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去到京城,马车加速走了整三个时辰,只在中途一个客栈休息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菲菲颠了一路,已经快到极限了,加上这三个时辰,被晃得晕头晕脑的,连陌陌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等马车终于减速缓行时,已经入了京城。
少了两个人的马车,明显空荡荡的。菲菲从入城之后,终于从四肢着地改成直立了。她拿小铜镜看了看头发,简单的双髻仍旧一丝不苟,两个小髻上分别用青色软烟罗系成淡雅的蝴蝶结,耳下各坠了一朵素色梅花,身穿浅绿色的长裙,裙摆和袖口都纹着金色丝线,淡雅素净却又不失尊重。
方将军在府门口,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儿,并未多说什么。去府门口迎女儿,一般情况下都是不会发生的。在晚辈面前,永远轮不到长辈来做这个样子。但因为方将军盼这个女儿回归也有很多年了,心底对她母亲的爱意,因为得不到而变成心口的朱砂痣,对女儿爱屋及乌,且对母女俩有极深的内疚之心,从而迫不及待的到大门口来接人。
方将军都来了,将军夫人张氏更要一同陪着。
菲菲在门口下了马车,对着方将军磕了一个头,然后换了府里的轿子。
轿子行了将近一注香才停下,被晓月扶下马车,菲菲只见玉华院三个字在一个圆形拱门上方。
跟着往里走,进入主厢房时,方将军和夫人都已经在上首坐着了。
菲菲给方将军又磕了一个头,喊道:“给父亲请安!”心里极不喜欢这样动不动就磕头,还好菲菲给膝盖绑了些棉布垫着。给生父磕头是没办法的事情,可是这个嫡母她却不能主动认,她母亲为此自尽,她自己当然不能再拆台。
方将军认为情有可原,于理不合,于是说到:“一路上辛苦了!外婆去了,就是怕你太伤心,所以着急把你接回来。张氏是我的发妻,也是你的母亲,以后她会照顾着你。”
张氏慈祥的看着菲菲,也说到:“孩子,你受苦了,以后就把我当作你自己的母亲。”
菲菲顺着说:“好的,多谢夫人!”
张氏面色未改,看着菲菲,笑了笑。
方将军似乎很满意菲菲识时务,不像她母亲那么刚硬,所以高兴地笑了两声,叫了一声好。
接着,指着旁边站着的几人说到:“知道你今天回来,都来这里给你认认人。除了你二哥和大姐,其余的兄弟姐妹都在这里。”
大哥是世子留在京城,二哥被送到军中效力。大姐远嫁东郡侯世子,二姐和三姐都嫁在京城,一个是京城兵马司的嫡子,一个是今上的弟弟福王侧妃。四姐十二岁,六妹三岁,待字闺中。
菲菲把人认了一圈,该行礼的地方一丝不苟,这些小月途中都指导过。
方将军满意地说:“好!好!”
张氏接着说:“你的院子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是你以前大姐住过的院子,叫点春院。和小四的院子挨着,离主院不远。你去看看有什么缺的,告诉母亲就好。“
菲菲应下,等着看什么时候能和方将军私下里聊一聊。
方将军看着菲菲,想了想说:”今天晚上先给你接风洗尘,你也先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我在家,你上午来我书房,我们父女俩好好聊聊。“
正合我意,菲菲也应下了。
随后,菲菲被带到点春院,换洗和稍作休息,等着晚宴。
点春院是个挺大的院子,院子挨着小湖,风景秀丽,院内花木繁盛,假山小径,颇为别致。再进入厢房,摆设精致华美,一应俱全,将豪门大家的气势显了个十成十!
菲菲并不是从没见过世面的真正村姑,若是原来的菲菲,大概会被迷了眼睛,气势上也会被压住。
但于菲菲而言,也就是一个五星级宾馆的,反正没有家的感觉。
菲菲将点春院和将军府当作五星级宾馆,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星级服务。
泡完澡,换好衣物,去吃大餐。
到得厅堂,只见摆了两桌,用屏风隔开。男女不同席,即使是一家人也不能,真是千古陋习!
菲菲和其他女同志都没啥好说的,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方将军。因而,别人不开口,菲菲也不说话。别人说两句,菲菲回一句。在其他人看来,菲菲不是累着了,就是太害羞了。
因着还在孝期,菲菲以吃素为主,菜都很精致,除了气氛有点压抑,其他的一切,让奔波了近十天的菲菲都美得很。
原本有挑床毛病的菲菲,一挨着那淡香熏过的被子,就立马见周公去了。
第二天早上,菲菲睡了个懒觉,张氏也没来叫,反而打发人让菲菲多睡一会,醒了就把早饭直接送到屋里。
菲菲乐得不用去应付她,想着要尽快和方将军谈一谈。
看着一桌子的粥和点心,菲菲挑了一碗紫米粥和胡萝卜丝饼吃了,然后用盐水漱了漱口,仔仔细细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和手。
眼睛弯了弯,想到带来的礼物还没送。
于是把吊坠和其他一些小物品让丫鬟给张氏送去,说是带来的礼物。
把给方将军的两坛酒让晓月拿着,去将军的书房聊聊理想和人生。
菲菲到了书房外的时候,方将军正在写字,请菲菲进来的时候,方将军正在写:”尘满面,鬓如霜。“
这是苏轼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是悼念亡妻之作。
菲菲撇了撇嘴角,静静地待在一旁,等方将军写完。
写到”小轩窗,正梳妆“时,方将军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顿了一顿,才又继续。然后,直到最后一个冈字收笔。
不得不说,方将军的字很好看,连贯流畅,苍劲有力,落笔胸有成竹,整个字体布局合理,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