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定啊。”我跟着罗基一起冲出去。
“‘尸体又跑不了’可是你的口头禅啊,一个失踪的人怎么令你这么紧张?”半路休息时,我擦着汗追问罗基。
“因为下落不明的人就是侦破道路上的岔路口。黄越坡是这一连环案件的关键人物,如同是数学参数,他的真实状况直接决定了结果。现在的情况有多种可能。首先,杨冰是否就是凶手黑名单上的人?凶手是否本就打算杀害四个人?地质队员的死是怎么回事?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谁?这都是我们不得而知的。如果凶手的目的达到了,黄越坡基本上就已经被判了死刑。这个案件直到现在都还是一团乱麻,除了五具尸体和一个失踪的人,死法与祠堂相关之外,我们几乎一无所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黄越坡的下落,虽然是凶多吉少。但说句不中听的话,只要发现他,无论生死,都会使案情明朗化。”
“听起来完全是事后诸葛亮嘛,抓获凶手竟然要靠被害者人数的不断增加。”
“如果他活着,就可以深挖连环杀人案与村长大选的关联性;如果也被害了,那凶手的真正目的显然是——”
“是唐涅瓦大人的冤魂作祟。”刚追上来的傅泽气喘吁吁的说。
“你闭嘴。”我真想狠狠地踢他的屁股,“亏你还是个警察。”
“你们来了。”郑义正在门外踱步,看到我们过来,赶忙把我们领进黄越坡的卧房。
只见屋子最里边的竹床上床单凌乱,上面还残留人的毛发,枕头的中间部分塌下,被子也没有叠,床脚边立着一盏还盛着半瓶子灯油的煤油灯。距竹床两米处有一张桃花心木的桌子,上面有两沓白纸,其中凌乱的一沓的写满了字迹,而整齐的一沓则是空白页。桌子的右上角放着一个空砚台。竹笔筒里斜插着一支毛笔。
“黄越坡一定是天亮后走的。”郑义信誓旦旦的说道。他一定是根据床边的煤油灯下的结论。
“不可能。”罗基不耐烦的说道,“庭院里只有我们几个人的足迹,因此黄越坡一定是下雨前离开这里,而雨又是在天亮前下的。”说完,他上下打量着房间。
郑义好像是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脸刷的红了。
“你们怎么看?”
“你的结论是?”我把球踢了回去。
“黄越坡一定是趁道路通畅,离开了这里。”郑义的语气听起来就如同他亲眼目睹了似的。
“出村的路是什么时候通的?”罗基问。
“听说是太阳落山前。”
正是我悬挂在山崖上如沐春风的那段时间。
“那为什么不会是那时候离开村子的?”我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因为天黑后我们去村长家时,还看到了黄越坡。”罗基轻描淡写的回答道。“当时他还想和我们一起搜寻你和林溪。”
没想到二十四小时内就宾主易位。被搜寻者竟然成了搜寻者,搜寻者反倒成了被搜寻者,真是造化弄人。
“黄越坡有几盏煤油灯?”沉默了一会儿后,罗基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郑义和傅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显然不习惯罗基没头没脑的问题。
罗基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们也不会知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问这个奇怪的问题有何目的。”郑义不满的说。“但我恰好能回答你的这个问题,他只有一盏。”
“哦,怎么讲?”罗基来了兴致。
“因为这盏灯是前天黄越坡从村长那里拿的。当时他说自己原来的那盏灯被自己不小心碰坏了,而自己又没有其他的灯。于是,村长就让人给黄越坡找了一盏新灯。”
“很好。”罗基顽皮的眨了眨眼。说明他对这么快就得到了答案很满意。
郑义看了看我们,阴着脸说,“而且黄越坡的一些贴身之物和贵重物品都被带走了说明他是早有准备,而凌乱不堪的床铺却又说明他是临时起意。自相矛盾的地方往往是解谜的关键之处。”
不知道他说的这最后一句话是不是从罗基身上得到的启发。
我再次环视了一遍房间,“也许贵重物品是被凶手带走的。”
“从房间的陈列看,抽屉和柜门都是关着的,这对于一个凶手来说未免过于彬彬有礼了。”罗基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点着额头。“还记得《格兰其庄园》吧,那件案子里失窃的银质餐具最后在庄园的水池里被福尔摩斯找到。”
“会不会是凶手提着灯来找黄越坡,两个人再一块离开?这样的话,黄越坡没有带灯就解释的通了。再者说,没有煤油灯,黄越坡也一样可以出门嘛。”
“这个是绝对不会的。”罗基自信的回答。
“哦,这么肯定?”
“那么一目了然的问题你竟然视而不见。”罗基摇着头叹道。
“我这个‘睁眼瞎’倒想知道是怎么个一目了然的问题。”
“你仔细的回忆一下,黄越坡有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哦,你是要跟我说黄越坡有特异功能吗?这个真没发现。”我“一本正经”的摇着头回答。
“别胡扯。”罗基无可奈何的说,“关键词就是夜晚。”
“夜晚?还真够浪漫。”我扭头看了看一头雾水的郑义和傅泽,笑着说,“就别折磨我们了,快点公布答案吧,我的罗大神探。”
“黄越坡是夜盲症患者。”
“啊!”我恍然大悟,“难怪在中元节前夜和我们受邀到村长家中作客的晚上,黄越坡都是无视咱们,原来他有病啊。”
“听你这么一说,我最近几年似乎还真没见过黄越坡在夜晚离开过灯笼或者煤油灯。”郑义点着头说。“如果黄越坡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有夜盲症,在没有提着他唯一的一盏煤油灯的条件下,他一定不会自己离开这间屋子。”
“所以夜里一定有人来过这里。”罗基挠了挠鼻尖,说道,“此人对这个房间的布局不是很熟悉,但又是一个黄越坡认识,不,应当说是他熟悉的人。”
郑义再次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罗基,而傅泽此刻的表情只有在虔诚的教徒脸上才会出现。
“首先看这里。”罗基翻着方桌上的白纸,如同是教导学徒的师傅,“因为之前我见过黄越坡的字迹,所以基本上可以肯定是他自己写的。从这上面的内容看,这些纸显然是黄越坡的日记,最后一页连赵锐和林溪‘可能’坠崖的事都提起了。我是昨晚七点半才知道的消息。而黄越坡是从村长口中知道赵锐和林溪的事情,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可是地上有墨水的痕迹,而毛笔的笔尖上还沾有尘土,这说明桌上的砚台曾经被打翻了。从这里看,再没有其他的书写工具。因此打翻砚台一定是发生在写日记之后。对这点诸位没有异议吧?”
罗基面无表情的看了下“观众”。
“行啦,别卖关子了。”我嚷道。
他笑了笑,然后又悠然自得的说下去。
“打翻砚台的人不小心使鞋尖踩到了墨迹,所以屋子里才出现了这些鞋尖踩出的三角形印迹。幸运的是,此人是在打翻砚台后才开始了行动。这个深夜来访的不速之客没有接触过煤油灯,因为煤油灯附近没有鞋尖留下的印记。你们可能会说,留下足迹的人黄越坡。但这件屋子告诉我们,那是不可能的。首先,黄越坡不大可能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弄翻砚台;其次,患有夜盲症的黄越坡不可能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拾起笔砚。理由同上,因为他没有接触过煤油灯。你们又会说,煤油灯一直是点亮的。但房间里唯一的煤油灯里还盛有半瓶的煤油,如果没人接近油灯,灯油会全部耗尽。而且,从洒在地上的墨迹面积和分布的位置推测,这些行动是在黄越坡离开后进行的,即便有人提着灯,眼神不好的黄越坡也不大可能会跨过这一片墨迹。我们再次从头梳理一下。昨夜,黄越坡在记录完昨日的日记后,把煤油灯熄灭放在床边,入睡。后来,有人深夜来访。黄越坡连他在夜间形影不离的灯都不带,就跟随此人离开了这里。之后,这个不速之客再次返回,不小心弄翻了桌上的笔砚。当我知道黄越坡是个夜盲症患者后,就立刻把他从嫌疑名单上划去。因为这个连环杀人案里,有几起是发生在夜间的。一个凶手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挑选一个不利于自己动手的时机下手的,而这一系列案件的手法又都是早就策划好了的。他不是凶手的可能性极大,那如果他很可能是凶手黑名单上的人一样。现在有两个亟需解决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一是什么人或事能使黄越坡亟不可待的匆忙离开?二是黄越坡现在是否还在太极村里?”
说完,罗基把草帽斜扣到头上,屋子里只留下了两个目瞪口呆的两个乡村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