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广袖一挥,姚慧妩头也不回地离开。
楚胥羽将段郁宁抱了起来,段郁宁气得打开他的手,哽咽的哭了起来。
“别哭了。”楚胥羽摸着她被打肿的脸,“我也被打了。”
“你活该。”段郁宁哭着揍他,“现在好了,你娘肯定以为我勾搭你,认为我是不要脸的婊子。”
楚胥羽喷笑,“本来就是你勾搭我……”
“去死!”段郁宁将他摁在床上,露出锋利的牙齿咬了过去。
“啊……别咬,疼……”楚胥羽推开她,下床穿着衣服,“快点,否则母妃又得指责我们了。”
“不管,反正这事你得摆平。”被他亲娘捉奸在床,段郁宁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行,我来摆平,快点起来穿衣服。”楚胥羽将落在地上的衣物捡了起来塞到她手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天塌下来由我撑着,我一会就跟母妃说非你不娶。”
段郁宁委屈的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穿着衣服。
楚胥羽安抚了她几句,刚没走几步只见一幅画卷掉落在地上,他捡起来打开一看,是仕女图。想着应该是姚慧妩丢下的,于是拿着它去抚抚亲娘。
姚慧妩窝着一肚子的气,楚胥羽忙向孙嬷嬷要了杯热茶,向她赔礼道嫌,“别生气了,孩儿错了。”
“你……”姚慧妩胸口疼,狠狠瞪了楚胥羽一眼,“成大事者,该不拘小节,你若执意跟她在一起,只会坏了大事。”
楚胥羽将茶递了过去,“儿臣非郁宁不娶,还望母妃成全。”
“我们十五年来是如何夹缝生存的,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莫非这些你都忘了?萧氏还没有扳倒,这江山有多少皇子在偷窥,为何你非但不上心,却醉心于儿女之事?”
“萧氏我一定会扳倒,可江山我没兴趣……”
楚胥羽的话尚未说完,姚慧妩已重重一巴掌打了下来,“住嘴!在万福寺住了五年,你还真变得清心寡欲了?这江山,你不争也得争,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母妃,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楚胥羽不解道:“为何江山一定是我的?父皇正是壮年,现在提继位之事尚早,况且众多皇子中,不乏有能力者。”
“这江山,你到要还是不要?”姚慧妩神情严肃。他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岂会不明白他心里的打算。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接手楚氏江山,一心只想着段郁宁。
十五年前的事,不能再瞒着他了,否则会出事。
“跟我进来。”姚慧妩起身进了寝宫,让孙嬷嬷守在门外不准任何人进来,“把面具摘下来。”
楚胥羽用药水涂在面具上,一刻钟后小心将面具摘下,露出真容。姚慧妩对着他俊逸无双的容颜,怔然失神,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十三殿下……”
楚胥羽错愕不解,又是十三殿下?
姚慧妩徐徐向前,伸手抚住楚胥羽的脸,怔然失神道:“像,实在太像了。”
“我跟他,有何关系?”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姚慧妩的失常,让楚胥羽意识到了什么。她从未爱过父皇,心里装着的人,是已逝的十三殿下。
姚慧妩拉着他坐下,“羽儿,有件事我一直瞒了你十五年,如今你长大了,我也不该再瞒着你了。”
楚胥羽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十三殿下,是先帝所有皇子中最聪明的一个,他文武双全战功显赫,是帝位的不二人选。我与他青梅竹两情相悦,十五岁嫁于他做了侧妃,可日子没过多久,他便死了。所有的人都说他是病死的,可谁知……”
姚慧妩痛苦的回忆,如汹涌的潮水涌来,将她拖进无底深渊。楚胥羽听着她娓娓道来的真相,手心渗汗、四肢发冷……
他叫了十五年的父皇,竟然是他的杀父仇人。
楚胥羽望着眼前伤痛欲绝的姚慧妩,心一寸寸冰冷起来。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五味杂尘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娘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无法手刃仇敌为你爹报仇,只能忍辱负重将你拉扯成人,希望将来有一天你能替你爹报仇。”十五年,扎在心底的针痛得让人无法呼吸。楚胥羽,是她活着的唯一希望,绝对不能让一个女人给毁了。
楚胥羽伸手拭去她的眼泪,“您放心,爹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这江山,你也得夺回来。”姚慧妩紧握住他的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别让儿女私情误了江山大事。段郁宁她无法助你成大事,你的心思不能再放在她身上,我已经给你物色了几位官家女子,其身份地位都能助你一臂之力,至于段郁宁你若真舍不得她,待你江山落定时,可以给她一个名分。”
楚胥羽下意识拒绝,“母妃,儿臣不能……”
“闭嘴!”姚慧妩怒喝道:“你是十三殿下的唯一骨肉,我生你下来是要成大事的,不是要你儿女情长的。你的婚姻大事,由我说了算,轮不到你做主。”
“我会替爹报仇,根本不需要用女人相助。”男尊女卑的世界,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只是他遇上了段郁宁,便再也无法爱上别的女人,若逢场作戏娶她们回来,对她们而言更是不公平的。
“若你的仇人是普通人,能拿一把刀杀了便永绝后患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你成年了,若再这么幼稚迟早会将命搭上。”
楚胥羽不再说话,并非他同意了姚慧妩娶妻纳妾的想法。而是她为了养育他,忍辱负重十五年,他无法想象她是如何侍奉仇敌。
“我心中已经适合的人选,皆是长相清秀美丽的大家闺秀,一名是吏部尚书杨起成的女儿,年方十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吏部尚书掌管朝廷管官吏任免、考核、升降等事,朝中多少大臣都不敢得罪他。另一名是魏国公的女儿,方年十三。魏国公武将出身,跟你爹当年算是过命的兄弟,他手上掌握十万兵马,魏国公的儿子是御林军的统领,如果你能纳魏国公的女儿正妃,户部尚书的女儿为侧妃,他们的权力便为我们所用,再加上我爹手上的兵权,这江山便注定是你的,要扳倒萧氏轻而易举。”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楚胥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才道:“母妃,您让我考虑一下。”
姚慧妩甚是失望,“你如此犹豫不决,如何成大事?出去吧,此事本宫替你决定了。”
楚胥羽见她主意已定,只得起身离去。
心烦意乱,楚胥羽出了霏雨宫到太液池散心。他坐在池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池水,怔然失神。情同手足的兄弟,为了皇位却手足相残。十五年来,后宫的谣言并非无中生有,他是十三殿下的遗孤。他心生敬仰的父皇,哪怕他对自己再冷落,他一直都从未想过会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小时候,不懂母妃为何独自伤心流泪,如今才知道这些年来她承受的痛苦该有多重。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身影突然站在他身上,双手紧紧攒成一团,恨恨地瞪着他。
“郁宁,你怎么来了?”楚胥羽拉住她冰冷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
晶莹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却倔强的不让它落下,“孙嬷嬷刚才来找我,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她说了什么?”楚胥羽覆住她冰冷的手,给她取暖。
段郁宁死死盯着他,“你要娶妻纳妾,是吧?”
楚胥羽别开脸,不再说话。
段郁宁死死克制住愤怒,“你之前发过誓的,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个,只会娶我一个。”
“郁宁,不要说话,你陪我坐一会。”楚胥羽握住她的手,黑色的眼眸望着池面,骤然失神。他想静静,一个人好好的静静,将来的路该如何走。
他是默认了吗?连一个解释都不屑给她,哪怕是口是心非的谎话。段郁宁的心,犹如太液池的水,冰凉不已。
楚胥羽坐在凉厅,直到暮色降临,都没有说一句话。
段郁宁扬手,却迟迟没有落下,她转身消失在暮色中。
楚胥羽弯腰,捡起一颗石子掷入池内。清澈的池水泛起涟漪,不断晕散开。该来的来了,该面对的,总得面对。
回到霏雨宫,段郁宁正在收拾衣服,似乎打算要走。楚胥羽从身后抱住她,一言不发,下巴轻轻抵住她的肩膀。
段郁宁忍住满腔的愤怒不说话,却愕然发现他的身体在颤抖。他……他在哭?
“……”段郁宁震愕,半晌后覆着他的手,“怎么了?”
男人流血不流泪,他连死都不怕,可是却哭了。他已经作了选择,不要她了?
楚胥羽一直抱着段郁宁,埋首在她颈项,不知过了多久才哽咽道:“郁宁,不要离开我。”
“你不是要娶妻纳妾了吗?”心,犹如利箭插心,撕心裂肺的痛。是否无论她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与她的命运。
楚胥羽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娶。”
“那你为何哭了?”虚惊一场,段郁宁不解地问道。
“因为……一些别的事。”
“你要违抗你母妃的命令?”心勒得紧紧发痛,段郁宁心思复杂。
楚胥羽露出丝苦笑,“不违抗,岂不让你受委屈了。”
“可是……”段郁宁讶然,“我以为你……”
“只要跟你在一起,许多事都可以迎刃而解。”楚胥羽摸着她发肿的半边脸,“还疼吗?”
段郁宁摇头,“不疼。”不过,下次确实得小心点,被人捉奸在床的滋味并不好受。
楚胥羽取来纸墨笔砚:七皇子适婚,魏国公、吏部尚书之女,与之生辰八字匹配。
搁置笔墨,楚胥羽将纸条交给大灰,让它转交给小灰,暗中交给贺敏皇后。
段郁宁不解道:“你将此消息告诉皇后,真的不用娶她们了?”
“贺敏生性多疑,若知道我要娶魏国公及吏部尚书之女为妻,这对她跟太子是极其不利的,所以她绝对不会允许这事发生。”楚胥羽再次提笔,写了封信给魏国公:太子欲纳贵女为侧妃。之后,他如法炮制,又给吏部尚书写了封信,连夜让大灰连信送出皇宫暗中给魏国公及吏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