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杜荷望着一个十来岁的绿衣少女道，“我没喊错吧！”
“没，没……二少爷有什么吩咐么？”玲珑低着头道。
玲珑，原杜夫人的丫鬟，现杜荷的贴身丫鬟。这位对杜荷的劣迹可是了解得七七八八，她真是怕杜荷突然兽性大发把她给办了，所以她根本不敢离杜荷太近，也不敢和杜荷多说，生怕杜荷抓住什么把柄来逼迫她就范。
“我很可怕么？”杜荷见小丫头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禁有点好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的名，树的影，有些东西要调整过来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不，不是这样的…”小丫头连连接头。
“是么？”杜荷笑笑，对于自己是什么样的货色他还是有自知之明。但这笑了在小丫头看来简直就是大灰狼的狞笑。
“是真的，少爷。”小丫头快哭了。
“好了，你来给我说说我以前的事吧，我有好些东西记不清了。”杜荷感觉小丫头有吓哭的趋势，所以尽量的用平和的语气和她说话。
但再怎样平和的语气在玲珑听来也不会好到哪去，不过杜荷也不在意了，就随她吧。
“嗯，主要给我讲讲，讲讲我……”本想说“作死”，不过杜荷忽然想到这词应该是用在反面人物身上，所以就生生的咽了回去，“昏睡过去时发生的事。比如说有没有比我混得更失败的家伙，有就说来听听，好让我乐乐。”
小丫头定定神，半响过才慢慢说道：“听说，听说，房府的二少爷偷了房老爷子的东西，被房老爷发现了，房老爷一气之下把二少爷打了一顿，不想被房主母撞见，然后房老爷被房主母打了一顿，房主母武力值太高了，掌风不小心把屏风挂倒，把房二少爷压傻了。”
“……知道是偷了什么东西么？”杜荷惊呆了，我去，这就是所谓的躺着中枪。
“好像是把陛下赐的玉如意拿去当了换酒喝……”
“……”这位强悍得彪乎乎的纨绔子弟居然敢把李世民赐给他老爸的东西也敢拿去当铺换酒？！牛！
“嗯，心里平衡点了，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失败的家伙，先不急着寻死，还有比这更失败吗？说来能让我心里再平衡点。”
“……”【寻死？嘛意思，别吓我啊，我、我、我胆小…】刚平静下来的小丫头又急坏了。
“怎么不说了？”杜荷奇道。
“少…少爷，你、你、你不会去寻死吧?”玲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不会，我说笑呢。”杜荷摆摆手，示意真的没事。
“前些日子，梁王曾带着人正在围着一辆马车，不让马车上的人走，赶车的车夫也让人打倒在地上了，那马车上的是宋国公萧老爷子最小的孙女，名叫萧文心，今年十四岁，庶出，容貌清秀绝伦，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美女，这事让卢国公府的程二少爷遇上了，程二少爷有心上前劝解，让梁王放萧姑娘离开，不过梁王根本不听程二少爷的劝，反而对他破口大骂，甚至指使手下殴打程二少爷，结果程二少爷脾气也上来了，一下子就把几个护卫打成重伤，甚至连梁王也被他一拳打飞出去，然后脑袋撞到地上的石头昏死过去。萧老国公求见陛下……您大概也知道萧老国公的脾气，最后陛下下旨，梁王禁足三月，而宋国公小孙女萧文心姑娘，则赐婚于梁王，择日成婚。”
“得了一个美娇妻，这也叫失败？！”杜荷顿时不爽了，什么叫伤口上撒盐，这就是了!
“呃，少爷，您想啊，这萧文心虽然是长安城中有名的美女，但其父萧错是萧老国公的姬妾所生，虽然很得老国公的喜爱，但仍然改变不了他庶出的身份，而且更加不巧的是，萧文心也不是萧错的正妻所生，而是庶出之女，算起来是庶出的庶出，地位更加的低下。这门不当户不对的……”
“停！我刚让一个漂亮姑娘退婚，你又给我讲个野猪拱白菜、鲜花插在牛粪上——是不是鄙视我没女人要啊，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奴婢不敢。”玲珑吓得都哭了。
“滚，滚，滚，哪来的回哪去——连个安慰人的话都不会说，滚吧！”杜荷心情槽糕到了极点。
………………………………
不论杜荷羡慕也好还是嫉妒也好，在唐朝这个极其讲究门第的朝代，萧文心虽然是出名的美女，最多也只能嫁给相同出身的贵族子弟为妻，绝对没有机会成为王妃的，毕竟梁王再怎么顽劣，但也是一个亲王，身份尊贵无比，现在太宗皇帝却将一个庶出之女许配给李愔为妻，立刻就让他成为了整个大唐贵族阶层的笑柄，同时也让不少人看出太宗陛下对梁王这个儿子的反感。
长安梁王府。
“高重！”李愔咬牙切齿道，“我都说了我没病！你丫的怎么还给我弄那么苦的药来！是不是咒我生病不得好死啊！”
老宦官高重低声道：“殿下，这药不喝可不行，皇妃可是亲口嘱咐过，在您的失魂症好之前，每天都要坚持吃药，否则臣子可要挨罚了。况且，皇妃还给您准备了蜜枣……”
李愔哭丧脸道：“但真的真的真的很苦啊啊啊！我看那几个给我开药的御医是想玩死我啊，哇咔咔，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说完，就用脑袋就狠狠地砸起了桌子。
高重看了看那榆木大桌，倒不担心梁王，但估摸着那桌子再这样砸下去恐怕就要寿终正寝了。“咔——”桌子发出了无声地抗议，但李愔砸得正欢，哪听得到。
最终，高重实在看不下去了，自从梁王患了这失魂症，脾气倒是好了不少，但也神经质了不少——以前要是自个拿这么苦的药来让他喝，估摸着不仅不喝还要挨一顿砸，哪怕是报出皇妃；现在倒是好了，哪怕不报出是皇妃的要求，他也会喝，但还是会乱砸，只不过砸的是桌子，用的是脑袋罢了。不过高重也见怪不怪了，只是……
“殿下啊，最近府库用度有点紧，您就别砸了好吗？砸坏换不起啊。”高重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道。
“啊，用度紧？怎么回事呢？”李愔停了下来，有些惊异地问。
高重有些无语，你看看这府上，冷清清的，你居然不知道！？我真是晕了。
当然，梁王府原本倒是有不少侍女，但都让李愔让开除了，额，“开除”这个词是李愔弄出来。而理由则是“养不起”。说真的，那时王府管家高重真的真的给感动了，天见可怜啊，小主子终于体谅到我等持家不易了。只是后来为什么要给那些侍女发钱过日子，高重不懂，但后来懂了，原来小主子根本不懂我等持家辛苦啊。
这一清洗可是清完府中的侍女，待高重以为李愔又将要高价收够一批漂亮侍女正暗暗伤神时，谁料李愔又把杨妃送来的两个侍女给轰走了，理由很现实也很充分——“长得很失败”。你把人家揍成猪头熊猫眼能不“失败”吗？
高重只好领着两侍女去向杨妃赔罪，大致说道梁王患了失魂症可能脑袋有点儿问题了，整个人十分古怪，常常做出一些不大正常的事，不过也无伤大雅，当然也有好的一面，就是能听进老臣的话了，不会像以前一样胡里取闹了。
高重说的是事实，杨妃也知道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不会骗她，要不然她不会安排高重去李愔身边了。当下杨妃也有些无奈，好声安慰高重道，在李愔好之前就麻烦你照顾了，如果他需要了侍女的话你再来给我报个信。
高重小心地组织语言道：“启禀殿下，府中的财政的确不太好，王府的收入根本不足以应付支出，现在已经债台高筑，幸好杨妃和蜀王时常资助，这才勉强维持……”自从小主子受伤醒来后，虽然还是一样纨绔，不过大都对物不对人了，并且也还听得进劝，所以这些事情也该让他知道了。
想着，高重慢慢的给李愔介绍起来，李愔总算明白了他王府的收支情况，王府的收入主要就是他这个王爷的工资，而且唐朝的工资并不仅仅只是钱币，而是有钱有粮还有职田的收入，钱和粮都很简单，给你就能用，亲王为一品，有职田一千亩，这些土地上的佃户每年交给他一定的租子，这些都算是他的固定工资。另外还有平时宫中的一些赏赐和礼品，这些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其实他还有封地，封地上的税收也归他所有，但要等他成年后才能支配。
李愔身为亲王，一年的固定的工资也不算少，仅这一项就足够他王府的开支了，再加上宫中的赏赐、杨妃省下的体已钱也时常给他这个儿子，按理说李愔应该过的很宽裕才对，但事实上却不是这样。
维持整个王府运转的开支并不太大，只占整个开支的四分之一，剩下的四分之三都是李愔个人的花销，以前的李愔可是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平时大手大脚惯了，动不动就在各大酒楼摆宴行乐，打赏个歌伎一甩手就是好几贯。别以为一贯钱很少，一贯就是一千文，唐朝现在的一文钱可以买两斤多的大米。
一贯也就是两千多斤大米，打赏个歌伎就是几贯，而一场宴会可不会只请一个歌伎，再加上酒菜之类的花销，一场宴会下来至少也要上百贯。再加上李愔以前还好赌，运气又差，一次就输上不少，再多的钱也不够他这么挥霍啊。这几年下来，梁王府的底子让他折腾的一干二净。为了维持王府的开支，王府只能向外借债，现在光外债就欠了上千贯。
最可怜的还是杨妃，知道这种情况后，将自己的体已钱全给了李愔，自己在宫中却清苦度日，平时李世民有什么赏赐，也都是一转手就给了李愔，搞的李恪都有些报怨杨妃偏心。李愔前天去探望杨妃时，看到望云宫布置的十分素雅，没什么比较豪华的装饰品，其实并不是杨妃不喜欢奢华，只不过她爱儿心切，将自己宫中值钱的东西都给了李愔，自己平时连打赏宫中侍女的钱都没有。
说到杨妃的现状时，高重是老泪横流，他八岁进宫，在杨妃还是前朝公主时就跟着，一直到隋朝灭亡又随杨妃进了秦王府，李愔出生后，就被杨妃派过去照顾李愔，一直到现在。可以说他对杨妃的感情比对李愔还要深，想到杨妃万金之躯却过得如此清苦，再也忍不住伏地痛哭起来。
李愔给了自己两巴掌，为人子女做到这地步也真是够失败的了。他冲高重说道：“老高啊，这些年辛苦你了，呃，我不砸了不砸了。”说着还用手去揉揉桌子。
“那药……”
“我喝！”咕噜咕噜，李愔三下五除二给喝完了，这会连蜜枣都不用，哦对了，蜜枣，李愔说道：“老高，这蜜枣赏你了。”
“呜呜~~~”高重真的感动坏了，真的真的。
这时，忽有下人来报，蜀王李恪来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