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啊。”勿言继续追问。
韩林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岛主：“这种人必须杀，也只能杀。我没有义务感化他，那些都是徒劳无功的。而且我也没有这么好的心肠。”
“什么叫必须杀？”勿言一下子来了兴趣。
“讲两个故事给你听？”韩林说。
“讲，我最喜欢听故事。”勿言的兴致更浓了。
韩林叹了口气，说道：“第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她有一位恶毒的继母与两位心地不好的姐姐。她便经常受到继母与两位姐姐的欺负，被逼着去做粗重的工作，经常弄得全身满是灰尘，因此被戏称为“灰姑娘”。有一天，城里的王子举行舞会，邀请全城的女孩出席，但继母与两位姐姐却不让灰姑娘出席，还要她做很多工作，使她失望伤心。这时，有一位仙女出现了，帮助她摇身一变成为高贵的千金小姐，并将老鼠变成马夫，南瓜变成马车，又变了一套漂亮的衣服和一双水晶鞋给灰姑娘穿上。灰姑娘很开心，赶快前往皇宫参加舞会。仙女在她出发前提醒她，不可逗留至午夜十二点，十二点以后魔法会自动解除。灰姑娘答应了，她出席了舞会，王子一看到她便被她迷住了，立即邀她共舞。欢乐的时光过得很快，眼看就要午夜十二时了，灰姑娘不得已要马上离开，在仓皇间留下了一只水晶鞋。王子很伤心，于是派大臣至全国探访，找出能穿上这只水晶鞋的女孩，尽管有后母及姐姐的阻碍，大臣仍成功的找到了灰姑娘。王子很开心，便向灰姑娘求婚，灰姑娘也答应了，两人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生活。”
“啊？”勿言愣了一下：“第二个呢？”
韩林继续说道：“第二个故事便简单多了。”
“还是从前，有一个鸭子妈妈，与众多鸭子儿女。然而在这些鸭子儿女当中，有一只小鸭子很特别。因为它很丑，所有见过他的鸭子都嘲笑他，欺负他。因为在他们眼里看来，这只丑小鸭实在不配做一只鸭子。所以这只丑小鸭很伤心，很难过。也因此变得很孤僻，不喜与其他鸭子交流。丑陋的相貌成了他心中的一个病痛，让他抬不起头来做人。然而那些自认自己很漂亮的鸭子也有羡慕的对象，便是天空中偶尔飞过的白天鹅。
丑小鸭与那些正常鸭子一样，常常会抬头用羡慕的眼神去看那些白天鹅，幻想着如果自己也能如此美丽该多好。故事在这里出现了转折点，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只丑小鸭竟然变得越来越漂亮了。他开始拥有了修长美丽的优雅脖颈，他开始拥有了如雪一般的羽毛。那些曾经嘲笑他的鸭子也渐渐的发现，这只丑小鸭最后竟然变成了他们最羡慕的白天鹅。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了，丑小鸭再也不是丑小鸭了，他终于抬起了头。”
“幼稚的令人发指啊……”勿言瞠目结舌的看着韩林，没想到韩林会莫名其妙的讲出这两个莫名其妙的故事。
“你听出了什么？”韩林问。
勿言苦笑道：“很励志的故事，应该是小人物编纂出来的幻想吧。梦想着有一天能够飞黄腾达。”
韩林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可我，还有另一种新的理解方式，你且来听听。”
“说说看。”勿言笑着问，也很期待韩林能说出不同的见解。
韩林笑了笑道：“丑小鸭的故事告诉我们，人的命都是天生的。天鹅终究是天鹅，无论他小时候多丑，他也是天鹅。所以他后来能够变成天鹅，能够让那些嘲笑他的鸭子惭愧。可如果他不是天鹅呢？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只鸭子，他会一直丑下去。命运是什么？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都不可能通过努力获得成功。如果丑小鸭不是天鹅，这个故事将会以很悲惨的结局画上句号。作者也很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所以他只能迫不得已篡改了鸭子的出身。怎样？在一场美丽动人的故事中，原来也只能用特定的出身来作为一个完美的结局。是不是很可悲？”
“啊？”勿言愣住了，他确实没想到这一环节。是啊，如果鸭子不是天鹅呢？这故事是告诉我们不该放弃，还是告诉我们你的出身决定了你的命运。你改变不了，连想要勾画出美好故事的作者都无法篡改。
韩林又道：“很吃惊么？那么来说灰姑娘。我认为灰姑娘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好的心肠。她的一颗心真如天上的星星般美丽么？她真的是一个美丽纯洁的女孩儿么？”
“不然呢？”勿言反问：“你的故事不就是要表达这个意思么？”
“是，也不是。”韩林摇了摇头：“如果她真像故事里说的那么好，她应该是金钱如粪土吧？她为什么不找一个同样出身贫苦的烧火男孩儿共度一生？或者说，她为什么没有爱上任何人，只爱上了英俊潇洒的王子？为什么在仙子出现之后，她甘愿冒着被继母责罚的严重后果，穿上那样美丽的衣服，乐的冒着大鼻涕泡，飞一般的不管不顾的奔向了城堡？为什么这一刻她如此的开心？”
看着勿言越发古怪的表情，韩林继续说道：“因为她贪慕虚荣，因为她只喜欢财富，喜欢英俊的容貌。当这样一个被描述的拥有美好心肠的姑娘，不愿意与常人携手一生，在面对着富丽堂皇的城堡而奋不顾身奔过去的时候，便代表着她已经不顾一切的想要拥抱财富，想要拥抱常人难以企及的美丽世界。到这里，故事本身已经成了一个可笑的讽刺。否则，她应该对城堡和那素未谋面的王子啐一口，说自己视金钱如粪土，或者说自己没那么庸俗。你也许会说，追求美好是每一个人的本能。那同样还是一种讽刺，出身贫困的人，却如此冒险的追求美好，本身便说明她看不起自己的身份，她想要逃离这种命运。如果一个同样烧火的男孩儿站在她面前，她会接受么？又或者那王子长着酒糟鼻，少只眼，丑的令人作恶，她会与王子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么？也许她会一边呕吐一边逃跑吧。”
“可……”
“还有。”韩林打断了勿言的话，又说道：“与此同时我们还知道，贫困男子终究是贫困的男子。他们是蝼蚁，是不配拥有美丽爱情的，所以他们甚至连一个烧火女孩儿都得不到。那让我们知道，王子不但可以拥有公主，可以拥有千金小姐，甚至连烧火的女孩儿都属于他。只要他想，任何女人都属于他，绝不属于那些臭吊丝。只要他愿意，他能够夺走平凡人的一切，连一个烧火的女孩儿都不剩下！他们想都别想！”
韩林又道：“我要问问你，这里面发生的一切是因为爱情么？在没有见过王子之前，灰姑娘会爱上王子？那为什么她如此疯狂的想要参加宴会？甚至冒着巨大的危险？这里面究竟哪美丽了？无非是一个对金钱财富，对英俊男子无比渴望的花痴女子飞黄腾达的故事而已。那么现在我来问你，你的想法，与我的想法，究竟哪一个是对的。”
勿言有些吃惊，他似乎并没有想到过故事的另一面，从而沉思半晌只能摇了摇头：“我认为我的想法没错，你的想法似乎也有道理。只能说，不同的人看待同一个故事，所看到的东西也不同吧。”
韩林笑了：“这就是你要的答案。不同的故事不同的人，看到的寓意是不同的。”他指了指勿言：“你看到的是美好的一面。”又指了指那岛主：“他看到的应该是丑陋的一面。”
韩林又道：“故事真正的寓意我们不去讨论，不管你是否认为我内心黑暗。我们需要关注的是，这两种结果本身便都没错，如果都是对的。你该如何说服他，遵从你的意志？”
勿言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问：“你的意思是，这岛主的想法和做法，对普通人形成了巨大的灾难。可他自认他做的没错，并且绝对不会被别人说服，那么这样的人如果存在的话……”
韩林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必须杀！”
“我懂了。”勿言点了点头，终于明白韩林为什么要讲那两个故事了。故事的本身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听故事的人，会听出什么。如果两种结果都是正确的，那么究竟谁能说服另一方遵从自己的想法？既然没有错误，便不存在说服的理由。对待与自己想法完全不同，可又一样正确的人，除了杀，还有其他办法么？
“你如愿以偿了，我给了你你想要的答案，你也明白了我的道。”韩林一语道破勿言的隐藏用心。
“你看出来了？”勿言惊讶了一下。
“你也并不在乎岛主死活，问这么多问题，不正是想通过我的想法，来确定我的道么？”韩林反问。
“你早就明白我的用心。”勿言笑了笑：“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聪明。但你却不但给了我答案，还给我了你答案中的道理。现在看来，你的道，应该属于杀戮的一种。而且杀的理直气壮。当然，也只有理直气壮，才能成就你的道，让你问心无愧。不简单啊，不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