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署长，如此重要的人犯，一定要尽快押解回县城，荒木少佐和关东军司令部都在等消息呢。”随行来的一名警司说。
“等这场雨停下，我们立即出发。”何子杰应到。
志民和孙二宝他们也都看过灰狼的档案，这个人行事怪异，亦正亦邪。他杀人，好像不仅仅是为了钱，档案背后透露出来的信息表明，他杀人好像也是为了一种乐趣。
有一个问题，是志民一直没有想明白的，灰狼为什么会跑到劳工营，他不可能为了几块大洋钱跑到劳工营做苦力，钱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存在囊中羞涩的问题。联想灰狼做过的案子，志民隐约觉得，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一些玄机。
孙二宝走到志民身边，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志民会意地跟着孙二宝走到偌大帐篷的一角，孙二宝看四处无人低声说：“志民，他听了你的话之后，挺身而出，证明这个人是一条好汉。还有，我感觉他不像是那种无恶不造，杀人不眨眼的人。有一些案子，会不会是别人栽赃给他的？”
“二宝，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志民也四下看了看，然后近乎耳语的说：“你是不是打算救他？”
孙二宝一声没吭，眼睛望着前面的一堆人。
“嘿嘿，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说说有什么好主意。”志民问。当灰狼走出来，说了那样一番话后，志民就有了一个念头，如何能让灰狼逃出生天？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无疑是比登天还难。
“这场雨，也许就能救一个人的命。”孙二宝仰头看着帐篷说。
雨，还是很密集的敲打着帐篷，也敲打着帐篷里的人，一些人已经烦躁不安起来，尤其是随同何署长一同来办案的十几个人，更是坐立不安。在劳工营这几天的生活，让他们都深恶痛绝，恨不得肋生双翅，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雨依然很大，风依然很冷，这注定是一个难熬的下午。
乱中取胜。这是孙二宝的计划，至于怎么能乱起来，志民和孙二宝两个人一筹莫展。
他们现在唯一的盼望就是，这场雨不要停下来，如果雨停下了，灰狼一定会被押解回县城。若是熬到天黑，也许会有实施营救的机会。两个人设想了两个让劳工营乱起来的方法，又一一推翻。放火，多少天连绵的雨水，连灶房生火做饭都很困难，更不用说是放火烧帐篷了。开枪，两个人两杆长枪，子弹都是有数的，回头查起来，一定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是，雨要是停了，又怎么办？两个人一时都没了主意。
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愈发的大了起来。
孙二宝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对志民说：“快三点了。”夏季的天，要接近八点左右才能黑，还有近五个小时。
日本宪兵都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帐篷里休息了，何子杰署长的烟瘾似乎也犯了，他低声交代过身边的几个人后，领着两个警司还有日本专家；也回到专门给他们预备的帐篷里。余下二十几个的人，都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之后，开始抱怨和诅咒起天气来。
志民和孙二宝两个人几乎绞尽了脑汁，也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志民愁眉不展的四处观望，封少爷疯子的一个举动，引起他的注意。疯子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的烦躁不安，相反，他却异乎寻常的安静，他蹲坐在灰狼的后面，很远的一个地方，低着头吸着纸烟，还不时的用眼睛瞄向其他人，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个念头忽然跳入志民的脑海，他压低声音和孙二宝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就若无其事的向疯子走去。
疯子拿着烟的手一直在轻轻的抖着，直到被志民拉到帐篷角落，也没有停止抖动。
“疯子，这件事是不是你主谋的？”孙二宝几乎的贴着他的耳朵问的。
“什么事儿？”疯子的声音也像蚊子一般。
“是你雇的灰狼，杀的小川。”志民盯着疯子的眼睛说。
“不是，我没有。”疯子被志民说出来的话，吓得抖的更厉害了。
“嘿嘿，你不承认没关系，灰狼要是进了县城的宪兵队，估计抗不过去一个时辰，就把你撂了。不过”孙二宝故意留了半截话。
疯子的脸色立时变得苍白，身体也开始抖动起来。
“不过什么？”疯子战战兢兢地问。志民和孙二宝互相看了一眼，心里说：还真的是这家伙干的。
“不过，要想救你自己，就先救灰狼。”志民说。
疯子一听志民这么说，感觉心里的包袱登时轻了不少，他看了一眼围拢在灰狼四周的人问：“怎么救人，我听两位大哥的。”
帐篷里的其他人，根本没人会注意他们三个人在窃窃私语，即便是注意到了，他们打破头也不会想到，这三个人正在密谋营救一个江洋大盗。
当看到疯子的举止行为有点异常的时候，志民就想到了一个计划。当然，这个计划的前提是：疯子是雇凶杀人的主谋。果不其然，疯子经不过志民和孙二宝两个人软硬兼施的哄诈和诱供，终于默认了自己是杀死小川的元凶。
疯子和灰狼的相识，非常有戏剧性。据疯子说，那天被小川毒打了一顿后，在家养了几天的伤。身体上的伤是养好了，可心里的伤却一直在痛。他不敢去想猫咪，不敢去想象猫咪躺在小川怀里撒娇的样子。
那几天里，他每天晚上都去镇里的百味斋酒家买醉。
百味斋，顾名思义，人生的的苦辣酸甜咸都囊括其中了。百味斋的掌柜从中年到老年，面容已经逐渐衰老，但百味斋的菜肴，历经三十几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依然是色香味俱全。
心有大喜大悲的人，一般不太计较菜品的味道，在意的是如何能让自己快一些醉倒。这些买醉的人，往往会在醉了之后，做出来一些反常的举动，和平时的判若两人。
接连三天，疯子都是在掌柜的“打烊了”的喊声里，步履蹒跚的走出百味斋。也连续三天，给一个同样如他一般买醉，如他一般不打烊不离开百味斋的人买了单。而这个人就是灰狼张三。
第四天，两个人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喝醉后的疯子，对着这个陌生人大吐苦水，说了猫咪千万般的好，说了小川的残暴，还张开嘴让陌生人看了丢了两颗后槽牙的牙花子。
“就是这么简单？打死我都不信。”孙二宝似乎有一万个理由，能证明疯子说出来的话是鬼话。
“真的，我要是撒一句谎，让我全家不得好死。”疯子发了毒誓。
“你是说，你没有花一文钱，就是请灰狼喝了三天酒，灰狼就替你杀了小川？”志民目光凌厉的盯着疯子问道。
疯子似乎很畏惧志民的目光，避开志民的视线，低下头唯唯诺诺的说：“我把那块古玉给了灰狼。”
“疯子，你今天说实话，那块古玉是不是很值钱？不然，你不会厚着脸皮去求志民了，是不是？”孙二宝问。
疯子抬头看了一眼志民说：“何哥，我不是东西。上次说的话，是我骗你的。我爷把这块古玉交给我的时候说过，这块玉是上好的和田羊脂玉，买的时候，就花了近八千大洋。是那些胡子不识货。”
志民听疯子这么一说，有些哭笑不得。他真想狠狠的抽疯子几个耳光解解气，但眼前营救灰狼的计划，缺了疯子是一定办不成的。
疯子以计捂着肚子大呼小叫的喊痛，汗珠子一串串的掉下来。汗是真汗，是志民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的结果。原先他和孙二宝并不是这么设想的，只是让疯子装装样子。后来，孙二宝眼珠一转说：“既然要装作绞肠痧的症状，疯子你可以装得再像一点，最好是痛苦得满头满脸都是汗才好。莫不如让志民在你的肚子上打一拳，一定会更像的。”
疯子也为了尽快撇清自己，咬牙跺脚的对志民说：“何哥，你就来吧。”志民斜了孙二宝一眼，见到这个家伙正在偷偷的笑，也明白孙二宝的用意。又看到疯子摆出来一副豁出性命的架势，想一想孙二宝说的也不无道理，于是就狠狠地在疯子的肚皮上掏了一拳，疯子也就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老所长听到疯子喊痛的声音，急忙跑了过来，连忙问：“怎么回事儿？”
“我们一起说着话呢，他就喊肚子疼，八成是犯了绞肠痧了。”孙二宝面不改色的说。
“这个鬼地方又潮又湿的，不犯病才是怪事儿呢。”闻声也过来了几个人，其中的一个人说。
“这可咋办？这里有没有军医？”老所长问身边的人。
“还军医呢，这里倒是有一个日本军医，连治头痛的药片都没有一颗，怎么给人看病？”一个显然是犯过头痛病的县城里来的警察说。
“这种病可耽误不得，耽误久了会要人命的。”孙二宝不失时机的说。周围的几个人也随声应和着。
“我去找何署长，看看能不能借一匹快马，送你回去。就是这雨”老所长仰头看看帐篷顶沉吟着。
“多大的雨也得送回去啊。”志民说：“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老所长点点头。领着志民出了这顶帐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