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国宫殿很大,但和大唐的大明宫不是一种风格。唐朝的宫殿就如同一个大院子,里面有无数的琼楼玉宇,而石国宫殿只是一幢特大的房子,白石磊成,大食风格的圆顶和拱门。论个头它抵得上四五个长安朱雀门,但也仅此而已,倘若把它移到大明宫中,也就是座回回教大庙,没有什么稀奇的。此时,宫廷的侍从宫女们已经逃散不知所踪,宫门虚掩着,里面一团漆黑,没有一丝活气。
“弟兄们,给我进去搜!”李嗣业下令道。
士兵们鱼贯涌入,用手中的火把点燃四围的宫灯,开始逐屋搜索。石国宫殿很大,装饰也十分豪华,尽显王家气派。但里面值钱的宝物似乎不及想象的多,搜出了些金银器、一盒金币、还有些玉制品,除此以外再也搜不见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原本准备大捞一笔的李嗣业很失望,骂骂咧咧地说:“驴日的,就这些货?也算是个鸟求国王,也就中原一土财主!”
一个手下人提示道:“莫不是值钱的东西全被那国王老儿给藏起来了?”
李嗣业说:“有这可能,你们在去搜,最好找个活口来问问。”
几个士兵又搜了半晌,在花园里抓住一个老头。老头瑟瑟地躲在一排灌木的后面,被抓出来时居然尿了裤子。士兵们问他,哪里有金银财宝。老头说这皇宫里本来也就没什么财宝,能搜的都被你们找出来了。士兵们不信,把那老头一顿狠打,老头坚持了一会儿,实在吃点不过,就诳他们说,值钱的东西大约都被转移到国库里面了。士兵们信以为真,向李嗣业禀报。李嗣业随即带着亲兵们直扑国库而去。
国库也就是一个大仓库,原先应当有士兵把守的,但现在已经人去楼空。唐军踢门进去,里面一如王宫里一样空旷,并没有想象的金山银山。大伙搜索了一番,找到了金两壶,银三三十几斤。
只有这些东西,充作军用尚且远远不够,怎么还有机会混水摸鱼呢?唐军士兵们都很沮丧,草草收兵回了营。李嗣业把王宫和国库的情况向高仙芝作了禀报,高仙芝也很奇怪,石国的财货是远近闻名,怎么会只找出这些东西来?高仙芝想,既然短时间内转移出城绝无可能,那就可能是守军或是百姓趁乱混水摸鱼,国库的财富已全部流落民间了。好在城门已经封锁,这些财富如囊中之物,只是取出来要费一番周折。还有石国太子,如果不出意外他现在也当是隐藏在城中某一个角落。怎样才能人财两获呢?高仙芝想了一会儿,忽然一个简单而残忍的办法浮现在脑海里。他转过身,阴沉着脸对李嗣业说:
“屠城!”
王经他们一营士兵,被高仙芝牵着鼻子忙了大半个晚上,回营后胡乱吃了几块锅底的冷肉,就草草枕着箭袋马鞍睡了。不想只睡到四更天,军营里的牛角号又呜呜地吹了起来。士兵们骂骂咧咧地钻出帐篷,只见一个传令兵拿着一块令牌交给营中值守的士兵,值守的士兵又即刻把它交到李校尉手里。李校尉一看,军令是:即刻披挂出营,南门外聚集。
军令如山,不容丝毫懈怠,大伙儿只能用冷水泼了泼脸,提着刀枪就上路了。王经昨天晚上吃了块冷羊肉,起来时突然觉得肚子不太对付,只好在半道上找了个灌木丛躲进去拉了泡稀。蹲了半晌,王经提着裤子走出来,迎面正碰见赵成骑兵大营的兵心急火燎地跑过来,一个个也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王经很奇怪,怎么今天连赵成也误了时辰,往常他总是令出必行,身先士卒的。
正纳闷时,一匹高头大马停在他跟前,马上骑的正是赵成。赵成问王经:“你怎么躲在这里?”
王经说:“出恭,昨日吃坏了肚子。”
赵成道:“你可知南门那边是何军情?”
王经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难道命令不是你下的?”
赵成说:“是中军幕府直接传令的,我也是刚接到。算了不说了,我们赶紧地过去吧。”
于是赵成借王经一匹马,王经就随骑兵队一同赶到了南门。南门外已有一千多连云堡军列队待命,王经随即归队。赵成率骑兵队绕到阵线的后侧,正要发令调整一下队形,忽然发现岑参正在那里等他,于是赶忙下马相见。岑参交给赵成一道密封的手令没说是高中丞亲笔。赵成打开一看,脸色骤变,对岑参说:“怎能如此伤天害理?”
岑参说:“干戈戎马,本来就是大不仁之事,中丞此举,自有他的考虑,非你我所能揣度。中丞向来厚遇将军,也深知以将军秉性决不忍做这样不仁不义之事,故而只派将军前来把守城门。将军只需谨守此地即可,其他的事,自有其他兵马去做,就无须将军多虑了。”
赵成叹口气道:“我本一介书生,自幼习忠孝仁义之书,本不应做这等事。只是弃笔从戎以来,中丞对我有厚恩,虽肝脑涂地无以为报……也罢,军令如山,我从令就是。”
岑参说:“行伍之人能有如此宽仁之心,实属不易。在下也是书生从军,与将军感同身受。倘有人侥幸夺门而出,将军也可视情况网开一面,毕竟斩尽杀绝,有违天道。”
于是两人别过。赵成命重整阵型,后退二十步列阵,没有将城门围死。
王经回到队里,排到李承嗣和元辅仁中间。士兵们都在小声议论着,既然昨晚就把城给攻下了,现在唱的又是哪一出呢?城楼上也站满了唐军士兵,一面大大的李字旗高高飘扬,这些都是李嗣业的兵,他们居高临下俯视着连云堡的兵马,脸上挂着倨傲的表情。
不久,包子等三个火兵拉着车把早饭给送来了,他带来了新的消息,原来瓮城中关着石国的降兵,叫大伙在这里堵着门是为了防他们夺门而出。
于是大伙安心地吃起早饭来,王经说:“里面的那些人从昨晚关到现在,怕是饿都饿倒了,哪还有力道夺门呢,想想也是作孽,无缘无故跟着那个石国鸟王,竟要吃这般苦头。”
包子说:“也吃不了多少苦,刚才在路上我看见运粮的大车驮着粮食来了,估计也管够他们饱了。”
果然,片刻后一长溜运粮的车队车队到了,车上载着满满的一车麻袋,每一辆都堆得高高的,大约都是粮食。车子走到城门口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可城上的士兵不开城门,却从城上甩下十几根绳子来。押车的兵把绳子随便往麻袋上一栓,一袋粮食就呼呼地被轻轻松松地拉到了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