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儿，你别走，我……我绝对不会再出声，刚才……刚才是来的太……太突然了！”
秦清伫立片刻才转过身来，从来都是平静，几乎找不到表情的脸上，已经寒霜遍布。
李煜心头一紧，竟然瞬间忘记了疼痛，可下一刻，疼痛如潮水再度袭来，一瞬间，他的额上、面上、背上，已是冷汗一片。
秦清寒着脸，一言不发，抽出一根针，毫无怜悯地扎上湘潭穴，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与体内噬咬的痛感相比，李煜完全感觉不到银针入体的感觉，反倒是身体的疼痛，随着银针的数量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入，好像要钻进骨头里一般。
不仅如此，每一点疼痛，就像一只蚂蚁、蜈蚣、蜘蛛，甚至蝎子，在全力啃食一般，无数点疼痛加在一起，就好像身体已经被完占据，成了它们窝、巢穴，密密麻麻，成群成片，直让恶心的人吐出苦胆来，比喝了多少酒都难受。
呕！呕！
李煜苦水一口接着一口，里面还混有鲜血，立刻染红了大片衣襟。
疼痛并没有随着呕吐减轻，反而迅速加剧，李煜全身瞬间痉挛，再也坐不住，一下侧倒在床上，身体缩成一团，像是受了严寒，不住颤抖。
李煜难受无比，用祈求的目光看着秦清，她脸上的寒霜已消，正平静地对望，完全没有帮助他的打算。
李煜牙齿开始打颤，喉咙开始发出呜呜的嘶吼声，他竭力克制着，又没办法精细地控制住身体的每个部分，甚至眼泪，都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清……清……儿……”
李煜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劲，但他的手却只向前移动了一寸。
“清……清儿！”
“煜儿，我知道你疼，可你知道我也疼吗？现在，或许是你十七年中最疼的时候，可是，说不定以后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我不能都在你身边，就算现在紧握你的手，可那一天到来时怎么办？”
“就好比我们近在咫尺，两手的距离却像远在天涯，可是，如果你相信我心里始终有你，我们彼此记挂，远在天涯也一样是近在咫尺。”
“煜儿，相爱的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李煜无法回答，他根本不知道，就算知道了，疼痛也无法让他说出话来。
“所以呢，煜儿，很多事情必须自己去思考，这需要经历，就像现在一样。”
秦清根本没说出答案，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煜，静静看着他痛苦、颤抖、无助，然后，一滴眼泪滑落，在几缕阳光下，闪烁出一点晶莹。
李煜从没见秦清哭过，他也曾暗暗发誓，今后也绝不让她流泪。
一滴眼泪或许微不足道，但是，对于一个深爱她的男人，就好像受了无比慎重的罪孽。
——李煜！你，是个，废物！
涣散的目光开始凝聚，颤抖也逐渐减弱，粗重的呼吸开始平稳，此刻，愧疚、自责比之身体的痛苦更甚，李煜狠狠地咬紧了牙齿，然后，艰难地，坐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根本不能算是微笑的微笑。
“清……儿！”
李煜吐出了两个字，然后闭起眼睛，像练功一样开始入定。
没有人知道李煜现在有多疼，只能看到他轻微颤抖的身体，似乎，那根本就是一件小事，就好像在数九寒天打哆嗦一样。
……
朝阳在缓慢升起，时间在缓慢流逝，李煜额头的汗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了，晨风从窗溜进来，带来几缕草香，李煜精神一震，最后一点疼痛，如寒星闪过后，就再也没出现。
李煜张开眼睛，他身上的针灸，已经不见了，秦清也已不在旁边。
“清儿！”
“煜儿，清儿给你炖了一碗粥，快喝下！”
秦清掀开门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她头上不知何时缠了一块蓝色碎花布，像极了朴实贤惠的妻子。
“清儿，你对我真好！”李煜接过粥，喝了一口。
“嗯！好喝吗？”
“好喝！”
“好，煜儿，感觉到自己内力提升了吗？”
“嗯，到了真气四段后期，可光顾着疼，根本没注意是怎么提升的。”
“先喝了它，还有事情要做！”
李煜三口两口喝光了一碗粥，似乎还没吃饱，又喝了三大碗，秦清也跟着喝了一碗，算是二人早餐。
“煜儿，你喝的那么急，不烫吗？”
“清儿，有件事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嗯，说吧！”
“我娘说了，我体内有什么火种，能抵抗极高的温度，所以刚才根本没感觉到烫。”
“哦，原来还有这种事啊！”
“要不是我娘说的，我肯定不信！”
“你娘还说什么啦？”
“说我体内除了火种，还有个什么冰种，冰火融合，不怕炎寒，对了，还说有个什么八荒五行鼎，也融进了我的体内，不惧万毒，能炼化任何天下奇珍形成丹药！”
“连八荒五行鼎都融了！”秦清失声。
“清儿，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
“清儿，你听过八荒五行鼎？”
“没有，我只是感叹，煜儿，这么说你娘是一位高人啊！”
“或许吧，她瞒了我十七年，我也是才知道。”
“那我的煜儿也就是高人的孩子喽，将来肯定非比寻常！”
“清儿，我……不需要受人瞩目，我只要清儿和娘，将来再找到我爹，然后咱们快快乐乐的在一起。”
“你真这么想的？”
“当然了！”
“嗯，好吧，既然你决定了，那么开始吧！”
“开始什么？”
“当然是练功！”
“现在就练？”
“现在！”
“清儿，要不……咱们还是先把猪喂了吧！”
秦清怔了怔，不急不恼的慢慢开口。
“煜儿，你知道经脉虫噬露的作用吗？”
“吃……吃我的经脉，不对啊，我的经脉明明就……啊！”李煜运了一下气，然后整个人就跳了起来：“我的奇经八脉全通了，而且真气运行速度一下提升了不知多少倍，这……这……”
“对啊，这就是经脉虫噬露的作用，不过确切的说呢，它不是帮你打通奇经八脉，而是吃掉你奇经八脉，包括全身细小经脉中的杂质，这个过程如果靠修炼的话永远不会完成！”
“可是去除杂质跟八脉贯通有什么关系？”
“一旦经脉剔除杂质，就算八脉先天不通，也相当于通了两条，你可以理解真气运行受到的阻力小了！”
“原来是这样，清儿，你懂的真多！”
“还好啦，都是从医书上看的！”
“清儿，那我的八脉是怎么通的？”
“当然是我施针帮你打通的！”
“针灸？”
“对啊！”
“清儿，我娘曾经说过，经脉用真气是打不通的，可是怎么被几根针打通了？”
“这叫做医术，跟武功完全没有关系！”
“医术？清儿，你会医术？”
“祖传的哦！煜儿，这件事可千万不能对别人说，否则我家门槛都得被踩烂掉！”
“嗯，清儿，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知道打通奇经八脉有多难，你没来之前老师讲课说过，有一位名满天下的医者，叫做妙手邪心的医者，能为别人打通两条经脉，啊！清儿，这么说你岂不是比他还厉害？”
“当然了，不过这个世界上隐姓埋名的医者很多，他们的医术都远远胜过那个什么妙手邪心，比如我们家留下医术的那个祖先！”
“是啊，天下这么大，隐世高人不知道有多少呢！”
“嗯，好了煜儿，说正事儿吧，你要知道，奇经八脉通一条，修炼速度就比别人快一倍，通两条就是两倍，八条就是八倍，但是呢，因为你经脉中的杂质完全去除，所以你的真气运行的速度，是其他人的十倍，也就是说，你的修炼速度要比别人快上十倍！”
“十……十倍？”
“吓到了吗？”
“呃！”
“所以呢，你现在修炼一天，就相当于普通武者修炼十天，修炼一年，就相当于普通武者修炼十年，练气可是能增加寿命的哦，这回知道你的时间有多珍贵了吧，还去喂猪吗？”
“清儿，可是我……不想修炼！”
“为什么啊？”
“因为，我的寿命增加了，清儿，清儿就会先……先……”
“哎呀呀，天下属我煜儿最傻了，我能为你自己打通，难道就不能为我自己打通吗？”
“清儿，这么说你……”
“当然喽，十天前我研究这门医术，昨晚拿我的身体做实验，竟然一次成功了！”
“真的？”
“当然！”
“可是清儿，你为什么不先拿我做实验？”
“心疼你呗！”
“清儿，你……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李煜说着就要抱秦清，却被她轻轻躲开。
“还不可以哦！”
“清儿，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我真的好像抱抱你！”
“可是不行啊！”
“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得寸进尺啊！”
“呃……”
“好啦，煜儿，昨天给你的降龙掌看过没？”
“还……还没来得及看！”
“没关系，咱们现在就学，你先把掌法看一遍！”
李煜拿出《降龙掌》，翻开了第一页，只有三个字——半武技，其字体娟秀，字迹清晰，缠绕的笔画，配以淡淡的墨香，仿佛勾勒出山水，清新舒畅。
是秦清的笔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