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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各人头上一片云(2)

“这两个人,奇奇怪怪的!……”直到回到家里,耿运莲还是一肚子困惑。

那天以后,李大贵家时常飘出浓浓的药味。隔上三五天,吕彩娥就会买回一篮子草药。门前,常扔着一堆堆药渣。

“哪个病了,熬这么多药?”有人好奇地问。

“小明的。有个单方,治小明的病。”李大贵抢着回答。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不再熬药了。吃过晚饭,吕彩娥依旧独自坐到门外,落寞地望着天边。有时,她还从屋里拿出镜子,就着昏暗的街灯,久久地自我顾盼。她连着买了几件新衣服,早上,打扮自己的时间更长了。

仲夏一天下午,吕彩娥该回家了,却没回来。小明饿了,哭着要吃饭。李大贵只得拿出挂面,给小明做吃的。他照顾着小明吃面,眼光却不停地瞥着外面,又心神不宁地走到门前,远远地搜望街口。

薄暮时候,还是不见吕彩娥踪影。李大贵急了,打算去杂货店找她。这时,王家坝派出所一个民警来了,说吕彩娥在派出所,叫他去一趟。他问出了什么事,民警说,去了就知道。

李大贵一溜小跑,心急火燎地赶到派出所,已是满头大汗。民警把他带进一间办公室,吕彩娥、杂货店主任甘大姐、杂货店保管张大嘴都在里面。吕彩娥工作的杂货店就七八个人,结婚时都来过他家,他全认识。他对张大嘴印象很深。张大嘴又矮又粗壮,裸露的手臂和腿部,全是黑乎乎的体毛,嘴巴宽大,几乎占了脸部的三分之一,远看,像一只大猩猩。甘大姐坐在椅子上。吕彩娥和张大嘴并排靠墙站着,似乎在接受审讯。民警叫李大贵坐下。他没坐,冲到吕彩娥面前:

“彩娥,咋回事?到底咋回事?”

吕彩娥冷淡地看看他,眼睛转向一边。

他转身又问甘大姐。甘大姐沉重地摇头,什么也不说。

一个姓赵的民警叫李大贵坐下,要他冷静。然后,赵民警威严地干咳两声,摊开桌上的讯问笔录:

“吕彩娥,你不是叫我们问你丈夫,说他一切都清楚?现在,他人就在这里,该交代了吧!”

吕彩娥沉默着。

“她究竟犯了啥事?”李大贵紧张不安地追问甘大姐。他已经隐约猜到,吕彩娥一定是与张大嘴……但,怎么可能?张大嘴那个模样,彩娥会看上他?

甘大姐正想对他说什么,张大嘴忽然走到民警面前,态度极其恭敬地连连鞠躬:

“我坦白!我交代!我对不起粉碎‘四人帮’后的大好形势,对不起党和人民,对不起英明领袖华主席!我们是做了那种事——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喝酒喝晕头,中了她的美人计。她一勾引,我就犯错误了。我请求政府宽大处理!还有一年,我就退休了,千万别通知我家里头。”

赵民警厌恶地皱皱眉,喝令他退回去,对墙站好,然后逼视着吕彩娥:

“你还有什么说的?情况我们都掌握了,就看你的态度。”

吕彩娥无助地看看赵民警,又看看李大贵,蓦地伏在墙上,号啕痛哭起来:

“我命苦啊,我的命太苦了!天啊,叫我咋个活下去呵!……”

翻来覆去,她就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

李大贵完全清楚了。刚才他想过这种结果。不过,猜想终归是猜想,一旦成为现实,无论如何,他也接受不了。男人起码的自尊和难以忍受的羞耻,将他双眼烧得通红。“狗杂种,老子弄死你!”他抓起椅子,恶狠狠地向张大嘴扑去。

赵民警急忙制止他,然后,把张大嘴带到另外一间办公室。

吕彩娥小声地哽咽着。

赵民警示意李大贵,要他同吕彩娥谈谈。他沉重地叹着气,与甘大姐退出办公室。

“彩娥,你咋这样呢?就算不顾及我,也要给小明留脸啊?……”李大贵走近吕彩娥,痛苦地责备着,右手却心疼地抚着她的肩膀。

吕彩娥猛地甩开他的手,双眼直直地盯着他,脸色苍白如同死尸,没有任何表情。

李大贵怯生生地后退一步,沮丧地垂下眼。

赵民警进来,把李大贵叫到隔壁:

“事情非常清楚。应该说,是吕彩娥主动。她自己也承认了。我们想听听你的看法。甘大姐说,你们结婚才三四个月,感情好像不错嘛,怎么出了这种事?”

李大贵蜷在椅子上,用手死死地撑住额头,一句话不说。通过赵民警和甘大姐的叙述,他弄清事情始末。

吕彩娥所在的杂货店不大,加上库房,就六七十平方米,经营的东西却不少,从糖果糕点、油盐酱醋直到干杂等。吕彩娥在糖果柜。张大嘴是库房保管,兼卖干杂。甘大姐六点下班时,店里只剩张大嘴和吕彩娥。张大嘴中午喝了酒,倒在库房盐袋上睡觉。吕彩娥叫甘大姐先走,说要清理进出账目。甘大姐叫她记住拉上门。门新装了暗锁,一拉就能锁上。

甘大姐走后,吕彩娥关上铺门,径直走到库房,推醒张大嘴。

“好多钟了?下班没有?”张大嘴醉眼迷蒙,打着呵欠。

“都下班了。来,帮我看看,我背上长了个疮还是啥的,又痒又痛。”她松开连衣裙腰带,撩起裙子,背朝着张大嘴。

白净丰腴的大腿、肉色的内裤、光洁如脂的背部……张大嘴急促地喘着气,强咽几下唾沫,竭力抵抗着肉体的诱惑。他仔细看看,吕彩娥背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才怪喃!是不是长到前面了,你再看一下。”

她转过身,嫣然一笑,解开胸前连衣裙排扣,露出浅粉色的胸罩。

张大嘴迟疑着。平时,他与吕彩娥没什么往来,话也不多说几句。这么多年,从没风闻吕彩娥偷人之类的事。他对她,不敢有非分之想。莫不是有诈?透过半掩的库房门,他警觉地听着店堂动静。

没容他多想,吕彩娥已经疯狂的一把抱住他,含混不清地念着什么,手已抓向他的下身……张大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三两下脱下吕彩娥的裙子,顺着盐袋滚在一起……

他俩沉醉在肉体迷狂中,不知甘大姐正在库房外。甘大姐下班走后,发现水杯忘在店里。她心脏不好,每天用红参须泡水当茶喝。她折转回店,开门准备拿水杯,不巧遇上这一幕。顿时,她又羞又气又恨,轻手轻脚地退出去,用隔壁粮店电话,通知派出所。

赵民警等冲进杂货店时,吕彩娥和张大嘴还赤身裸体地抱在一起。

“太丢人了,简直给我们商店抹黑!我们年年都是先进,出这种丑事,我咋交代?……”甘大姐气急败坏地指责道。

吕彩娥好像并没感到羞耻,无所谓地站起来

赵民警喝令他俩穿上衣服,将他们带回派出所。

天很闷热。办公室窗户全敞开,也没几丝风。陈旧的吊扇,“嘎吱吱”的苦涩地响着,扇出的也是热风。赵民警给李大贵倒了一杯开水,和颜悦色地说:

“这件事,不单是道德败坏那么简单。它发生在商店,工作的地方,公共场所,性质极其恶劣。另外,你也看到,吕彩娥还抱着抵触情绪。我们准备拘留她。甘大姐也准备向上级汇报,给他们处分。这件事,虽然现在还是人民内部矛盾,但任其发展下去,性质完全可能改变。希望你配合我们,一起帮助她。只要改正错误,还是好同志嘛!”

李大贵垂头默默地听着,肩头在轻轻地颤抖,嘴唇也艰难地翕动,似乎想说什么。赵民警说完,他茫然地问:

“你说,要拘留她?”

“对。拘留她,是为了更好地挽救她!”

李大贵的瞳孔,一下痛苦地定住。倏地,一颗泪珠,悲怆地滚出,然后又是一颗……他失去知觉般坐着,怔怔地望着赵民警,听任泪水在黑瘦的双颊滚动。突然,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低沉地呜咽起来:

“她说得对,我啥都清楚。都怪我,全部责任都在我。要关,就关我,她要带娃娃啊!小明是弱智,从小就是她照料,离不开她。”

赵民警急忙扶他起来,端杯让他喝水,宽慰他别激动。

李大贵凄然地放下水杯:

“到了这种地步,我也不怕见不得人了。说实话吧,我有阳痿。第一个女的,因为我这病,离了。第二个女的,说我啥都好,也为这个,住几天就走了。彩娥来后,我从心里喜欢她。屋头要有女人,家才像家。不管再苦再累,我铁了心,要对她好,要照顾好小明。不过,她毕竟才三十多岁,想那种事,又做不了。她气得哭,一夜一夜地流泪,眼泪把枕头都湿透了。我呢,心头也想,也难受。那个味道,苦,苦得不晓得该咋说!……”

李大贵痛苦不堪地摇着头。

“原来这样!”赵民警恍然大悟,关切地问,“你去医院检查没有?这个病,也不是治不好。”

李大贵无奈地叹口气:

“这种病,哪好意思对人说?医院没去过,弄了些单方偏方吃,都没效果。同彩娥结婚后,她也叫我去医院。我呢,担心这病传出去,天天走街串巷的,拿给人家笑话,就打死都不去。后来,她没法了,给我买来一把把草药。我吃了一阵,还是没作用。”

赵民警沉默着。

甘大姐的眼角湿了。她掏出手绢,拭着眼睛,同情地问:“出了这种事,你们今后,咋过下去?”

李大贵自顾自说着:

“我早想过,得了这种病,等于要人家守活寡。我又的确舍不得她。半夜醒来,只要摸到她在身边,我就满足了。只是苦了她。我试探过,实在不行就离婚。她不说离,也不说不离,像没听到一样。大概,她也觉得我人好,特别是对小明好。”

“还没遇过这类事,咋处理呢?”赵民警为难地沉吟着。他叫李大贵等一下,他去请示领导。

一会儿,赵民警回来告诉李大贵:经过研究,考虑到他家的特殊情况,决定对吕彩娥不予拘留。现在,吕彩娥态度有所好转,已在讯问笔录上签字盖手印。所上的意见,让杂货店对他们批评教育。赵民警再三嘱咐李大贵,一定要去医院治病。

走出派出所,已是深夜。街上,几乎没有一个路人。李大贵牵挂着小明,急着赶回去,走得快。吕彩娥却步履沉重地蹒跚着。李大贵走走,停下来,等等吕彩娥,然后,又大步走起来。昏黄惨淡的路灯下,光影扑朔迷离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被灯光拖得长长的,像幽灵在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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