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来找他了一天傍晚收工后’齐越正在屋子里为到底吃不吃饭吃什么饭这个平常而又简单的问题发呆的时候’忽听有人敲门’同时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齐越,快开门。”
齐越急忙打开门’见是樱桃’双手还抱着一个大瓶子’便十分诧异:
“你来干啥? ”
“来侍候你呀。”樱桃笑嘻嘻地说。
“这是啥? ”齐越指一指瓶子。
“不告诉你。”
进得门来’她向四周瞧了瞧说:“还没吃饭吧?看这冰锅冷灶的。”
齐越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樱桃埋怨道:“再怎么也不能不吃饭呀。一天到晚干那么重的活’再不吃东西’时间长了怎么撑得住啊!作贱坏了身子骨’倒头来受苦的还是你自己!连个灯都不点,亏你还是个文化人呢。”
说着便点了灯’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樱桃手脚麻利’ 一阵忙碌’片刻工夫,便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油泼扯面端到齐越眼前。她把筷子递给还在发呆的齐越说愣啥?还不赶快趁热吃? ”
齐越两眼死勾勾地盯着樱桃,一 口饭还未下肚’两行热泪却先流进了碗里’他吞吞吐吐地说教……教……教我怎么谢你哩? ”
樱桃瞪了他一眼道:“别说没用的话了’快趁热吃饭吧。”
齐越看了看她那张秀美的脸庞和爱怜的目光’再没说什么,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樱桃静静地坐在床沿,一双乌黑的眼睛深情地望着齐越,看着他吃饭很香,她甜蜜地笑了。
大碗扯面下肚,齐越顿觉浑身上下热流涌遍舒服至极。他把嘴一抹说:“啊呀,你的手艺真不赖呢。我来永平时间也不短了,还从没吃过这么好的饭食呢!”
樱桃笑着问广我做的饭好吃? ”
齐越连连点头说好吃好吃,真个好吃! ”
“那……以后,我每天都来给你做饭行吗? ”
“行。”齐越刚随口答应又忙改口道:“不行不行,那怎么行? ”
“我什么都不怕! ”樱桃说。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你根红苗壮么。可我怕啊。”齐越不停摇着头。
听了他的话,樱桃什么也没说,眼眶里早已溢满了泪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红晕,丰满的胸脯急剧地起伏着。她深情地望着齐越,良久才说出一句话:
“难道你真是个木头人?真的不明白我的一片心吗? ”
齐越吃惊地看了看她,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低下了头。
樱桃见他一言不发,焦急地一边摇他的肩一边说:“这究竟是为啥?是我配不上你了,还是你另有新欢?你说呀,你说呀! ”齐越还是头颅低垂,双唇紧闭。他有啥说的?他又能做些什么?他的难言之隐困扰着他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刚来永平村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不知从啥时候开始,他突然发觉自己的那个东西软不溜秋地不行了,平时那样也不打紧,在受到比较强烈刺激的情况下,它也软啦吧唧的打不起精神。这种情况刚开始出现的时候,他确实伤心了好几天,他真有点埋怨父母把他错生为男儿身。后来,他慢慢地不太在意这件事情了。作为一个落魄男人,一个被这个世界、被这个社会彻底抛弃了的男人,他本来对生活就不抱多大期望。软了就软了吧。他觉得对于像他这样的男人来说,那玩意儿软点硬点都无关紧要。但当他得到了樱桃纯洁无邪的爱情,并经过多方考察,确信她对他绝对是一片真情的时候,他被深深地打动了。他违背了自己离开省城时所发的誓言,义无反顾地投人其中,他激动得一连哭了好几个晚上。在漆黑的夜晚,他站在屋外,站在公路上,对着满天的繁星,对着对面黑骏骏的大山,对着山里的树木小草石头空气,对着日夜不停奔流不息的河水,大声发誓:
他将用他的一生去爱这个女人。他为此加强了学习和身体锻炼,并十分注意营养,渐渐地,那毛病还多少有了一些好转,有一次他甚至都感觉到了成熟男人所能具有也应该具有的冲动的好处,他还为此偷偷地乐了好几天,对未来的生活也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樱桃的爱使他痛苦的心灵和疲惫的身躯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对他来说,这种爱实在是太重要太珍贵太及时太不可缺少了,他就像离不开太阳空气和水一样离不开樱桃对他的爱。然而,好景不长。他做梦都没想到,无情的社会和残酷的现实把他的心上人活生生地从他身边夺走了,把她送给了另外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男人。那些天,在田间地头,在河边崖下,他奔跑,他垂泪,他呼喊,他痛苦,他愤怒,他总是偷偷地一个人找地方发泄。他不敢让别人知道,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觉得自己真是个窝囊废,他恨不得把自己阉了算了。但村里的许多人并不理解他、同情他,有的人甚至认为他想娶樱桃纯粹是懒哈蟆想吃天鹅肉。他们觉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十分正常的,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有一些人甚至看着樱桃没有嫁给齐越反而心里平衡了许多。埋怨社会埋怨生活的人少,而责骂齐越无能的人居多,有几个当基干民兵的青年娃还当着他的面讥讽道:
“早知这样,你就别瞎掺和呀!现在倒好,一朵鲜花栽错了地方,我们哥们儿连见她一面都不容易了。”
“哼,就你那熊样还想和她好?还不知道你那个玩意儿管不管用呢! ”
说也怪,打那以后,他心如死灰,万念倶灭,不但一天到晚打不起精神抬不起头,那个东西也就再也没有膨胀过。起初他并没在意’
但后来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了。既不能给人说,又不能找人治--也没地方治,结果越来越严重,他真是又吃惊又伤心又后悔又无奈。
也就从那时候起,他对自己、对生活、对这个世界彻底地绝望了,百分之百地绝望了。他觉得,既然自己不能给樱桃带来幸福和快乐,那就不如早点死了这条心,让她另觅新欢……这一切,就是他一直躲避樱桃的真正原因。
正被爱情之火燃烧着的樱桃用期待的目光一直望着他,希望他能给她一个答案。他良久都不说话,几次张开了口,又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变成这个样子,樱桃心里十分痛苦。
她对他又怜又恨又急,突然,她猛扑过去,两手捧住齐越消瘦的面庞,直视着他说你不能这样啊,齐越!这样下去会毁了你的。我是个山野村姑,不懂得你们读书人的事儿,也说不出什么理来,但我心里有一杆秤,乡亲们心里也有一杆秤:你是个好人,你是个被冤枉的人。是好人就要好好活下去! ”
齐越苦笑着说:“你肯定在说梦话哩。别说好人坏人,我可能连个人都不是了。”
“甭胡说。”樱桃使劲摇着他的身体,大声说:“你不光是人,你还是个男人呢。是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儿,别成天像霜打了似的! ”
这句话正捅到了齐越的痛处,他的神情一下子沮丧起来,低下头喃喃自语嗨,我算是个什么男人,我算个什么男人哟! ”他不停地扯着自己的裤子:“你……你……你不知道,我现在真的……成了老汉的裤裆--球不顶了。”
听他这么一说,樱桃似乎明白了什么,长期笼罩在心头的疑团仿佛解开了,她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她笑着对她说你有什么病,病根在哪,我已猜出了八九成。你放心吧,像你这样的病,好治,有我呢!你只要打起精神就行! ”
她拿出从她们家带来的大玻璃瓶子--那里边装的是她爸爸经常喝的一种药酒。她倒了一杯递给齐越,要他一 口喝下去。
他问广这是啥东西? ”
“你别问,只管喝。”
她看着他把这一杯酒一滴不漏地喝了下去,显出很高兴的样子,又一次叮咛说:“每天早起别的事都别干,先倒一杯酒喝了。千万要记住啊。喝完了这一瓶我再给你换。”说完话,就麻麻利利地走了。
齐越望着她的背影,有点不知所以地摇了摇头。但是,樱桃的话他还是记住了,不但记住了,而且不折不扣地落实了。每天一起床,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喝那有点辣有点苦的药酒。他不知道那是用什么药材泡制而成的,听樱桃说那可是他爸的命根子,而且也挺费钱的。所以齐越每回总是小心翼翼地喝,偶尔洒上一点,他也要从桌子上舔个干净。喝下去之后便感到五脏六腑都烧呼呼的,有一阵还让他上了火。即便如此,他也坚持饮用,雷打不动。喝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力气,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有时候还莫名其妙地想跟谁打架,美美地打上一架。
初涉爱河-天下午收工后,樱桃没有回家,直接来到齐越的屋子。她很麻利地给齐越做了一顿油泼扯面,直把齐越吃得满嘴流油,喜气洋洋。
收拾完锅上的活计,见齐越异常兴奋,樱桃便趁热打铁,倒了 一大杯药酒要齐越喝,并问道:“这一向你喝着没有? ”
“喝着哩。”
“有啥感觉没有? ”
“好像也没啥特殊的感觉,就是有时候觉得身子有点热……”
“这就对了。”樱桃高兴地说,“这说明你还没完,你还有救。”她诡秘的笑一笑说:“我今黑了就要试一试你究竟中用不中用。”
“这……”齐越露出一脸的迷茫。
“别这个那个的……”樱桃催促道:“赶紧喝,喝了还要干大事儿哩! ”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把一大杯酒一滴不漏地喝了下去,显出很高兴的样子,从齐越手里接过酒杯,轻轻地放在一边,紧紧地依偎在他高大的身躯上。她一只纤手搭在他的胸膛上,另一只手抚着摸着他的脸,他的胸,他的下身,相拥着走到了床边。她慢慢地俯下身去,一边给齐越宽衣解带,一边说:
“你给我听着,我今黑就给你治这个病。我就不信治不好你。”
说完话,她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一只纤巧的小手向他下身的那个东西抓去,结果却令她十分失望。再看看他的脸,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好像她捏住的不是他的命根子,倒像是别的不相干的东西似的。顿时,一股强烈的爱怜之心和难以抑制的欲望涌上樱桃的心头,涌遍她的全身。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让你重新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能站住的男人! ”
她很麻利地解开他的裤扣,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木头似的站着,面朝屋顶,两眼微闭。她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立即开始了对这个男人的强暴,用她的话说是“治疗”。这一次,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和“十八般武艺”,她甚至连一个女人起码的人格和“廉耻”都不要了,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教他在她手里变成一个完整的男人!这一次,她真是豁出去了。
“我就不信是公鸡还有不踏蛋的。”
一切完了之后,他一下子趴在樱桃的身上不动了。樱桃秀眼微睁,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香腮紧贴着他的小腹。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听得屋外的山雀在快乐地鸣叫。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樱桃终于开了口:
“怎么样,美不美? ”
“美美美。美的太! ”
齐越一连说了好几个美。他真没想到她竟有这么大的本事,她除了能给他做很好吃的面食外,还会教他那东西重新站立起来,还会给他提供这么美妙无比这么受活的享受。他这才明白,原来女人的身体对男人来说是如此重要和不可缺少,在女人肉体上得到的快乐要比过去自己动手了断欲火强几百倍呢。他又一次搂住樱桃,在她的嘴上亲了好几下,又翻身骑在她的身上,急得手忙脚乱,不亦乐乎。樱桃也不阻挡,任他在自己身上折腾。他如法炮制,把樱桃拖过来压在自己身下,又一次有板有眼有滋有味地品尝起了人性的快乐,他觉得这回比头一次更加腾云驾雾如坠仙境……一切结束之后,他不无得意地问她:“怎么样,我还行吧? ”
“啥行不行的,还不是我爹的酒!听我爹给人讲,喝了他的酒,蔫萝卜也能抬起头哩。”樱桃一边穿衣一边笑着说:“看把你能的!上合村有一个男人外号叫老九,一晚上能折腾九回呢。”
“那女人能受得了么? ”齐越觉得很吃惊。
“那有啥受不了的?女人嘛。”
“哦……”齐越一时语塞。
“以后我天天给你做好饭吃,天天陪你过这快活日子,行吗? ”
齐越不假思索地答道:“行哩。”
“哪我爹要是不答应咋办? ”
“这个好事他咋能不答应?他要真不答应我就和他拼命。”
“你敢吗? ”
“咋不敢? ”
“好! ”樱桃坐起来:“你明儿个就对我爹说去,就说你要娶我。”
“这……”齐越一愣,咬了交牙说:“去就去!反正横竖不是人,还不如快乐一回呢。”
“老右”找富农分子求婚当“右派分子”齐越突然出现在沈家门口的时候,精明了一辈子的沈富贵确实吃了一惊。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热情欢迎满脸堆笑,并教家人给齐越看了坐,沏了上好的茶。沈富贵就是沈富贵,大半辈子走南闯北饱经风霜见多识广,使他学会了既知察言观色又十分圆滑他心里知道,自己的冤家对头来了他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珠子急速地转动着,正在揣摸着如何应付这个不速之客的突然造访沉默了约有一锅烟的功夫,沈富贵先开了口 : “小齐啊,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有什么事尽管说,看我沈老汉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
齐越瞅了他一眼,直截了当地说! “咱们明人不做暗事,我就实话告诉您吧,您家樱桃已经与我好上了。我今儿来不为别的,就是要告诉您一声,我要娶她,娶她做我的婆娘。”
沈富贵的小眼珠子简直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从大路上走过人人不理个个不睬连野狗都不嗅、在“黑五类”里都排老末的人,这个在平时他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右派分子”,竟然提出了这样一个惊天动地的问题,竟然要娶他的女儿做老婆!
在他的脑瓜子里,自己虽然出身不太好,但总比右派分子强)樱桃虽然离过一次婚,可她毕竟还年轻,毕竟还有几分姿色,毕竟还是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如果与眼前这个“右派分子”结了婚,恐怕这辈子就永无出头之日了,而且,还要对沈家,对樱桃的后代们带来极为不利的影响。女孩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原本没多大关系,只是自己免不了要被别人在背后指指戳戳,怎么能咽下这口气?不行不行,万万不行!
主意拿定,他眯缝着小眼睛对齐越说:“小齐啊,我家闺女虽说已经跟过一个男人,不如黄花大姑娘那么值钱了,可也是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子,也得陪点东西,少不得明媒正娶。现如今比不得旧社会,但也有讲究,讲究要彩礼,讲究个‘三转一响’。你说你要娶她,这些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
“这……”齐越一时语塞。明媒正娶倒好说,自己来永平这么多年,虽说没给村上做多大贡献,但也没惹什么麻烦,一直在老老实实地接受教育改造,队干部和乡亲们总体来说还是满意的,自己也没给他们出过什么难题,求他们做个媒估计不会有啥问题。只是自己身遭不测,一文不名,这彩礼、这“三转一响”到哪里弄去?他只好硬着头皮说这媒人不难找,我会给村支书说的(彩礼嘛……等我攒齐了再给您送过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富贵立即发出一阵宏亮的笑声(这笑声还真有点大人物的气派,它直穿过门窗飞向屋外,就连正在厨房洗涮锅碗的樱桃娘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你是不是在跟你叔我开玩笑? ”
沈富贵刚刚还在发笑的脸一下子拉长了 :“小齐,齐老师!我看你真是吃了灯草,说得轻巧。没有钱的穷光蛋还想娶媳妇,做梦去吧!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你也太不把你叔我当个人看了 !你满世界去打问打问,像你这样又戴黑帽子又穷酸得连苍蝇都不愿嗅的臭狗屎,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你?哪个女人愿意? ”
“我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