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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栽赃嫁祸

借口渭南到郑县之间的道路被山洪冲毁,临时决定放弃回援永丰仓的行动,李渊这鬼话也就蒙一蒙那些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瞒不过他真正的统治基础关陇门阀,树大根深的关陇门阀有自己的情报网和消息渠道,速度虽然比不上李渊叛军的快马传递,却也慢不上多少,在一些细节方面,叛军的情报甚至还比不上这些关陇门阀的情报详细。

有这样的情报能力,叛军偏师在潼关战场接连惨败的情况当然很快就传到关陇诸门阀的耳中,这些家在大兴或者有家族代表在大兴的关陇门阀虽然表面上不吭声,不去拆李渊的台揭穿李渊的谎言,却也不敢再把所有筹码全都押到李渊身上,或多或少的都留了一些后手,表面上仍然还在鼎力支持李渊叛军,背底下却开始着手布置退路,很多原本正在排队等候李渊接见的权贵世家子弟也因此悄悄退出了队列。

当然,关陇门阀同气连枝,想指望他们马上就和李渊叛军划清界限,重新全身心投入大隋朝廷温暖而又宽广的怀抱,那是绝对没有这个可能,以八大阀为首的关陇世家全都在悄悄观察,观察陈丧良向西开拔的一举一动,分析判断陈丧良是否值得倒戈投靠的对象。

李渊当然也在严密注意着陈丧良的一举一动,除了军事层面,更注意政治层面,李渊也知道陈丧良治军严格,一向严厉禁止士卒扰民,但李渊又相信陈丧良在争取人心方面一定比不过自己,然而李渊很快就失望了,因为陈丧良的军纪不仅比以往更好,不扰民不伤民,在收买人心方面的手段也更巧妙。

李渊拉拢世家门阀无非就是任用子弟为官,保护他们的财产土地,陈丧良同样做到了这点,举凡是门阀世家子弟到东都隋军中投军的,陈丧良一律收纳任用,对门阀世家庄园土地秋毫无犯。但这还没完,陈丧良还公然承诺,明文告知关中门阀世家,说即便是有子弟被迫从贼为叛军效力的,家人一律不予追究,能够召回被迫从贼的子弟,还要奏请朝廷给予封赏。被迫从贼的贼军将士家眷,在生活方面有困难的,还可以向关中地方官府请求补助。——至于如何区别是被迫从贼还是主动从贼,陈丧良在榜文连提都没提,故意留下空子让所有人钻。

最狠的还有陈丧良那纸讨贼檄文,公然准许关中各地官民义兵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伪装投敌,留住有用之身,等待时机成熟再反正归来,无论良贱士农一律不以追究!这句话结结实实的戳中了叛军要害,让之前投降李渊叛军的所有官绅士民都有了可退之路,在叛军声势大张时,叛军队伍里的墙头草倒是立场无比坚定,而现在叛军的处境日见窘迫,这些墙头草当然生出了要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的心思,在给叛军做事时首鼠两端,不敢再把事情做绝——云定兴老将军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陈丧良的这些怀柔手段立杆见影,起到了巨大作用,继华阴县之后,隋军主力刀锋所指的郑县和渭南两县应声而降,这两处的县令虽然没向王永年那么狠,杀了不肯投降的叛军骨干献给陈丧良做见面礼,却也少不得跑到陈丧良的马前嚎啕大哭一番,庆幸自己终于熬到王师归来,得以重回大隋朝廷,之前败逃到了这个方向的李建成军部分残部则一路向西逃窜,不敢有一兵一卒停下来阻挡隋军主力脚步。

除此之外,大萧国舅的亲戚冯翊太守萧造,也不顾自己亲戚与陈丧良结有深仇大恨,悄悄派人来与陈丧良联系,试探陈丧良能否宽恕他的献郡投降之罪,陈丧良则当着萧造使者的面指渭水为誓,说萧造只要反正归来,自己不仅担保萧造不死,萧造只要稍微为隋军立下些功劳,自己还要上表朝廷,为萧造请功!然后再加上李建成和窦琮放弃了蒲津关西逃,萧造也做出了英明选择,立即逮捕此前主动投靠叛军的冯翊官员任擐、靳孝谟等叛军文武官员的家眷,处死所有在冯翊城内养伤的叛军伤兵,易帜归降!

逐渐开始回来的人心让隋军主力的推进速度得以加快,从潼关到新丰两百里路,隋军主力仅走了三天多时间,这才被李渊的四女婿段纶死守新丰城拦住脚步。而与此同时,西渡洛水期间遭到了重创的叛军偏师窦琮部,才刚刚抵达万年,仍然还被李靖和屈突通紧咬着不放,再想南渡渭水、广通渠与段纶会合,不仅注定要被隋军追兵再次重创,还极有可能遭到隋军主力的迎头痛击,全军覆没!——别指望段纶敢出兵渡过广通渠接应窦琮、李建成,段纶敢这么做,陈丧良能把嘴巴都笑歪了。

被迫无奈了,窦琮和李建成只能是赶紧派出快马报知李渊情况,请求放弃南渡渭水与段纶会师的原订计划,改为继续西进泾阳,渡泾水直接回师大兴,又请李渊出兵接应,以免重蹈洛水惨败的覆辙。

十月初七接近傍晚,窦琮、李建成的告急文书和段纶的告急文书同时被快马送到大兴,送到李渊面前,正在与萧瑀使者交谈的李渊脸色铁青,在一旁作陪的叛军诸文武得知窦琮和李建成无法回援新丰组建外围屏障后,也是个神情慌张,纷纷提醒道:“大将军,一定要在新丰挡住陈应良狗贼一段时间,不然的话,我们根本就来不及修补城防,转移城外粮食,联络其他友军来援。还有,我们打下大兴还不到十天,陈应良小贼就兵临大兴城下,对大兴人心的打击肯定很大。”

“这我当然知道!”李渊没好气的说道:“但现在陈应良小贼抢先打到了新丰,大郎和窦琮根本过不了渭水,他们怎么在新丰替我们争取时间?”

“父亲,兄长的军队连战连败,士气已沮,指望他们强渡渭水没可能了。四姐夫的麾下兵马,都是他两个月前才在蓝田招募聚集的新兵,战斗力薄弱又经验不足,指望他长期守住新丰很难。”李二开口说道:“惟今之计,只有同意兄长和舅父直接撤回大兴休整,保全我们的可作战力量,另派一支军队增援新丰,挡住陈应良的前进脚步,为我们主力反攻争取时间。”

“也只好如此了。”李渊很是无奈的点头,又说道:“谁愿意去助守新丰?愿意去的都可以去,老夫有言在先,至少要守住十天以上。”

慑于陈丧良的不败淫威,叛军诸文武全都不敢吭声,惟有李二自告奋勇,道:“父亲,孩儿愿意率领两千骑兵前去增援新丰,助姐夫御敌。”

“两千骑兵?”李渊一听有些火大,怒道:“你又想去弄险奇袭是不是?新丰那一带北面是渭水广通渠,南面是骊山,是骑兵作战的地方么?要去可以,给你一万步兵,五百骑兵,只准守城,不许随意出击,不然就别去!”

没了******支持的李渊叛军骑兵数量远不及历史上那么多,李渊坚持不肯给大量骑兵,李二也无可奈何,只能是抱着无鱼虾也好的心思唱诺领命,但又点名要了李孝恭、王君廓、高甄生和梁建方等几名猛将,好在李渊这次没有拒绝,点头同意。同时李渊又决定去书同意李建成、窦琮直接撤回大兴,派遣得力大将郑元寿率军北上接应窦琮和李建成。

军情如火,得到允许的李二立即去了安排出征队伍,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裴寂才向李渊拱手说道:“大将军,有件事必须向你禀报,地方官府奏报,我左翼军(李建成军)被陈应良小贼击溃后,一部分直接向西逃来,其中有一些士卒违反军纪,侵入民间杀人抢掠,引起极大民怨。”

“叫二郎到了新丰后仔细查一查,看谁干的,找出来……。”心情正极为不好的李渊随口吩咐,但话还没有说完,李渊却突然一楞,惊讶说道:“有乱兵侵入民间,杀人抢掠?”

“正是如此。”裴寂赶紧点头,又说道:“当时败兵太多,都被打散了,所以还没能查出到底是那些将领的部下干的。”

“倒也提醒了我一件大事。”李渊突然露出了一些笑容,招手把裴寂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问道:“我之前叫你秘密寻找的、与代王殿下模样相似的孩子,找到没有?”

裴寂是何等聪明之人,李渊点了个头,裴寂就马上醒悟,低声说道:“找到了,虽然不至于完全一样,但也有七八分象,只要不说话不举动,穿上代王殿下的衣服,瞒过大部分人的希望很大。”

“用不着他说话举动,只要他穿上衣服就行。”李渊笑笑,又低声吩咐道:“去安排准备,顺便让二郎出发时通知我一声,我去给他送行,还有大事要向他当面交代。”

裴寂心领神会的应诺,立即下去安排准备,先是派人通知李渊命令,又安排可靠人手将早已准备好的杨侑替身,连同在宫城里找到的杨侑衣服,一同送往了李二军中。而到了初更时分李二准备出发时,李渊也亲自到了城外给儿子送行,在宝贝儿子耳边低声交代了一通机宜,李二听了后先是点头,然后又有一些担心,低声说道:“父亲,别的都好说,这尸体运回来后,如果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傻小子,那些文武官员每次和他见面,都隔着十几二十步的距离,那能看得仔细他的容貌?熟悉他的人都在我们掌握中,能不能见到他还不是一句话?”李渊笑得甚是奸诈,又低声说道:“记住,一定要让几个百姓看到听到,给我们做证,只要能把脏水泼到陈应良小贼的身上,把水彻底搅混,将来就算阴家那两个小崽子跑到了陈应良小贼那里,我们也可以反咬一口,说他小贼是为了脱罪捏造的谎言。”

李二点头,把父亲的话记在了心里,李渊又拍拍儿子的肩膀,低声说道:“这件事交给孝恭去办,别让其他人知道,避免走漏风声。”李二应诺,这才领着军队连夜急行,赶往新丰战场给段纶帮忙。

下面该来看一看陈丧良这边的情况了,抵挡了距离大兴只剩下七十多里的新丰城下后,因为探得城中守军共有一万多人,又知道段纶此前已经对城防做了一定加固,不喜欢打攻坚战的陈丧良并没有急着下令进攻,只是命令军队屯驻于新丰之南,背靠骊山下寨,建设营地并准备攻城武器,同时亲临城下,窥视新丰城防,研究破敌之策。

还好,几十年没有打过仗的新丰小县城防不算太过坚固,夯土包墙砖建成的城墙久经风雨,已经颇是破败,虽经过抢修也仍然不够坚固,高不过丈八,厚度还不及新筑成的永丰仓城,引入了广通渠活水的护城河深度倒是很够,宽度却只有一丈来点,叛军完全就是因为接连丢失潼关和永丰仓,措手不及下才被迫在此构建外围防线,同时城中的兵马构成陈丧良也很清楚,主力是李渊女婿段纶两个月前才在蓝田招募的新兵,典型的乌合之众,战斗力不强,辅以一部分从潼关战场逃来的叛军败兵,早就已经被东都隋军打怕无法言勇,对东都隋军来说并不算难对付。

敏锐的察觉到叛军在此仓促布防的情况,陈丧良立即断定,李渊叛军为了争取大兴布防时间,肯定还会增兵新丰,立即派人严密侦察东面来敌的同时,左右又指着城上提醒,说叛军守城主将段纶出现在城上。陈丧良见城果然出现段字大旗顿时大喜,立即打马来到护城河边上,冲着城上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段纶大喊招降。

“段纶将军,你被迫从贼的原因我知道,你是李渊老贼的第四个女婿,老贼谋反,你身为女婿必受牵连,即便不连坐下狱,也肯定要被罢官免职,剥夺爵位,不得不反!但你想过没有,为了避免一个顶天只是下狱的连坐之罪,你就犯下诛杀全族的灭门之罪,你值得吗?我在大兴任职时,你我曾经有过数面之缘,交谈虽然不多,却从来没有因为你的岳父一家与你过争执,现在李渊老贼连战连败,本官亲自率军来此,你为什么还要负隅顽抗?你在蓝田聚集的万余乌合之众,能够是我大隋百战之师的对手吗?不如早早开城投降,反正归来,本官奏明天子,为了你请功请赏,届时你不仅前罪尽赎,还可以升官任职,岂不妙哉?”

与柴绍不同,柴绍是和李二亲如手足,段纶却是和李建成关系最好,能和李渊的第四个女儿成亲也是因为李建成的亲自做媒,平时里与李建成往来间段纶没少听到对陈丧良有利的好话。所以听了陈丧良的叫嚷招降后,段纶虽然没有接受,却也没有破口大骂,只是从陈丧良喊道:“陈留守,别浪费力气了,段某做过的事,绝不后悔,想要新丰县城,就真刀真枪的来拿吧!”

“段兄,我急着拿新丰城干什么?”陈丧良笑笑,大声说道:“我要围城打援,新丰距离大兴只有七十多里,李渊老贼为了让你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给他争取时间,肯定要给你派来援军,我打你的援军,我倒要看看,他李渊老贼为了你这个女婿,舍得往新丰派来多少援军!”

段纶不再说话,只是下令守军放箭驱逐,陈丧良笑着领兵退下,旁边的袁天罡好奇问道:“留守,你亲自出面招降,能把段纶拉过来吗?”

“当然不能,他毕竟是李渊的女婿,那有那么容易投降?”陈丧良微笑答道:“我亲自出面招降他,是因为我很清楚他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他的态度软弱,必然会影响到城中叛贼的军心士气,对我们接下来的攻城战有益无害。”

“那围城打援呢?”袁天罡又好奇问道:“留守你公然扬言要围城打援,是想麻痹城中守军,还是真想这么做?”

“麻痹敌人不可能了。”陈丧良摇头说道:“贼军才刚在永丰仓吃过亏,不会马上又上当。具体看情况再说,若来敌可惧,我当然要先解决敌人援军再回头攻城,若敌人援军不足为惧,我就利用敌人的援军把段纶引出城来,在城外破他!”

交谈间,一个百姓打扮的男子突然被引到了陈丧良的面前,向陈丧良行礼奏道:“禀陈留守,何将军派小人向你回报,我军细作已经多番打探,但始终没有找到代王殿下和阴副留守等人的下落。我军潜入大兴的细作也出城回报,说贼军方面也仍然还在通缉捉拿挟持代王殿下出逃的阴副留守,并没有传出已经找到代王殿下的消息。”

“奇怪,我军距离大兴已经只有七十多里了,阴世师怎么还不带着代王殿下来见我?”陈丧良心中纳闷,暗道:“往其他方向跑了?不可能啊?大兴南面的户县、蓝田和太平宫这些地方,在大兴城破前就已经被贼军控制,秦岭一带就算容易藏身,阴世师也不太可能带着杨侑往南面跑。往北面和西面更没可能,就算暂时去了也肯定要想办法掉头向东,九天时间过去,阴世师怎么也该回到这一带了,怎么还没出现呢?”

盘算着,陈丧良又随口问道:“跟随代王殿下和阴副留守一起出逃的,可曾查到还有些什么人?”

“没有探到,大兴城里关于这方面的消息很少。”何二派回来的细作摇头,然后忙又说道:“禀留守,还有件小事,我们的细作探到,贼军曾经封锁过阴副留守在安业坊的府邸,听说还抓走了阴副留守的所有家人到军中审问,但具体情况不知。”

“那月娥呢?有没有被乱贼抓走?”陈丧良脱口问道。

“月娥?什么月娥?”来报信的细作和旁边的袁天罡等人全都是一楞。

“当然是阴月娥,阴副留守的爱女阴月娥了。”

“不,不知道,小人等没有探查关于这方面的消息。”

“可惜,月娥小妹妹,你可千万别出事啊。否则的话,我真不知道如何向你的父亲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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