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郁宁坐在舟上,挽着楚胥羽的胳膊,头轻轻倚着他,望着水面不断晕散的涟漪,“好想就这样一辈子,该多好。”
楚胥羽亦深有同感,就这样守着心爱之人,没有任何纷争。
“你好像变了。”段郁宁讶然。虽然之前他任何事都迁就她,却含着男人对女人的忍让,而现在的那种感觉,是男人对女人的一种包容。
楚胥羽握住她的手,半晌才道:“人生在世,失去了才方知珍贵。郁宁,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们之间才会再错失两年。这次幸好是我们重新在一起,可若阴差阳错我们错过了彼此,我会遗憾终生的。”
“两年前的事,其实并不怪你,一切都是后卿搞的鬼。”两年了,所有的怨恨都淡了。倘若她是他,夹在亲生母亲跟她面前,亦会左右为难吧。或许,她会比他做得更糟糕。
“你这几天好像怪怪的,有心事?”自从抽签回来,他整个人都怪怪的,似乎藏着什么心事,看她的眼神有股……说不出的感觉,内疚?补偿?
“我最近看了本书,有关僵尸的。”楚胥羽若有所思道。
“又是僵尸啊?”段郁宁泄气,不解道:“我们之前翻阅了许多有关僵尸的古籍,你怎么现在还对它们感兴趣?”当年为了对付后卿,曾不眠不休翻了几天几夜的天下各天师道及驱魔派的札记,任何有用的线索都挖出来了。他就算再翻什么书,都找不到新的发现。
“僵尸女魃。”楚胥羽目不转睛地望着段郁宁,“书中讲了她跟应龙的故事。”
被他这样盯着,段郁宁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忙擦拭几下,“你以前不是看过么?”
“以前没看得那么仔细,最近无意中得到本有关女魃的,无聊中便拿起来看了,写得挺仔细的,是讲女魃跟应龙大战于黄泉海的事。”
“是么……”段郁宁并不在意,手伸到舟边泛着水花。
“如果你是女魃,会原谅应龙吗?”楚胥羽问道。
“鬼才原谅他。”段郁宁哼唧了声,“对于那种狼心狗肺的男人,要是我非得将他剁成肉泥,拿去喂狗!”
“为什么?”楚胥羽问道:“女魃临死之前不是原谅他了吗?”
“女魃原谅他,那是因为爱他。”段郁宁反问道:“换作是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都不会原谅他的。等等,你这么问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你想到哪里去了?”楚胥羽别开脸,“我只是问问而已。”
“你是不是去见琉璃了?”段郁宁没有笑容,将楚胥羽的脸扳了过来,“你有事瞒着我。”
“你想到哪里去了。”对于段郁宁的想象力,楚胥羽有些哭笑不得,“从她上次还手帕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手帕呢?”段郁宁步步紧逼。
“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早就扔掉了。”
“我没说不喜欢,你为什么要扔掉?”段郁宁的笑容僵了,“如果不是你心里有鬼,会扔吗?”
“……”楚胥羽满脸黑线,“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真是躺着也中枪,他怎么又跟琉璃扯不清呢。
“你最好想都别想。”段郁宁瞪着眼珠子,“我可不像书中的女魃那么好说话,一时心软救只畜生,结果抢了自己深爱的男人,最后甚至还死在他手上。我要是她,不仅要杀了奸夫****,还要将他们鞭尸刨坟。”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以后不准提女魃应龙的事,你更不准学他。”段郁宁搂着他的胳膊,警告道:“背叛我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楚胥羽笑,安抚道:“瞧你这凶悍的模样,就是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
“这还差不多。”段郁宁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楚胥羽淡笑着望向远方峦蜂,握住段郁宁的手更紧了。不管前世是谁,过去的已是云烟,那个传说中元神守护着他,自己便要连他所亏欠的一并偿还,呵护眼前的女人一生。
彼时夕阳将沉,绚丽的霞色洒照在林间,倦鸟归巢,偶乐传来欢鸣声。楚胥羽跟段郁宁沿着人迹稀少的山路,往山上走去。
段郁宁穿着一身男儿装束,山路上偶遇砍柴回家的樵夫,见两个长相俊逸的男人手挽手亲昵地走,不禁连连摇头,世风日下啊。
“你别紧赞着不放,别人看我们的眼光怪怪的。”楚胥羽善意提醒道。
“我乐意,他管得着吗?”兔爷儿怎么了?更何况她是女儿身呢。
“走吧,慢点回去都晚了。”楚胥羽倒由着她的性子,并没有逆她的意。
回到房间时,夜色已晚,楚胥羽将段郁宁安顿时,便回了点苍派,说是晚些时间再过来。
刚到点苍派居住的院落,只见月色下站着一道单薄的身影,不是琉璃还有谁。
怕什么,来什么!
不知为何,楚胥羽见着琉璃时,突然间头皮发麻。彼时的琉璃已换回女儿装,精致的五官犹如出水芙蓉,甚是楚楚动人。她很是拘谨的捏着手,忐忑不安的踱着步子。
基于礼貌,楚胥羽淡然走向前,“林姑娘。”
突然出其来的声音,吓了琉璃一跳,“楚……楚公子,你……你怎么认出我身份了?”真是该死,不知为何一见到他就紧张的结巴说不出话来。鼓起勇气换回女装,他却一眼看出来了,这也太失败了。
楚胥羽笑着解释道:“男女间的特征,还是比较明显的。”
琉璃扬起尴尬的笑容,“楚公子,我不是有意向你隐瞒身份的,是出名在外为安全起见才女扮男装的,希望你能谅解。”
“理解。”楚胥羽颔首,继而问道:“不知林姑娘找在下有何事?”
“这……”琉璃欲言又止,脸色一片绯红,甚至不敢正眼看楚胥羽。
“有事但讲无妨。”楚胥羽豁然道。
琉璃深吸一口气,“有个关于楚公子的谣言,我想是不是真的。”
“什么谣言?”有段郁宁在,武林大会他并不比上场,似乎也没有做出格之事。
“你是不是有龙阳之好?”琉璃闭眼,紧握双拳一口气说了出来。
琉璃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她忙捂住嘴巴。该死!该隐讳点问的,谁知没管住自己的嘴,真是丢人。
楚胥羽愕然,当即道:“不是。”他是如假包换的真男人,段郁宁再清楚不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想不到他跟莫山派段掌门的事,眨眼之间便传开了。
“真的?”听到他的否认,琉璃不由松了口气。都说小白多疑了,害得几天都没睡好觉。如此冒失的问他,尴尬的她恨不得能挖个地洞钻下去。
“不知林姑娘是从哪听来的。”得了,估计是段郁宁桌底下蹭脚蹭出来的麻烦。
琉璃差得满脸通红,“就是道听途说而已。”
“你来找我,不会就为了这事吧?”
“上次你救我之事,一直没找到机会报答你,不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我想请你吃饭。”琉璃再次鼓起勇气。
楚胥羽含蓄拒绝,“林姑娘客气了,上次你已经送我很珍贵的礼物了。”
琉璃低头,轻咬着唇,“上次我太失礼了,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还望楚公子不要拒绝。”难得碰到心生爱慕之人,既然他不是兔爷儿,她总得鼓起勇气试试。
她的话说到这份上,楚胥羽若是再拒绝便是生硬了,“谢谢林姑娘的邀请,只是在下这几天有些忙,不如过些日子得空再说吧?”
琉璃不禁雀跃,笑容明亮动人,“好,我便当你答应了。”
不知为何,楚胥羽的心,“怦”一下跳动了。
“天色不早了,林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这里鱼龙混杂不太安全。”楚胥羽并未多想,想着段郁宁的忌讳,不管是她多疑或是其他的,他不愿意过多接触她不喜欢之人。
楚胥羽点到为止的话,琉璃想继续跟他聊几句的机会都没有,况且他行色匆匆似乎有急事赶着处理,她也不能厚着脸皮赖着不走。
“楚公子,再会。”琉璃微躬身体施行,转身盈盈离开,留下一片旖旎。
楚胥羽跨进点苍派的庭院,消失在暮色中。
阑珊灯火中,琉璃忍不住回眸,却看到楚胥羽头也不回地离开,心底不由泛起一股失落。
琉璃自出起的那一刻,便注定是天帝的宠儿,她生于帝王之家,拥有人见人爱的倾城容颜。自小到大,爱慕她的男人数不胜数,可楚胥羽对她却甚是敷衍,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纤纤玉手,忍不住摸着容颜,琉璃失神道:“我有这么难看吗?”
“公主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是姓楚的木讷不开窍而已。”小白从墙后面蹿了出来,挽住琉璃的手,“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小白,我会不会太主动了?”向来都是皇家贵胄子弟们围着她转,如今让她放下架子跟男人主动接触,一时间心里直打鼓。
“姓楚的已经给公主灌了迷魂汤,而他偏偏还是根木头,最最可恶的是他身边那个姓莫的,肯定影响了姓楚的对公主的看清。”对于段郁宁,小白仍是耿耿于怀。那个姓段的,简直是莫名其妙,公主又没招他惹他,谁知他一见面就带着莫名的敌意,那眼神恨不能杀了她跟公主。神经病!别让她逮着机会,否则绝不放过她!
“别乱说话。”琉璃拍了拍小白的手。段掌门对她的态度确实很奇怪,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让她疑惑的是,段郁宁给她的感觉很熟悉,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琉璃对段郁宁,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段郁宁对她恶劣态度,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种避着她的奇怪想法。或许是段掌门的眼神太过犀利,她莫名其妙就心虚了。
心虚?她又没做错事,为何要心虚?
琉璃原路返回,一想到段郁宁,紧锁的眉头再也舒坦不开。
回到房间,风雨雷电已经等候,楚胥羽接过他们手中的信条,看过之后神情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