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差役簇拥着太子和一名手捧王袍的内侍上堂。
太子一路打量着公堂上的陈设,先觉得新鲜好奇,继而感到恐惧骇怕。
四名差役退下去。
内侍手捧王袍下跪。太子拖着他的衣袖,战战兢兢。
公堂上气氛令人窒息。
太子眼里泛起泪水,转身想跑。
公孙鞅一拍惊堂木:“嬴驷,回来!”
太子回转身,垂头抓紧内侍的衣服。
公孙鞅再拍惊堂木:“跪下。”
太子吓得尿了裤子,紧贴着内侍跪下,放声大哭。
秦孝公和妙玉在后堂揪心般地疼痛。
太子揪着内侍的衣袖,声泪俱下:“公公,这里不好玩……我要回家……带我回家吧……”
内侍小声劝慰:“太子乖,太子不哭。等左庶长大人问完太子的话,奴才就带太子回宫,让宫女们陪太子玩骑花马,过家家的游戏。”
太子抹着眼泪:“我还要玩老鹰捉小鸡……我还要吃大红枣,红皮鸡蛋。”
内侍:“好,好。擦干眼泪,乖乖听左庶长大人说话。”
太子:“嗯。”
公孙鞅举起惊堂木,又轻轻放下,缓了缓语气:“嬴驷,你今年多大了?”
太子擦了擦脸,数了数手指头:“六岁了。”
公孙鞅:“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吗?”
太子:“是父王和母后的心肝宝贝。”
公孙鞅沉下了脸:“嗯?”
太子垂下眼睑:“是太子。是一国的储君。”
公孙鞅:“太子是干什么的?”
太子雅声雅气地道:“为国分忧,为民解愁。”
公孙鞅:“你坐着马车在闹市中横冲直撞的行为,是为国分忧,为民解愁吗?”
太子垂下了头。
公孙鞅:“你可知罪?”
太子悄悄问内侍:“公公,什么是罪啊?”
内侍:“就是问你乖不乖?太子,快认错,快认错。”
太子抿了抿嘴:“我……错了。”
公孙鞅一拍惊堂木:“大声回答!”
太子吓得直吞口水:“……我错了……我错了……”
公孙鞅长长叹了一口气:“知道认错就是好孩子。古人说得好啊,养不教,父之过。儿子有过失,做父亲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来人,杖击王袍五十下。”
差役应声上来,两人抖开王袍,一人持杖击打。
秦孝公和妙玉在后堂舒了一口气。
民众们议论纷纷。有人认为惩办太子的老师,杖击王袍已经充分体现了律法的威严;有人认为太子因此不受惩罚,于法于理都说不过去。更多人则倾向认为太子只不过是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批评教育一番就行了。
太子看着差役们杖击王袍,感觉十分有趣,一时间竟忘了害怕,拍手叫好:“真好玩……真好玩。”
内侍惶恐地捂住了太子的嘴。
杖击王袍完毕,内侍捧着被击打破裂的王袍被差役们带了下去。
太子孤零零地跪在公堂上,看着大人们无比威严的脸,恐惧之意又油然而生。
公孙鞅一拍惊堂木,语调冷厉:“嬴驷身为一国之储君,不体恤民生,打马惊市,伤害无辜,罪不可赦。念其年幼无知,按大秦律《释文》第一条予以处罚。嬴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故施以笞刑。来人哪,当堂抽打嬴驷五十鞭,以示律法公正!”
秦孝公在后堂霍然起身,双手颤抖:“不,不能。鞭击五十,不被打死也要打残哪。我要当堂赦免驷儿。”
妙玉连忙拖住秦孝公,神情凄楚:“为了江山社稷,主公切不可为了私情而废了公义。”
太子的哭喊声此起彼落地传来。
秦孝公欲挣脱妙玉的手,被她死死拖住:“国家的繁荣安定重要,还是我儿的性命重要?”
秦孝公颓废地坐下:“驷儿年仅六岁,是一个天真无邪、细皮嫩肉的孩子啊,怎禁得住毒打?”
妙玉在他身边蹲下,泪光盈盈:“主公,驷儿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大秦国未来的希望。若他受刑而死,也是给后世子孙树立了一面务必遵纪守法的镜子。若他侥幸活下来,今后执掌大位,更会一丝不苟地执行法度。那么主公倡导的以信誉治国,以律法治官治民的思想就会一代代传下去,历朝历代祖宗致力统一天下,创建一个伟大国家的梦想终将会得以实现。主公,为了大秦国的万世荣耀和辉煌,我们纵便舍弃一个儿子,又有什么可惋惜和遗憾的呢?”
秦孝公强忍泪水,紧紧握住妙玉的手。
公堂上,太子被捆在刑台上,准备受刑。
太子痛哭流涕,哭喊声揪人心肺。
樗里疾离座走到公孙鞅跟前,在案桌下摊开手掌,展示一个软木塞给公孙鞅看:“左庶长大人,用这个东西塞住太子的口,可免他在受刑时因瘀血堵喉而亡或负痛嚼舌自尽。”
公孙鞅不置可否。
樗里疾:“刑部官吏已经在许多接受笞刑的人犯身上用过这个东西。开始时是想阻止人犯受刑时哀哭嚎叫,没想到因此使许多人犯免于死于非命。”
公孙鞅想了想,轻点了一下头。
樗里疾走到大堂上,亲自用软木塞堵住了太子的嘴。
公孙鞅抽签掷地:“打。”
两名差役应声从木盆中抡起浸水的皮鞭,甩了几甩,左右开弓抽打太子。
太子的背、屁股和腿立时皮开肉绽,面孔扭曲,冷汗淋漓。
公孙鞅面无表情。
太子呜咽,口中鲜血直流,昏死过去。
差役们停止鞭打。
秦孝公在后堂面如死灰:“……没……没声了。是不是……死啦……”
妙玉拼命忍住眼泪,咬了咬牙:“无论结局如何,我们都应该无怨无悔地接受。”
众多民众在外面嗟叹。
公孙鞅冷若冰霜地道:“用冷水泼醒嬴驷,继续打。”
差役们依言用冷水泼醒了太子。
刽子手重新操起了皮鞭。
鞭伐声中,民众中众多老幼妇孺纷纷落泪,更多的人则对公孙鞅充满怨恨。
公孙鞅看着飞舞的皮鞭,眼里划过一抹痛入骨髓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