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勇气直视死亡然而却没有勇气面对真相。
警察破门而入,整个房间漆黑如洞,岑寂异常。
交织杂乱的几束明烈的电光如无数只瞪得大大的眼睛急切地搜索着·····。霎时,所有黄色的白色的光又全部集聚于房间一角的地面上,聚焦在一张仿佛泥塑般惨白的脸上。灯光下,是一张看似不会对如何人带来任何伤害的,清秀而俊朗的脸。而在这张毫无生机的脸下方,另一张散乱长长秀发惨白的脸枕在郭家唯的僵硬的臂弯里,紧闭的双目宛如沉睡在自己的梦中,极深,极远····永远不想再醒来······。
眼前的一幕令冲进来的每一个人的那颗仍然还在紧迫而亢奋的心,如同随他们一起冲进房间的空气一样,骤然冷却下来。
刘苏就这样‘睡’在他的怀中,不知不觉已整整两个夜了。两天,郭家唯一动不动地坐在冰似的水泥地上,丝毫感不到饥饿与寒冷及来自外界的一切包括自身存在,忘记了夜与昼轮转,看不到光明与黑暗。当月光阴淡的暗影移在刘苏的脸庞时,他竟恍惚见到她微微颤动的明眸一会儿轻轻张开,那一刻,好似还有许多的话要对他说,然而,随时而来的死一般的梦带来的是死一般的沉寂。也许唯一能带给他的,如游丝般温存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帧蒙着薄尘的照片。那是曾经他和刘苏一起去郊外野游时留下的美好瞬间。照片挂永久的挂在墙上最明眼的地方,它被洗放得和真人一样大小,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相纸已在岁月的侵蚀中卷曲了边角,泛出了乳黄色,但上面的景色、人物依旧鲜亮宜人栩栩如生:湛蓝如洗的碧空深邃宽广,无垠的大草原像连绵于天地之间一席绵厚绿毯,上面铺满了诗一般的浪漫与勃勃生机。郭家唯跨在一匹昂首扬蹄毛色洁白的马背上,他的身姿英武挺括并模仿拿破仑征战时穿越阿尔贝斯山时的威武动作,右臂高高抬起指示着远方,眉宇间英气十足,微扬的唇角展示出昭华赋予的骄傲与自信;刘苏将纤纤的柔指轻搭在郭家唯的肩上,侧着上身,左手反卡在腰际,俏皮,平平地抬起两条均直修长的腿,草原的风翩然撩起她柔美的夜色般的长发,现出娇如满月的颊和一对浓浓可人的笑靥。
此时的郭家唯睖睁地望象征着两人爱情的永恒瞬间,仿佛再一次置身其中,回到旧日那依稀的欢快情景之中了。
“她没有死,她不会死,她不能死,她只是想再多睡一会儿,不是吗?他想,刘苏的确是睡着了,或者,她想再如过去无数次依偎在他的怀中那样,再多睡一会儿”。他的心里重复着这个念头,伸手轻轻地抚着她冰冷的额头,她的长发,颤抖地轻呼着他们的昵称:“酥酥、酥酥·····”乞望能在下一声的呼唤中,刘苏沉酣的双眸还给他一丝回应,哪怕是最后一次的回应。唯有这种方式,才会让郭家唯感到自己仍然的存在,呼吸、夜的黑暗与寒冷。而当他偶然的清醒的一霎,即刻又以逃避抗拒来否定这些如影随形,且又挥不去的梦魇。
现实是无法在虚妄中长久寄居的。是的,是他,是他亲手结束了一切,结束了这个曾经为之抚拭泪痕,带给他无数次欢乐的心爱的生命。在痛苦与欢乐全部不复存在的时候,真实,不堪的真实像淌在他手掌殷红鲜血一样,变化为一支血迹斑斑的箭,锋利的刃一寸、一寸地戳进他那颗泗泪交织时而模糊又异常清醒的心。
有那么一刻,近乎行走在崩溃边缘的郭家唯再也撑不下去了。他将她抱起,紧紧地搂在胸口,想象他们每一次热烈的拥抱,脸贴着她惨淡的面颊,指尖插入她的发中,颤抖着,麻木的大脑生出一个个幻觉:他看到她已不再有任何的挣扎,目光柔和,是对他们在一起渡过的那些最美好日子的无限留恋,面里充满无尽的爱与温情。她含着甜美温柔的笑着望着他,见不到一丝的埋怨和任何责备,爱与恨早已不存在,情与愁早已静止,剩下的只是宁静的永恒。他出神地回味着,她猛然又闭上了眼睛,好似看到了恐怖,无奈,无比厌恶地久久的她又‘睡’了过去。
“怎么睡得这么快”。
她的眼突然间又睁得大大的,用的充满了乞求渴望目光看,似乎想看清周围的一切,似乎还要留住什么?她想留住什么呢?他们的爱情?郭家唯空洞的眼中淌出了泪,一滴,一滴掉在刘苏的额上,掉入刘苏绝望的,瞪得圆圆的可怕的眸子里。
经过了数次停顿调整后的我,湿润心境慢慢平复下来,促成上面这些这简短的文字。本以为可以置身度外地讲述别人的故事,而当那纷杂沉闷的心绪哪怕只是稍作休息,笔端便会不自主地凝滞住,好像钻入了一条黑洞洞的胡同,掉进一口沉寂的枯井。每至此时,我便会打开窗子,让鲜冷的风吹进来,吹在面颊上,或索性走出这满是伤感的房间,选一条空无人迹的僻静小路,让自己沉浸在故事中的无法排解的神经能渐渐地松弛一下。
如今已进入暮秋时节,落叶干干厚厚的铺满在我的脚下,不停沙沙作响,飒风刮过的是阵阵深秋的凉意。仰观天幕,早已日薄西山,触景生情时不禁又生出几多苍然悲凉,嘈杂无章的记忆碎片如灰色万花筒在脑海中交叠、相聚、即刻又斑驳支离,虚幻又真实,灿烂后又迅速破灭。茫然中的我不禁遐想万千:如果将这世事更迭、尘凡的无常尽皆归源于种种机缘偶合,而我,却“有幸”于一处非寻常之所结识了这样几个人并亲闻亲历了他们其中的几段悲欣互见的曲折故事。而今日,当我舒适地卧在洒着了阳光温暖的沙发上。看窗外人群蚁般穿梭往往来来时,展现眼中的则是另一幅生生动动流动的红尘画卷。于闭目凝神之际回首往昔,思绪即刻又如潮水般汇集成一股涌涌洪流,一遍遍冲刷在情感的长堤上,拍击藏那深藏心间隐隐的伤痛,最后,全部积聚在我波澜起伏的心潭。
还有一个原因,为了消弭失眠带给我的另外一番折磨困扰,避免发生积郁成疾的后果,我做出了一个决定,用文字的涓涓细流将存积在胸中的徘徊与惆怅整理描述出来给他们也给你们,也许这才是我的真正的目的于使命。
尊敬的读者,如果这个故事曾经在某时某地真实地发生过,那么就让我与你们共同祈求,祈求它:永远不要再复重演在这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