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最大的奖项当然都归金钟仁所有。白贤看他在台上从容得体,文质彬彬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离记忆里的少年已经很远了。
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金钟仁目光时不时扫向台下,偶尔也会把目光停留在白贤身上,但是很快又会移开,就跟看台下观众没有两样——温和中带着淡淡的疏离。
十年前那么强烈的爱恨好像都被时间留在过去,慢慢地淡化了。
这样的金钟仁突然让卞白贤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他不再让自己看向距离只有二十米远的颁奖台,而是抬头望向头顶悬挂的大屏幕,假装自己只是在看电视,似乎这样就可以为金钟仁的冷淡找到合理的解释。
然而事实上他很清楚,金钟仁如此冷淡是因为连“恨”这样的感情都不愿施舍给他,仿佛任何感情用在他的身上都是浪费。
典礼结束后有一个庆功宴,他不胜酒力,不想去,但张艺兴一个劲儿地鼓动他,说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结交圈内各色大人物,他才硬着头皮去了。
要换作以前,卞白贤肯定会对这种社交酒会嗤之以鼻。但金钟仁的成功,的确让他受了不小的刺激。本就不怎么辉煌的事业在前者的映照下就更显落寞。
他不想被他看不起,他才不要输给他。
庆功宴上吴亦凡也来了,他一会儿牵起鹿晗,一会儿拉着黄子韬,一会儿怀里又抱了个不知从哪儿来的演艺圈的鲜肉,好不忙活。
遇到同样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吴亦凡也会客气地上前攀谈几句。
卞白贤冷淡地注视了一会儿,便不再把目光投过去。
为了这个晚宴,卞白贤特别化了眼线,换了衣服。上身他选择了一件黑色皮衣,下身则是条破了好几个洞的黑色牛仔裤。整套装扮使人发散出一股二十年代末,摇滚青年的醉人气息,引起不少侧目。逐渐有不少人开始小声打听,这是哪儿来的新人。甚至连吴亦凡都频频投来视线。
“你看,我早就叫你化眼线!效果果然很成功!”张艺兴为自己的主意沾沾自喜。
“少说废话,你不是说要给我引荐制片人吗!”白贤瞪了他一眼,飘飘欲仙的气质瞬间烟消云散。
张艺兴:“Hold住!Hold住先!”
直到卞白贤冷静下来,又回到起初高冷的姿态张艺兴才拉他走到场子中间。
张艺兴:“这是华娱娱乐的刘老板,最近刚上映的3D动作片就是他投资制作的!”
白贤配合地笑笑:“刘老板好!”
刘老板看着白贤满脸的惊艳,但想尽脑壳也想不起来他是谁,只好求助张艺兴:“这是?”
张艺兴:“这是白贤啊,我手下唯一的艺人,您不记得了?”
刘老板:“哦!是小白啊!变了样子都认不出来了。”
白贤调皮回道:“刘老板别误会,变样子是因为化了眼线,我可没整容。”
周围的人因为白贤这句调侃,哈哈笑起来。
刘老板:“这孩子很有潜力,好好规划一下的话应该会有不错的发展。”说完就搭上了白贤的肩,粗大的手掌在他的肩膀上来回磨搓,弄的人很不舒服。
白贤虽然难过,但不敢躲,只能任他的手从上摸到下,最后放在屁股上。
就在白贤生不如死的时候,有一道强烈地目光刺了过来,白贤感到如芒在背,回头张望,结果对上金钟仁戏虐的眼神。
此时他怀里抱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外国男模。那个男模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不安分的舌头时而伸出来舔他的喉结。金钟仁不仅没觉得这个举动在公开场合有何不妥,反而还回吻了那个男模的额头。
真是要瞎眼了!白贤把头转回来不再去看。正好这时大家都举起了酒杯,白贤不分三七二十一就被人倒了满满一杯whisky。
张艺兴见状还算有点良心,上前帮他说话:“小白酒量不好,不如喝半杯吧!剩下的我替他喝。”
他此话一出让刘老板的脸色瞬间暗下来,白贤急忙救场:“我酒量再不好,刘老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说完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浓烈的酒精顺着喉咙一路向下,呛得他差点流眼泪。
“咳咳咳咳咳咳……”
猛咳的同时耳边响起一阵欢呼声,刘老板满意地拍拍他的背:“小白,你的性格我喜欢,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谢谢……咳咳咳……刘老板!”白贤咳得眼眶都红了,还是硬撑起满脸笑容给刘老板道谢。
“你今天吃错药啦?”刘老板前脚刚走,张艺兴后脚就冲过来讨说法。
擦干嘴角的酒渍,白贤笑得凄凉:“我没吃错药,我只是想通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没捞着什么甜头,我就算不为自己找条出路,也要为你找条出路……张艺兴,我不想死在这个圈子里。”
那一瞬间张艺兴突然特别心疼这个身形消瘦的男子。他虽然以前总埋怨白贤不争气,不会讨好大股东,可现在他真的打算豁出去了自己又开始舍不得。
憋了半天,他只憋出一句:“别太勉强……”
但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路,不勉强怎么行。
后来张艺兴又带卞白贤去了几桌,每桌都要来回敬上好几次,一轮下来白贤脚步都快走不稳了。
“你要不先歇会儿?”张艺兴实在于心不忍。
白贤晃晃手:“没关系,我还行……还有那桌没敬过?”
想了想,张艺兴说出三个字:“金钟仁。”
愣了一下,白贤很快又恢复过来,他先是拍拍脸,再是把弯曲的背一点点地伸直了,说:“那走吧!”
张艺兴知道他刚刚已经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的迎战状态了。
“KAI导演,有空打扰一下吗!”张艺兴谦和有礼地冲金钟仁提出请求。
本来在和别人交谈的金钟仁听到张艺兴的话很快停下来,对对方说了声“抱歉!”就走向张艺兴。
随着金钟仁的逐步接近,卞白贤的心跳越跳越快,他感觉对方走过来的整个过程如此缓慢,像是踩着旧时光的影子踏至他身前。
那一瞬间许多往事画面如同电影底片般飞速在他的脑海里倒映,连成一部无声的默剧。
故意略过走神的卞白贤,金钟仁走过来后对张艺兴礼貌地笑道:“张助理是吧?我听吴老板提过你。”
张艺兴故作惊讶:“真的吗?那真是太荣幸了!”
两人相互说了一会儿客套话就进入正题。张艺兴把白贤拉过来:“这是我带的艺人白贤,KAI导演以后有什么新戏多照顾照顾我们小白啊!”
金钟仁这才把目光落到白贤身上,深深地打量:“我知道他,我们曾经合作过。”
老子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家小白的!张艺兴在心里雀跃地少女蹦了一下(……)随后就拉近乎道:“没记错的话小白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和KAI导演合作吧?他前几天还把那部电影翻出来看呢。您们二位要是能再合作一次就好了。效果一定会很轰动。”
“跟我合作?”金钟仁突然笑得意味深长,“我还以为白贤xi更期待和陈尚青导演合作呢!毕竟当年捧红他的人是陈导又不是我。”
卞白贤本已全副武装,可金钟仁一句话又让所有的防线都在那一瞬间被击垮,他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四分五裂了。白贤拿着酒杯的手不停颤抖,洒出好多酒。
张艺兴被他这样子吓到:“小白,你怎么了?”
金钟仁冷漠地看着他,表情高高在上得如同一个王。
“我估计他可能喝多了”,张艺兴冲金钟仁抱歉地笑笑,然而话没说完,白贤就捂着嘴冲进厕所。
一通翻江倒海过后,白贤觉得自己快把胃都吐出来了。无力地趴在马桶边缘,他一点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喝点水吧!”
迷迷糊糊中一只水杯递到眼前,他呵呵傻笑:“咦?你怎么知道我想喝水?”说完就抢过水杯咕噜噜地喝起来。
他大概是真渴了,一杯水几秒钟就见了底。
“没了……”卞白贤晃晃空杯子,没能倒出一滴水,委屈地憋嘴:“再给我倒一杯!”
他也不管对方是谁就把杯子往头顶一举。那人显然愣住了,但最终还是把杯子接过来。
不一会儿就有杯热茶放到面前。
“怎么是茶啊?”白贤委屈地问。
“苦茶醒酒”那个人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
听完,白贤将信将疑地抿了一小口,可还被咽下肚,就被苦的吐出来。然后吐得更厉害,酸水都呕出来了。
那人见到他这副样子好像也有点惊慌,蹲下来不停地拍打他的背。
“好点了吗?”那人看他不动了,小心地问道。
白贤点点头,一次比一次用力,差点把头都点进马桶里。
“去洗一下吧!”那人用精壮的小臂将他从地上拖起,抱到洗手台旁边。
从镜子里他仿佛看到了一张朦胧又熟悉的脸。
白贤:“我是不是认识你呀?”
片刻沉默后,那人说:“你不认识我。”
白贤:“可我怎么觉得……”
话没说完,卞白贤就被人按进洗脸池,那句没说出口的“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像金钟仁啊”也随之变成了咕噜噜的水泡,消失不见。
像金钟仁的家伙大概在帮他洗脸的过陈中找到了乐趣,卞白贤明显感到自己被按到水里吐泡泡的频率逐次增多。
看来爱玩他这点,也和金钟仁很像……
十分钟过后,那人似乎玩够了,把他的脸从水池里捞出来,用毛巾擦干。
“以后别喝酒了”那家伙的心情好像比来的时候好了很多,语气也不再那么冷淡,甚至带了一丝温柔。
白贤迷迷糊糊:“洗好啦?”
那人点点头。
“可这里呢?”白贤指着白衬衫上的一个小污点问,“这里洗不干净了吗?”
“……”一瞬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帮他洗脸拍背的温柔没有了,那人嫌恶地扫了一眼那个污点,说:“是啊,你……洗不干净了!”就抬腿走人。
卞白贤被遗落在镀金豪华的洗手间,仿佛茫然的弃儿。
看来他又再一次地……被人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