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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百鸟朝凤

大理后宫。

临走前,龙如晨去探望儿子,看到龙御寒像一条死鱼般躺在床上毫无反应,才明白他和段浪之间的那一点伤疤都不算什么,儿子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伤心的人:因为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心爱的妻子,还有敬爱的母亲!在这个血流成河的皇宫里,谁能比他更悲痛?

去年刀神程震宇的离世,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打击了……如今他又同时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人,自是痛不欲生!

龙如晨柔声安慰了他一会,看见儿子还是不理不睬的,就叹着气道:“我待会要走了,小柔也跟着我一起离开……过几天小师叔和九姑姑会把你娘的骨灰送回栖龙宫,到时候你也陪他们一同回去吧!这里并非久留之地——”

龙御寒瞅了父亲一眼,还是不吭声。

龙如晨顿了顿,又缓缓的道:“听说你妻子生了一对龙凤胎……儿子也好,女儿也好,你随便抱一个回栖龙宫算了吧,不要再和段家有任何瓜葛了!”

龙御寒终于开口了:“不,我不想走……我要留在这里陪珂儿!”

龙如晨沉声道:“她已经死了,栖龙宫才是你的家!”

龙御寒固执的道:“我不走,她永远活在我心里!”

龙如晨怒气勃发:“那我不管你了!我现在就要离开云南,以后都不会回来……你爱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到时别后悔就行了——从小到大,你总是这样子忤逆我,不管经历了多少磨难,你永远都是不听话的!既然你这么有骨气,我再也不管你的死活了——”

他衣袖一拂,忿忿地走出儿子的房间,看到龙芷柔和段珑并肩站在门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径直对女儿说道:“小柔,我们走吧……别理你哥哥了!”

段珑恳切的道:“舅舅,我要和你们一起走。”

龙如晨淡淡的道:“不用了,你留在这里孝敬你父母吧!我和小柔是去逃亡,不是去游山玩水,你跟着我们没好处的——”

段珑认真的道:“我不怕,我能陪你们一起吃苦……为了小柔,我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龙如晨平静的道:“你是尊贵的大理王子,没必要为了我们背井离乡……还是乖乖留在这里侍候你的父母吧,免得他们担心!”

段珑苦苦哀求:“舅舅,我只想和你们在一起……”

龙如晨面无表情的道:“算了吧,被人追杀的日子不好受,随时都会命丧黄泉的……再说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又何必去冒这个险呢?”

龙芷柔怯怯的道:“爹爹,您就让他跟我们走吧!他又不是没和我们一起逃亡过……被人追杀是什么样的滋味,他还不清楚吗?”

龙如晨盯着女儿,目光深沉莫测:“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样?”

龙芷柔把剑横在脖子上,毅然说道:“那我就立刻死给你看!”

龙如晨目不转睛地瞅了女儿半晌,见她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只得妥协了:“好吧,他可以跟我们一起离开……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段珑热切的道:“舅舅您说吧……不管您有什么要求,我都能做到的!”

龙如晨阴森森的道:“你给我记住:以后永远也不许在我面前提起大理段氏,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你们家的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云南半步——”

段珑呆了呆,闭上眼睛,轻轻的道:“好,我答应您!”

龙如晨这是变相威胁他和段家脱离关系——风水轮流转,为了小柔,为了公平起见,他就像龙御寒为了段珂执意去考状元那样,做一回不肖子孙吧!

当他们三人结伴离开大理皇宫的时候,段浪负手立在城墙上,遥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很郁闷地问一旁的罗岭:“喂……别人都是‘女大不中留’,怎么我却是‘儿大不中留’呢?”

罗岭瞟了他一眼,简洁的道:“因为爱情。”

段浪百思不得其解:“爱情的力量真有这么伟大吗?”

罗岭微笑道:“有……顽固如你,冷血如你,不是也为爱情改变了很多吗?今天的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段右使了!”

段浪沉默了半天,才缓缓的道:“虽然他没有直接说明,为什么我却觉得他好像是在报复我呢?他儿子曾经为了我女儿和他脱离父子关系,所以他今天就以牙还牙,逼我儿子与大理段氏断绝关系!一报还一报,这才像他一贯的作风嘛——”

罗岭轻叹一声:“你不是皇帝吗?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这个皇帝的肚量应该比宰相大吧?这些是是非非,又何必计较清楚呢?”

段浪哼了一声道:“你看不出来吗?我没和他计较,是他在和我计较!他老婆死了,我女儿也死了,这不是已经扯平了吗?他还在那里气什么啊?”

罗岭眨眨眼:“因为他老婆是你杀的,你女儿却不是他杀的……他当然有理由恨你了!”

段浪闭了闭嘴:“他又不是第一次死老婆了,还用得着这样耿耿于怀吗?当年他既然能放下东方婷,今天就不能放下凤若仙吗?”

罗岭瞪着他道:“你这话就没有一点人性了!少年丧妻与中年丧妻的性质是一样的吗?东方婷才陪了他多少天啊?感情再深厚也比不上凤若仙对他的爱!二十二年的相濡以沫,无怨无悔的真心付出,含辛茹苦地为他生儿育女,最后又心甘情愿地为他死去……这是与他缠绵十天的东方婷能做到的吗?”

段浪闷闷的道:“可是……他老婆不死也死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补救?”

罗岭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一花一世界 一叶一菩提!时间是最好的良药,终有一天他会想开的……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辽东,凤凰山。

春山吐翠杜鹃红,夏赏云海听瀑声。

秋枫尽染胜锦绣,冬雪冰凌掩青松。

这首诗便是对“凤凰山”四季美景的真实写照,融自然美、人文美于一体,交织成了一幅天然绝纱、和谐壮观的山水画卷。

凤凰山历史悠久,风光旖旎,到处是瀑布流泉,气势雄伟壮丽,四季景色各异。

山上著名的文物古迹比比皆是,以其“景、峰、险、石、洞、泉、物、庙、刻、迹”等十大景观为主线,集“雄”、“险”、“幽”、“奇”、“秀”于一身。

凡天下名山大川,各有其特点,而凤凰山容泰山之雄伟、华山之险峻、庐山之幽静、黄山之奇特、峨嵋之秀美于一体,因此被誉为“国门名山”、“万里长城第一山”。

唐朝贞观年间,唐太宗李世民御驾东巡,游览此山的时候,有“凤凰拜祖”的传说,遂赐此山名为“凤凰山”。后“平辽王”薛仁贵为了威慑各附属国,使其永不背叛大唐,就在距凤凰山四十里处的发箭岭,开震天弓,搭穿云箭,对准凤凰山方向震臂一射!神箭穿凤凰山而过,落入峭壁嶙峋的鸭绿江中,自此便有了“神弓射箭眼,一箭定辽东”之说,迄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此刻,在凤凰山的入口处,缓缓走来了三个风尘仆仆的游客。

那个负手走在前面的黑衣男子,虽然带着一身尘埃,满脸倦色,但却无法掩盖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一双锐利如箭的眼睛,顾盼间不怒自威——

一对携手并肩、看似夫妇的少年男女,默默地走在他后面,眼里充满了忧虑之色。

当他们经过一座年久失修的庵堂时,那个黑衣少女忽然张嘴叫道:“爹爹……您累了,我们休息一个晚上再走吧!”

黑衣男子瞟了一眼破败的庙宇,只见门匾上刻着三个已经掉漆的大字:惊心观。

他便缓缓说道:“这庵堂太残旧了,可能没人……”

黑衣少女弱弱的道:“爹爹……不管有人没人,我们先住一晚上吧!您已经累坏了——”

黑衣男子微叹道:“好罢!珑儿,你去敲门试试——”

黑衣少年应了一声:“是!”

他缓步走到“惊心观”门前,伸手敲了敲那扇虚掩着的木门:“喂!有人在吗?”

连叫了三声后,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表情淡漠、年逾不惑的灰衣尼姑走了出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有事吗?”

黑衣少年长揖一礼,歉然道:“师太,我们是路过此地的游客,因为贪恋山中的美景,不小心错过了宿头……请问可否在你们观中借住一晚呢?”

灰衣尼姑淡淡地扫了威仪天成的黑衣男子一眼,眸中忽然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这位施主有点眼熟,像极了我们观主的一位故人……能否告知尊姓大名呢?”

黑衣男子撑着额,疲倦的道:“我叫‘活死人’……师太曾经见过我吗?”

灰衣尼姑微微一笑道:“贫尼出家多年,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即使曾经见过施主,此刻也已忘得干干净净了!”

黑衣男子抚掌道:“好一个‘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师太真是高人啊,居然修炼到了这种忘我的境界,请问法号是——”

灰衣尼姑缓缓的道:“施主,贫尼法号很俗,就叫做‘杜鹃’!”

黑衣男子目光一闪道:“可是与这满山的杜鹃花有关呢?”

灰衣尼姑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贫尼的法号仅是代表一种鸟类的名称,与杜鹃花无关!”

黑衣男子缓缓道:“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师太的法号很有意义啊……不知你们观主的法号又是什么呢?”

灰衣尼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们观主的法号是‘恨别大师’——”

黑衣男子淡淡的道:“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你们观主的法号也很有意思啊,与杜鹃鸟息息相关!”

灰衣尼姑如沐春风般笑了:“呵呵……施主真是博学多才之辈,出口成章,文采一流!那么请进来歇歇脚吧,惊心观决定收留你们了——”

黑衣男子拱手说道:“多谢杜鹃师太!”

惊心观,一间帷幔重重、绣满了“凤凰涅槃”图的寝室内。

简陋的梳妆台前,端坐着一个面容枯槁、木无表情的老尼姑。一名乌发如云的********,正在小心谨慎地给她画着眉。

当她听到杜鹃师太的报告后,手中的铜镜“咣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有如晴天霹雳!

她转过头来,瞪着诚惶诚恐的杜鹃师太,一字字地问道:“你看清楚了,确实是他吗?”

杜鹃师太怯怯的道:“小姐,奴婢看得很清楚……他确实是当年的‘武林盟主’龙如晨,只是他现在隐姓埋名,自称什么‘活死人’,好像已经心如止水了!江湖上都传他妻子被大理皇帝失手杀死了,两人反目成仇,看来是真的——”

恨别大师沉静的眼神瞬息万变,时而灼热如火,时而冷峻如冰,时而纠结成一团乱麻。

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缓缓的道:“好,你去给他准备一碗水饺吧!”

杜鹃师太迟疑了一下:“小姐,我们这里没有他喜欢的饺子馅……恐怕讨好不了他!”

恨别大师淡淡的道:“我们现在穷困潦倒,香火时断时续,连修庙宇的钱都没有了……不用给他准备什么好吃的荤馅,随便给他一碗素的就行了!”

杜鹃师太恭声道:“是,小姐!”她弯着腰退了出去。

恨别大师木然呆坐了半晌后,轻轻地对那名********道:“画眉,真的是他吗?我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来了吗?”

名唤画眉的********低声道:“小姐,杜鹃曾经见过龙大侠……我想应该是真的了!”

恨别大师拾起地上的铜镜,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怆然一笑道:“可是,我如今变成了满脸皱纹的丑老太婆……他还能认出我来吗?”

画眉柔声道:“小姐,你出家二十六年,不是已经看破红尘了吗?人死了,心成灰了,再美的容貌也只是一副臭皮囊,又何必在乎他的感受呢?”

恨别太师自嘲地一笑道:“红颜骷髅,刹那芳华已白首……画眉啊,你虽然是我的婢女,却只看到了我平静的外表!可能还不知道罢?这些年来,我以为我对他的心早已经死了,可惜刚才在听到他的名字后,原来还是会跳动的!不管过去了多少年,我依然忘不了他,忘不了那个逼我削发为尼的臭男人——”

画眉怜悯地看着她,轻轻的道:“如今他近在眼前……小姐要不要去见他一面呢?”

恨别大师抚着脸上的皱纹,笑容渐渐变得凄苦,喟然长叹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变成了这副模样,还怎么去见他呢?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骄傲自负、任性妄为的千金小姐,没有这个勇气了——”

画眉悠然一叹道:“小姐,那你就忘了他罢,别再折磨自己了!这些年来,你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可他对你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值得吗?”

恨别大师望着镜中面目全非的自己,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半天,她忽然问道:“画眉,我今年多少岁了?你还记得吗?”

画眉垂下头去,低低的道:“小姐今年四十有六了,比画眉和杜鹃都要小两岁……”

恨别大师皱眉道:“那为什么我现在看起来,却好像比你们大了二十岁呢?”

画眉缓缓的道:“都是因为那个上官云雀!小姐本该比我们年轻貌美的,可是刻骨的仇恨却让你提前苍老了二十年……小姐,报仇要紧,我们就别再去招惹龙大侠了吧!”

恨别大师沉声道:“不,上官云雀不是爱他入骨吗?那么他便是我‘复仇计划’中最好的一颗棋子了!既然他今天自动送上门来,我一定会善加利用的——”

画眉咬着下唇道:“小姐,可是他女儿不好惹啊……而且她受制于上官云雀,武功又高,身边还跟着一个寸步不离的大理王子,对我们来说是一大隐患!”

恨别大师淡淡的道:“无妨,我会想办法搞定他女儿的!你先去拿一颗‘睡美人’来……”

画眉一怔,有些讶异的道:“小姐……你要用‘睡美人’来对付他女儿吗?”

恨别大师点点头:“是的,目前只有长眠不醒的毒药‘睡美人’,才能够对抗上官云雀的‘月圆之夜’巫术!”

画眉犹豫了一下:“小姐……我们只有一颗‘睡美人’,这可是我们复仇唯一的本钱了!你舍得这样轻易浪费掉它吗?”

恨别大师闭上眼道:“没办法……为了取得龙如晨的信任,我们只能牺牲‘睡美人’了!”

画眉无奈的道:“好吧,我这就去拿‘睡美人’出来!”

她向主人鞠了一躬后,低着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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