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第一瞬间古晓彤没明白古振英的意思,但片刻思忖,她立刻懂了,她恨古振英居然这么不了解自己,她把脸别向一边,冷冰冰地说:
“我怎么可能知道?”
古振英却更加认为她在掩饰什么,紧盯着她眼睛问道:
“父亲给你的信,除了说让你休眠,还说什么了?”
古晓彤几乎忍无可忍,她快步走到另一边的桥栏,手掌重重拍下去,气愤地说:
“以前在天津的时候,是你天天跟着父亲,最后父亲出事前,也是你陪在他身边,父亲对你讲的事情,肯定比对我讲的多多了。”
古振英被古晓彤激烈的反应愣住了,她是在怪父亲把他留在了身边,而把她送到了特高课吗?
不知怎的,古振英此刻有点怕古晓彤,或者与其说怕,不如说是不敢面对,他觉得是自己剥夺了她承欢膝下的机会,是父亲在自己和她之间选择了自己,才让晓彤一直恨自己,与其兄妹如此,也许那个去特高课受折磨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晓彤……”
他轻声唤着,慢慢走近她,他想去抚抚她的肩膀,却不知把手停在哪里:
“如果可以,如果我当年提前知道父亲的安排,我真希望我能替你去特高课。”
这句话仿佛刺激了古晓彤,她突然觉得胸口堵了什么东西,鼻子也开始发酸,她忍住喉咙的哽咽,只道:
“你还有别的事吗?”
古晓彤变形的声音被呼啸而过的风吞没殆尽,古振英总感觉古晓彤有越来越多的事瞒着自己,他缠着古晓彤问:
“晓彤,至少告诉我你什么时候从南京回天津的?”
古晓彤一把甩开古振英,她对他厉声喊:
“这不关你的事!”
说完,古晓彤跨步要离开。
古振英盯着她,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她对他的冷漠已经是前所未有的程度,即使是抗日时期被迫装作敌我分明,她也从未对他如此,好半天,怅然若失的古振英才平静下来,想到了一个能打动她的问题:
“古云阁你怎么得到的?”
古晓彤的脚步果然停下了,她戛然止步,回头望着他,动动喉咙,轻声说:
“古云阁是沈奕祥买下的,我得回去了,他还在等我。”
“晓彤!”
古振英突然有一股冲动,他追上去使劲拉住了晓彤的胳膊,但人到近前又觉得难以启齿:
“那个……”
古晓彤诧异地看着古振英,印象里他对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吞吞吐吐。
此刻,古振英脑子里已经没有了猎手和字条的事,他满心只想关心古晓彤个人的问题,但是兄妹那么久,这样的问题他们之间却从来没谈过,话到嘴边古振英又顿住了,他嗯嗯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才艰难地开了口:
“你和沈奕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看着古振英窘迫的表情,古晓彤突然笑了,这是古振英第一次问她感情方面的事,她玩味地看着对方的窘相,轻巧说道:
“我们?”
古振英点头。
古晓彤嘴角挂着不明的笑容,看向远方,像是回忆了什么,然后歪头看着古振英,说:
“回天津以后,我和奕祥在一次巧遇中认识,我们是一见钟情。”
这算什么回答?古振英紧接着问道:
“你对沈奕祥了解吗?”
古晓彤笑得更加开心,她得意的挑了下眉毛
“古振英,你这是当哥哥的在关心妹妹吗?”
古振英诚恳地不住点头,希望古晓彤一定接受他的关心。
古晓彤却笑得更恣意,她昂首问他:
“还是,你在吃醋?”
古振英被问愣了,古晓彤略带挑衅的眼神,让他不得不低下头去:
“晓彤,你知道我一直都把你当作亲妹妹。”
看着古振英眼神越来越躲闪,表情越来越难堪,古晓彤心里闪过一丝痛快——像是求死之人被刀割的痛快。
古晓彤料到他一定会这个反应,这个答案如果是在她去日本前听到,她一定会很伤心,但是自打她从日本回来,这一切都不重要了,甚至古振英为了他的女朋友对她横眉立目,竟也没让她感到失落。
如今她同样想,这样,没什么不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不必对她留情。
古晓彤冷哼一声,重回冷淡:
“我和奕祥感情很好,你不用操心。”
古振英马上摇摇头,无论是古晓彤昨天的表现还是她眼下的表情,古振英都不肯相信这个回答,他继续逼她:
“那你为什么昨天与他并不亲密?”
他居然这么笃定?古晓彤哈哈大笑,嘲讽的看着古振英:
“我想你看错了,所有人都说我们很恩爱。”
她到底在伪装什么?古振英不管古晓彤的态度,用力将她扳过来对着自己,认真看着她说:
“晓彤,如果你有事一定要跟我讲,我会竭尽所能保护你。”
古晓彤一直较着劲,狠狠地说:
“算了,古振英,有些事不是你该知道的。”
古晓彤一把抽回被攥着的手臂,一字一顿地对古振英说: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我,不受你的领导。”
这个白天,和平路上和往常一样恬静安宁。
一排阔气的花园洋房中夹杂了一栋造型朴实的二层洋楼,院子不大,但打理的很漂亮,这家里唯一的仆人正在给草坪浇水。
屋内,客厅角落里,吴孟雄和自己的女儿吴雅琳正在对弈。吴孟雄时不时地提点女儿一二,吴雅琳一一受教,二人其乐融融。
且说这吴雅琳真生得十分漂亮,肤如凝脂,眉似新柳,眼若桃杏,红唇一点,风姿万种,寻常里,乌发高盘,纤腰袅袅,怎不令人一见倾心。
父女俩正下的起劲,门外一阵骚动。
仆人被来人迫得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喊着:
“汪局长,杨局长,我去向老爷通报。”
来人一把推开他,怒喝道:
“不用了!”
疾步声已近,吴孟雄让吴雅琳赶紧上楼回避,吴雅琳的裙角刚消失在二楼拐角处,汪江和杨连开就进来了。
吴孟雄赶紧迎了上去,拱手笑问道:
“二位局长,今儿怎么有空来舍下。”
汪江没说话,只是给杨连开使了个眼色。
吴孟雄赶紧唤仆人上茶。
杨连开摆摆手,和气笑着,拉吴孟雄一起坐在沙发上:
“吴行长,您还是别麻烦了,我们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这个沈奕祥是不是可靠?”
吴孟雄看看身边笑盈盈的杨连开,又看看站着不肯坐下的汪江,不知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一脸迷惑地支吾着:
“可靠?这个,老朽真不如您二位清楚,您二位的账一直是他在管,据我所知,从来也没有疏漏啊。”
吴孟雄央求地看着这二人。
杨连开还是满含笑意地拍拍吴孟雄的胳膊,安抚道:
“吴行长,您别紧张,我们的账都很清楚。”
吴孟雄见杨连开态度温和,稍稍放心,偷偷咽了咽唾沫。
杨连开见机继续耐心问道:
“我是想问问您,您知不知道他和那个古站长,关系怎么样?是不是如他所说,他们是刚刚才认识?”
听了这个问题,吴孟雄明显慌了,把老花镜取下来攥在手里不停揉搓,更加仔细地端详两位局长的神色:
“老朽真的不知道啊,当初我就是看他办事机灵,才把他推荐给二位差遣,至于他怎么为二位做事,老朽一概不问的,就是上面问起时,帮他圆个场罢了。”
汪江一把揪着吴孟雄的胳膊将他架了起来,狰狞的笑着问:
“吴行长,我再问你一次,那个沈奕祥答应我们的事到底行不行,他可是你介绍给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