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你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在经历了一些事或遇到某个人后,你就像换了一种性格,悄悄告别了从前的自己……
时间倒流,七年前。
加拿大布鲁克疗养院,白色…一片灰白的房间。
窗外的景色如同房间里静谧的场景一般,仿佛没有任何生机的气息…就像是老式的黑白电影里的那种默片,让人有些窒息和晕眩的感觉。
夏南殇静坐在房间中央,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外国女人。
除了两个人之外,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因为刚来到加拿大不久,南殇对于这里的生活环境还不太熟悉…同样的,不太熟悉的还有她那一口蹩脚的英文。
“H…Hello, I'm Bianhua, a psy…chology maj…or at Brook Uni…versity.
I'd like to come to your sanat…orium to practice as a vol…unteer……”
半个小时过去。
南殇的英文介绍才算短暂的结束…但面试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身体的冷汗在不知不觉中挤满了手掌心,让她的情绪更加的紧张…换做以前,这种场面她能够轻松应对自如…但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让她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动着,南殇的心跳也形同时针一般,保持着相同的跳动节奏。
很快,外国女人便打破了这样诡异的静谧。
“麻烦…用中文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流利的中文着实将南殇惊到,不过更让她震惊地事情还在后面…
“你好,我是布鲁克大学心理学专业的学生Higanbana,我想要到您这里实习做义工……”
很显然,南殇的中文介绍显然比英文介绍要好得多!
“Higanbana?中国古语里面的彼岸花?大红色,很漂亮。你能否告诉我你的中文名字?”
外国女人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她的外形而变得成熟、稳重…相反的,还有些中国南方小姑娘的那种温温软软的感觉,不急不躁、不紧不慢。
而…南殇的‘回答’是沉默不语。
外国女人表面上翻看着桌上南殇的个人简历,但实际上却是在默默地观察着南殇的一举一动。
好似在下一秒便能看穿了南殇的内心,并且准确的说出南殇现在所面临的困境。
“逃避!隐藏!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内心,只会独自躲在房间里安抚自己身上的刺。”
南殇继续沉默不语地坐在椅子上,安静地听着她的阐述。
“严重心理创伤后遗症,对于当事人而言,创伤性事件的来临不能预测、无可避免,当事人在毫无心理准备下面临到超乎自身承受能力的事实,感到不知所措及且无能为力……
创伤是一个扭曲人性的过程,不论当事人有没有察觉到事实为创伤,对当事人来说已产生确切的阴影并一直影响着后来的生活……”
外国女人一边说一边走向南殇,站在她的身边继续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彼岸花?在东方的传说中是黄泉路上才会生长的花,代表一切事物已到尽头。
不过,这种花,在西方的传说中也不什么好预兆。
修罗地狱里死神所饲养的花…按理说,人类本应该远离关于它的一切,却不知为何,很多人在极其偏远的地方寻找它。
而你…明明应该对于这些东西反感、厌恶,甚至远离…却没想到,你会选择直面。
仅仅这一点,怕是现在大多数专修心理方面的专家都做不到。
我很佩服你的能力,小小年纪所能承受的事情,却是很多人这一生想都不敢想的。
除了这些之外,我还查到…以往,你的智商远超于很多同龄的小孩。
怪不得布鲁克大学的校长愿意破格录取你……”
南殇眨巴着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眼前的女人。
表面风平浪静,内心翻云覆雨。
“你好,我叫Gary是这所布鲁克疗养院的创始人,很高兴认识你,未来希望我们能成为好的工作伙伴。”
意料之中的录取?意料之外的谈话,让Gary和南殇的距离走进了一些。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南殇已经在加拿大生活了两年。
在这两年之中,布鲁克疗养院因为有了南殇的存在,变得不再那么冰冷。
院子中,种上了常青藤,后院和走廊旁边的土壤也种了不少稀有的花卉…让这个疗养院的生机逐渐恢复。
而她的心病,也因为有了Gary的陪伴,开始慢慢愈合……
*五年前*
偶然的一天,天气有些不好。
南殇在回学校的路上,临时接到了疗养院的电话,通知她回院里。
就这样,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乱了南殇原本的计划。
陌生又熟悉的病房里,远远地隔着窗户看着房中发狂的病人,南殇的内心有些触动。
同样的病症,同样的心理创伤后遗症。
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生活经历和现实,让南殇有些感触。
不过,在Gary的鼓励下,南殇开始学会主动接触他、开导他,想着有朝一日他也能够想像自己一样恢复心理健康。
可是,这样的想法太过简单,男人的病症也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没过多久,现实就打败了梦境中的美好。
突然的发疯与死亡,毫无预兆地袭来,让南殇根本无法招架。
尽管众人拼了命的阻拦,却依旧无法阻挡男人永久的离开。
那样的画面,让南殇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仅仅隔着一层玻璃的距离,南殇站在玻璃外,而他就在里面。
目光中,Gary连同其他医生护士一起扯着男人的身子将他压倒在地上…可尽管这样,仍旧无法阻止他的死亡。
一个从来没有想过活下去的人,对于他来说,或许死亡是最好的解脱。
但…这却是南殇噩梦的开始。
眼睁睁地看着鲜红的血液,从他的额头上一直流一直流…流到他的手上、腿上和Gary的衣服上。
那一晚,南殇的噩梦就开始了,那个关于彼岸花的噩梦。
翌日,Gary找到了南殇。
并告诉了她,关于那个男人的死讯。
意料之外的沉寂,让Gary有些担心,没有人比她更懂南殇的心思,也没有比她更了解南殇的性格。
Gary知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南殇眼前,无疑是在她脖子上又加了一把刀,随时等待着死神的裁决。
没人知道男人是如何发的疯,也没人救得了他。
死神从来不会宽恕任何一个犯错的人,也不会放过任何破坏自然系法则的人。
而,这一次…经过意外的‘死亡裁决’让Gary有些担心南殇的状态,便打定主意让她回国。
“小家伙,你原本可以不选择心理学这条路的。
对于一个病小孩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护自己。
可…你还是选择了这条路,我没有办法改变你的想法,更没有办法左右你的决定,但是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从事心理学的工作会让你更加的伤痕累累,我希望,你回国以后不要选择继续从事这个行业,它对你来说百害无一利。
你会的东西有很多,可以好好想想除了它,你还能选择些什么?
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不要因为心理方面的问题,再一次伤害到你的这颗脆弱的心……”
Gary陪着南殇的时光,让她很快乐。
自然,南殇也愿意相信她。
没过多久,南殇坐上离开加拿大的飞机……
回忆总是刻骨铭心,更何况对于南殇这种特别感性的女孩子。
五年时间,南殇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生活轨迹,远离了有关心理学的一切,选择了和之前毫不相关的文学圈。
时间流转,回到原地。
莫子杰在南殇的额头上重重地留了一个脑瓜崩,让她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啊!痛啊!”
南殇可怜兮兮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嘴巴翘得老高…属于她眼睛里的那一抹的清凉,怕是这二十多年来,唯一没有改变的东西,而这一点也正是让莫子杰对她动心的原因。
子杰宠溺地抚摸了一下南殇的额头,眼神里满是温柔地说道
“好了,对不起!刚才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叫了你好几声都没答应,只能用点别的办法。
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公司那边还有事,我得走了。
这份文件…你确定了就给Gary去个信?”
南殇轻轻地回应了一个字,低着脑袋没有继续说下去。
“好”
忽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子杰下意识地按住了口袋里的电话,皱紧眉头看向同样皱眉的南殇。
他自然知道,南殇不喜欢吵闹的环境,也不喜欢如此突兀的声音出现。
许是刚才来得太急,忘记了关掉手机的声音,这才有了疏忽。
“抱歉,公司的事,我先去阳台接个电话?”
南殇习惯了沉默寡言,自然除了点头没有其他。
工作上的事情一般不需要她来处理,都是莫子杰来搞定,这样一来倒是省掉了诸多麻烦。
不过,余光无意中瞥到了莫子杰愁眉不展的画面,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等着他接完电话之后,南殇主动搭了话。
“怎么?是公司的事还是酒吧的事?需要我陪你一起过去看看吗?”
莫子杰很快便恢复了宠溺的神态,故作轻松地回绝她
“不用,我能解决,放心。对了…要是有什么需要记得给我打电话,随时待命!”
莫子杰一边说,还一边做起了军人标准的敬礼姿势。
如同初见那般,一样的中规中矩。
“好,知道了。”
南殇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声音轻轻柔柔地,仿若不掺杂任何杂质一般,如同夏日里温暖的阳光照进了莫子杰的心里……
末了。
莫子杰离开夏家许久之后,南殇才拿着文件打算回房。
毕竟回忆总是悲伤、冷漠的,她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再考虑接下来的问题。
南殇前脚还未踏上楼梯,后脚就听到厨房的方向传来夏小姐的声音
“子杰!子杰?快来尝尝阿姨烧的莲子汤,你得多喝点,好好补一补身体……”
循着声源,南殇的目光转向厨房,声音不急不缓道
“不用这么麻烦,他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这孩子,真是的,也不知道多留一会儿…”
意料之中的絮絮叨叨。
南殇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地微笑,转身继续往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