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梁似乎知道我会这么说,一点也不吃惊,只见他一脸凝重:“长生,有些东西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生活在光明里的人是不了解黑暗的阴寒的,一旦身处黑暗,光和热就成了奢侈的向往。你既然还未涉足,那就永远不要触碰,有福享何必要去受罪呢?”
我苦笑着问他:“你觉得我还有选择的余地?”“有!你不去追究,不去刨根问底,好好地生活在你的阳光之下,未必就会陷进去。”黄梁似乎眼里有一丝亮光,那是一种憧憬和向往。大生在旁边不解地问:“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什么光明黑暗的?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我看了眼大生,又看了眼黄梁,我在心里暗暗想到:黄梁一定身处我们所不了解,不认知的世界里,和他高大强悍的外形相比,他内心里一定是孤寂的。从他说的话里,我听出了一丝不甘,一点希望,他不甘他的境况,在他那不被我们所认知的世界里,他是孤独的,他独自一人对抗怪人,救我们于危难之中,甚至他那无微不至的关怀都暗示出他的希翼—他寄希望于我们,希望我们过得完美。那晚上他对我说的话犹言在耳:“长生,认识你我觉得不亏!”这句话当时他说出来,我的感触并不是很深,而现在想起来,那是多么的沉甸啊!我在心里默默回应道:“认识我你不会觉得亏!”我暗下决心,对黄梁说:“我已经做好了接受真相的准备了!”男人间的友谊用语言来形容是匮乏的,但简而言之只用三个字就能概括—“我懂你”!
他盯着我的眼睛,试图找出一丝犹豫,但我已坚定了我的信念:要幸福,那就一起幸福!有难那就同当!如果有一天我也身处厄境,一定能凭着双手和信念找到出路。自己吃肉,朋友喝汤的事儿我干不出来,既然我已经卷入了,那大家就携起手来度过,不能让谁独自承受!我看向大生一眼:“你呢?你怎么说?你如果不想参与进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毕竟你还有你老娘……”大生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说:“我大概明白了,就是说知道了真相要承受代价,是吧?你也知道我家就我这一个男丁了,我也还要养我老娘……我不参与……”
我不意外大生的决定,他是孝子,又是他家独独的男丁,这我能理解,只是心里稍微有些失望。“我不参与吧……老黄又救过我的命,平时你们帮我的忙……我又不是傻子,我最放不下的是我老娘,但是我要是不出点力吧,老娘知道了还不得骂我忘恩负义,自私自利。虽说我是家里最不成器的一个,但我也不想给我们周家抹黑,再说了,跟着小卜哥,总是不会吃亏的,有事也有这头蛮牛来扛不是?”说着说着他嬉笑起来。我心里一阵激动,骂道:“你都会吃亏?这世界上就没有吃亏的人了!”黄梁第一次没有和大生拌嘴,他微低下头籍以掩饰他眼中的盈光,用别扭的声音说:“你们两个……”我补充道:“是不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有你在,我们死不了的!”
黄梁看似平复了心情,叫我和大生各自搬了把椅子,我们三人围坐在客厅内八仙桌旁,黄梁又从腰间掏出几样物件放在桌上:一个大小如辞典般的黑色木匣,一个信封,一把“降魔杵”。大生好奇,伸手就要去摸,被黄梁一把抓住他的手:“别动!”大生不解,黄梁对我们说:“先别乱动,这‘黑匣’一旦胡乱打开,里面的东西就毁了。”然后又对我说:“这封信是给你的,等下你再打开看吧。”我有些疑惑:“我的?”“没错,韩老人留给你的,信和“黑匣”都是我在楼上找到的。”
黄梁正襟危坐地说道:“下面我要说的东西会颠覆你们的认知……”他指着桌上的短棍说:“这东西叫‘牵魂杵’,也有人叫它‘噬灵錾子’,是用来吸魂用的法器,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但是要看怎么用了,如同枪在好人手里就代表了正义,落在暴徒手里就成了凶器。”我才知道这玩意儿叫这么个名字,我还以为是“降魔杵”。我问他:“这人真有魂魄吗?”黄梁答道:“有!人的灵魂禁锢在人的身体之内,科学上认为一般都是以磁场的形式存在,特殊情况下例外,比如那个……”黄梁又指了指角落里静静地躺着的“木乃伊”,说道:“那个人,不,那应该不算是人了……”我也认同,那就是特么个怪物。“它和前面我干掉的那两个都是一样的东西,它们叫‘皮奴’,这是一种人造的怪物,将‘奴魂’注入改造过的尸体之内,它就会活过来,服从命令。以前我也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但经过这三次交手,我发现这‘皮奴’是有感觉的,但很愚钝,智商低下,力量比普通人大一些,还有,怕光。”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它们都是晚上出没的原因,难怪它刚才藏在屋内没有主动出来攻击我们,那它为什么隐藏在老人的屋内,难道早就知道了我们今天要来拜访老人?
黄梁接着说:“大生遇袭那个晚上,我觉得不太对劲,趁着回寝室拿东西的时间,回去调查一下,哪知道那个畜生竟然躲在我的车上,差点偷袭得手,我和他打了起来,我杀了它两回,它都能活过来,要不是后来发现它身上藏着‘牵魂杵’,我累都被他累死了……”这里让我很奇怪,没道理这怪物身上会带着对自己致命的武器啊,难道和下毒的身上总带着解药一样?黄梁又说:“我怕有人看见,我偷了医院的床单,把它的‘皮囊’裹了,‘藏尸’是个技术活,那时候天也快亮了,我没办法,也没时间‘毁尸’,我只能把它藏着车后斗里,用帆布盖住。到了晚上,我借口帮大生买宵夜,找人打了通匿名电话给车间,那天正好是胆子小的小杜值班,后面的就是我载着小杜拉着‘尸体’去了老城区的‘烂尾楼’。小杜因为胆小,加上我故意吓唬他,他不敢下车,天又黑,我把‘尸体’扛上了楼,故布疑阵,又报了警……”“等等,我有几个问题,你找谁帮你打的匿名电话?”大生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黄梁轻蔑地说:“那人你们认识,就是戴水仙那个婆娘。”我和大生惊呼道:“是她!戴姐!”“那个婆娘不是什么好人,别和她走得太近。”黄梁说的话我有些不相信,戴姐待人热心,说话做事如春天般的暖人,怎么就不是好……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被袭击的那个晚上,在我下楼去追黄梁时,戴姐被我撞倒了……难道她是故意的,故意拖延时间,而后貌似无意地用电筒晃花我的眼,也是为了阻止我的追查,原来当时她和黄梁的一伙的!
黄梁仿佛知道我心里想的:“我和她当时只是临时搭档,我要挟她帮我,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我摇摇头不知,黄梁嗤笑道:“她为了钱什么都干的出来,她是个“采参客”,贩卖“人参”的。”我奇怪道:“卖人参?那又不犯法?”黄梁用手指蘸了点水在桌上写着,依旧轻蔑地说:“此‘人参’非彼‘人参’,那是他们那行的黑话,‘人参’即‘人身’,‘人身’就是人的身体,换句话说就是—他们是盗﹔卖尸体的,有时候也卖[器]官。”
我和大生惊得目瞪口呆,我简直不敢相信了,那个和蔼可亲的戴姐竟然背地里干得是这种营生!“你们觉得她和蔼可亲,面带微笑,说不定在她眼里你们只是一具能在‘参市’里能卖上高价钱的尸体。”大生问道:“那你怎么不揭发她?”黄梁苦笑道:“我只能要挟她,不能揭发,他们这行的势力大到你无法想象,如果不是出现了‘皮奴’,我根本要挟不了她,我销毁‘皮奴’那是在帮他们揩 [屁] 股。而且你以为我们车间就没有他们的人啦?我们车间吃这一行饭的大有人在,得罪了他们,我以后还要不要在车间混了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彷佛车间里每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是怀疑的对象,我不禁问:“那老主任他是不是……”黄梁打消了我的疑虑:“据我所知,老主任不在此列。”我心里踏实多了。
大生又问:“他们要那么多尸体做什么?”黄梁骂了一句:“你傻呀?你还没见识到‘皮奴’的厉害吗?”大生“哦”了一句表示明白了。“而且不光是用来做‘皮奴’,还有很多地方都会用到人的尸体。人被称为‘万物之灵’不是没道理的,就是这个‘灵’字让人类居于生物的顶点……所以能用人的身体做的事很多。”大生点点头表示赞同,他又问:“你为什么之前把这什么‘皮奴’的脸毁掉呢?”黄梁说:“你是装傻呢还是真笨啊?主要是防止有人查出‘尸源’,我这么做增加了派出所破案的难度,虽说有点对不起老派他们,但如果追查下去,他们有可能会有危险,毕竟‘那些人’财雄势大,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顺手帮‘那些人’善后,让他们欠我个人情,日后有事求他们帮忙时也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