?随安脑海中莫名闪过这个念头。自己还真是命中注定孤独,以前独自熬过了那些年的漫漫长路,而且,那条路当时怎么看都是一条死路。如今莫名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虽然不适应,但总算活了下来。好不容易适应了下来,过了几天好日子,哪知道一场随意的打猎,又将自己逼的独自亡命狂奔。而且,看起来也是死路一条,因为后面的妖兽已经将距离拉近了许多。
随安感受着自背后传来的声响,心知撑死再跑上一里路,妖兽便将追上自己。一时又想不出如何摆脱妖兽的法子,顿时本已风干的身上又冒出细密的汗珠来。
感受着渐近的妖兽,想着那些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人,想着早已模糊的却又清晰具体的父母,随安低吼一声,竟又从腰间获得一股新的力量,脚步瞬间加快,生生将自己与妖兽的距离又拉开一些。
后面紧紧跟着随安的妖兽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极为人性化的错愕,然后又涌现出浓浓的兴趣。前面的猎物让它感到新鲜好奇,想着一会捉住之后不论是吃了还是玩弄一番,都令它感到十分兴奋。于是咆哮一声,四肢骤然加力,速度变得更为骇人。
一人一兽,一逃一追,自河岸边急速跑过,惊起一路飞鸟野蛙。
然而人的体力终究是比不过妖兽的,自腰间涌出的力量耗尽之后,便再没有新的力量补充进来,随安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虚弱。
抬腿变得迟缓而不停使唤,呼吸变得火辣而烧心,随安纵有千万不甘心,却只能慢下来。然后疲惫无比的身体变得敏感异常,肌肤与衣服的摩擦不再是下意识的忽略,而是变的有如砂布在狠力打磨。既然连衣服的摩擦都能清晰地感觉的到,那么腰间一直带着的小箱子自然也能感觉的到了。
当随安想到了小箱子时很是懊恼,若是在火堆处与妖兽对峙时便能想到它,一切都会变得简单无比。只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因为箱子开启需要时间,而已经将距离拉的更近的妖兽显然不会给他时间。
更何况随安也不会后悔,因为他和它一直在沿着河跑,只要进河里稍微阻挡一下妖兽,这个时间便出来了。所以随安稍稍一拐,跳入河中。
入水之后,因为浮力的关系,随安终于不再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和四肢沉重如山。憋气尽量潜到最深,随安摆动着双腿向前游着,手上则以最快的速度将箱子打开,按手指划光纹取箱中之物,一气呵成。然后来不及脱下身上的衣服鞋子,便穿起那件独特的衣服。之所以如此着急,是因为随安不确定妖兽会不会追下来。至于它会不会潜水,虎尚且会,它自然也会。
果然,随安还没来得及将衣服头部的变化完成,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极为沉闷的声音。是入水声,那妖兽果然追来了。
随安扭过头来,只见一个庞大的黑暗影子挥舞着四肢朝自己游来,看这速度水下功夫只怕也要比自己好。只是随安不解为何妖兽在水中一眼便发现了自己的所在,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横竖亮着许多光纹,在水中自然再显眼不过。不由大骂一声,只是这一声骂没有传出声来,只吐出几个泡泡。
又在几条光纹上划过,衣服上的光纹消失不见,随安奋力游了一段,潜进一丛水草。看着入水后动作显然变得迟缓起来的妖兽,想着本来此时是最好的出手时机,奈何腰间挂着的那个金属事物偏偏在水下施展不了。随安只得不甘又大骂一声,吐出几个泡泡。
即使再不甘,命总是要逃的。随安在水草中改了几次方向,借着水草的掩护摆脱妖兽上了岸。岸的这边不论随安朝哪跑都不会有熟悉的地方了,于是随安很放心地直直朝着岸边的山林里跑去。虽然不指望能摆脱妖兽,但有点障碍总比没有强。
随安在山林穿行片刻,便又听到了身后不远处耳熟的咆哮。只得地加紧脚步朝前跑去,然后发现前面是一片土坡。
土坡上只有泥土,没有任何东西长在上面,想来视线极为开阔。在这样一片密集山林里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没有长任何东西的土坡,肯定不正常。但随安却没时间想这些事情,他要打的是狙击,能有这样一片绝佳的制高点出现让他在坡顶埋伏,早已喜悦地忘了其他事情。
土坡并不高,所以随安手脚并用很快便爬上坡顶,然后趴下来自腰间取下那金属事物,眯眼望着坡下,默默等着妖兽的出现。
今晚没有月亮,便是星星也是极少,所以视线不太好。随安趴在坡顶只是模模糊糊看到下面有个黑影从左往右一闪而过,于是提高注意力仔细盯着黑影消失的那处,等着它出现朝这边爬上来便给它致命一击。
然而等了片刻,那处却再没有任何动静。随安刚刚升起一丝疑惑,突然心中警觉大起,全身汗毛瞬间竖了起来。然后猛然站起身来,便从余光中看到一个硕大的黑影自左边扑来,堪堪来得及将身子转了半圈,便被黑影扑到。
随安的身后不是平地,所以黑影一扑之下没有将随安按在地上,而是直接扑飞出去。随安从坡顶落了下来,落在坡上骨碌骨碌滚到了坡底,竟顺势站了起来,而他手中一直握着的金属事物则飞到了不远处的一块一人高的石头旁。
随安站在坡底眼睛左右转了转,便恢复了神智。目光扫视一圈便发现石旁的金属事物,实在是这片坡底的地上除了那块石头和金属事物,便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随安抬起脚试图朝那处走去,脑海里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想来是被妖兽一扑,又从坡上滚下来受了极重的伤。只是如果不拿到那个东西,只怕是命都会没了。于是随安以极大的毅力忍着疼痛,咬牙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不料一脚踏在地上,刚刚用劲脚背便陷入泥中。随安这才发现坡底的这片地上,都是极深泥泞,想来是前些天的大雨浇出来的。如此一来每走一步所花的力气就要比平时大上极多,所受的痛苦,自然也就更大。
汗水从随安的身体冒的更多,变成了水柱淌了下去。随安没有注意到这些,一步一步朝前走去,眼里只有在石头旁安静躺着的金属事物。
坡顶的妖兽先前全力一爪扑到随安身上,本以为能将随安扑倒在地,不料将随安扑飞了出去,所以这一爪的力道落在了空处,令它感到很是难受。如今看着随安在坡底缓慢无比地走着,更是觉得难受。不由怀疑先前在河边提速拉开自己的那个人人和现在坡底的这个人是不是同一人。越看,越觉得随安迟缓的步伐令它无法忍受。
于是妖兽怒吼一声,自坡上狂奔下来。借着下坡之势,速度奇快无比,竟在身后拉出一道残影。然后,前爪重重落在坡底的地面上。
连随安这样重量的人踩在这骗泥泞中尚且脚背陷了进去,妖兽这重重一爪踏下,下场自然可想而知。它感受到又一次力道落空的感觉传来,偏偏两只前爪都深深陷入泥泞中,再如何收势也是来不及了的。于是前爪插在地里,后半身收势不及,生生倒立了起来,屁股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借着这股惯性扯出了前爪,以屁股为重心在空中转了半圈之后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浆。
随安听着身后的声响,没有回头,本以为再也逃不掉了,不料妖兽急冲下来竟重重摔了一跤。如此一来,便又多出一小段时间。想到这猛然自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信念,不顾疼痛向前疾走几步。
妖兽在泥泞中一个打滚站了起来,刚刚看起来似乎摔得很惨,实际上它一身厚皮粗肉,哪里这么容易受伤,只是摔得有些晕晕乎乎。用力摇摇头甩掉头上粘着的的泥巴,妖兽死死盯着随安依然在前行的身影,顿感奇怒无比,恨不得马上将这个猎物撕碎。只是不敢再疾跑,只得踩着碎步朝随安走去。走了几步,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然后后腿微蹲,骤然发力,整个身子便高高跃起,带起几丝泥浆。
此时随安离石头还有五步的距离。五步大概是一丈。随安虽然生的不高,却也不矮,伸起胳膊手能碰到的地方便刚刚好是一丈。于是随安倒了下去,在空中转过身来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正好看到着腾空而起的妖兽。
他的手摸到了熟悉的把手,手指扣进了小孔里,整个金属事物便瞬间发出幽幽蓝光。当他将金属事物对准妖兽的脑袋的时候,时间只不过过了一息。
妖兽还在空中,它跃的真的很高。
随安看着带着凶气朝自己扑来的妖兽,手指微微用力。又是一息之后,自金属物体的那根管子里射出一道强烈的光芒,透过妖兽的脑袋射向天际。
妖兽的半边脑袋消失不见。
没有了半边脑袋,自然是活不成了,于是妖兽重重地摔了下来。
随安在看到光芒射出的一瞬间,心中想起许久之前看过的一个故事,说有个姓孙的小伙也曾经独自杀过在他们认为无比凶猛的虎。
妖兽比虎猛,我比姓孙的厉害,随安得意想到。
刚刚想到这,妖兽的尸体便落了下来。砸在随安的脚前,涌起的泥浆将他朝后推去,随安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于是他脑袋正好磕在那块石头上,很干脆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