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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桃李不言

媚三娘住的地方叫做寒梅阁,听轩辕七杀说,这间住处的名字是媚三娘自己取的,而字是北宫云一提的。从某一方面看来,这寒梅阁倒是和云岫居很像,除了房子周围都是空荡荡的,只不过在寒梅阁的外面多了一株梅树,只是现在没有梅花绽放。

但是洛霓裳也能够想象得到,等到朔方的大雪落下,纷纷扬扬落于树上花间,冷香缓动,那又是怎样的美景。冰天雪地中的料峭寒梅,香自苦寒来,想来便是这样的原因,才会让媚三娘一直留着这株树的吧。

明日就是媚三娘大婚的日子了,幽冥宫的每一处都喜气洋洋,大红的颜色映的满眼都是,可是偏偏有两处地方干净的没有受到一丝丝的影响。一个而是云岫居,另一处就是眼前这寒梅阁了。

旁的人忙前忙后的累得半死,这两人倒还真是落得清静,不愧是一对。洛霓裳这般想着,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抬手轻叩了两下门扉。

“是霓裳妹妹吧,快进来吧。”屋内传来媚三娘熟悉的声音,卸下了平时的媚态万千,此番听来却像是清泉入眼,鸟啼婉转。

洛霓裳顺手推开门,寒梅阁的布局有些奇怪,得兜兜转转几圈才能找得到媚三娘所在的房间。洛霓裳看着坐在铜镜前细细描画着眉眼的媚三娘笑道:“三娘怎么知道就是我来了?许是鬼七他们呢?”

媚三娘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子望着洛霓裳笑道:“可不就是你吗。现在这个时候云一一定也忙坏了,自是不会来的,鬼七他们一般不会跑到我这里来,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也都是让夏蝉来通知我。而夏蝉这小子每次都是横冲直撞的,那里还懂得要先敲门呐。这番想下来,可不就只剩下霓裳妹妹一个人了吗?而且,明日就是我大婚的日子了,先前也总是要准备准备的不是,幽冥宫中除了三娘便只剩下妹妹一个女子了,除了妹妹,也不会有旁的人再来找三娘了。”

洛霓裳笑着走到媚三娘的身后,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铜镜,看着镜子中的佳人,不复平时的浓妆艳抹,反而去了繁复的花饰,清清淡淡的样子,像是夏日清早,含苞待放的芙蕖花,灵逸静美。

“三娘今日可真好看,虽然平日里也都是很美的,可是却从来没有像今次这样,”洛霓裳扶着媚三娘的肩头笑着开口:“为什么一定要用脂粉将自己本来的面貌藏起来呢?”

媚三娘亦是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笑着,抬手轻轻抚上脸庞道:“自从那一晚之后,三娘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我不敢面对云一,不敢以陆梅的身份面对他,只好尽量地让自己藏起来,只作为媚三娘活在这世界上。”

洛霓裳自然是知道媚三娘口中的那一晚指的是什么。在张员外府中的那一晚之后,这个世间不但少了一个如桃花般艳丽绚烂的女子陆梅,更是少了一个如玉温良的翩翩佳公子。而代替他们活下来的,一个叫做媚三娘,另一个,便叫做箫大。

洛霓裳每每想到这件事情,心中都是微微的刺疼,若是那一日有谁稍微地退让一步,若是北宫云一没有前去张员外府中,或者是,媚三娘没有答应张员外无理的要求,而是选择相信北宫云一的能力,那么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呢?若是一切都不一样了,那么这两个人是不是就不受到如此多的伤害才最终走到一起?

“三娘,”洛霓裳秀丽的面容上浮起淡淡的笑意,黑色的瞳眸里微微闪着晶亮:“还好,以后你都不用再掩藏自己了,云一他很好,我想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在他的心里,你都还是最初的那个在桃花树下翩翩起舞的陆梅。”

媚三娘脸上的笑意更甚了,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瓷般的脸颊落下。洛霓裳知道,这滴泪水并不是因为伤心而落,相反的,是因为开心。

绝美的笑容在倾城的容颜上绽放,洛霓裳恍惚间好像也来到了那个阳春三月的微风暖阳中,空气中浮动着缕缕清香,说不出的沁人心脾。一抬眼,如火的身影便闯进了眼帘中,纷落的桃花瓣在她的周围飘扬,将她包裹在其中,隐约可见干净清纯的笑意,还没有感染上尘世的污垢,当真是如北宫云一说的那样,是一个误闯凡间的仙子。

耳边还有欢悦的箫音回荡,伴着翩跹的舞姿,环佩玎珰,脆响欢铃,好像一世的浮华都成了过眼云烟。

真是好极了。洛霓裳静静地想着,这个世间再没有比有情人终成眷属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寒梅阁内一片温情脉脉,而同一座府邸内的另外一处,却是另一番的景象。

云岫居内,北宫云一立在窗前静默不语,轩辕七杀也只是坐在摆放着素琴的案桌前,不发一言。

喜事当前,这两个人却都阴沉着脸,没有一点的喜气。

良久,还是北宫云一轻轻叹了口气,夜风将未出口的话语吹散,散落在静谧的夜空下。

“箫大,我知道你不想让他们知道你就是箫大,但是,我的请帖已经发出了,想要收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们当初既然狠得下心做的出那样的事情,你就不应该还处处为他们着想。既然你不忍心,那么这个恶人就让我来做吧。”轩辕七杀说着站起身,朝着北宫云一走去。

北宫云一还是没有转过身,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担心三娘。不管怎么说,三娘嫁给我之后就是他们的儿媳妇了,可是这样的情况,她该如何去面对?她嫁的到底是北宫云一还是幽冥宫的箫大?”

轩辕七杀眉头微微皱起,抬手覆上北宫云一的肩头,望着窗外苍茫的夜空叹息着说道:“箫大,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吗?身份对于你来说就这般重要?是北宫云一也好,幽冥宫的箫大也好,那都是你。我相信,三娘她定然也不会介意的。不然她也不会在你拒绝了她无数次的情况下还独自坚持了那么久。”

见北宫云一没有反应,轩辕七杀又上前了一步,站到和他并肩的位置才停了下来继续说道:“北宫云一,你知道为什么这个世间这么多的人,当初我却独独选择了你留在我身边吗?”

北宫云一侧过头,脸上的笑容淡淡的:“为什么?”

轩辕七杀勾起嘴角,看了北宫云一一眼,接着又重新将目光放入夜色中:“那个时候你除了拥有一个城主府二公子的身份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连生命都是靠着别人的努力帮你吊着的。对于急需要人帮助的我来说,你的能力几乎可是一忽略不计的。可是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你,只是因为你眸中的坚持。”

北宫云一的眸中终于有些松动,看向轩辕七杀也有些动容:“坚持?”

“是的,”轩辕七杀转眸看向北宫云一笑道:“在那样的情形下,连最亲的人都放弃了自己,换成任何一个同龄的孩子只怕都会受不了要绝望了吧,可是我当时看向你的眼睛的时候,里面虽然有伤心,有害怕,却独独没有绝望,所以我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也是可以陪着我一路走下去的人。”

夜风悄悄地吹进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轩辕七杀站在北宫云一的对面,没有说话,只是满含着笑意望着他。这个男子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不属于他的责任。十年来的一路相随,轩辕七杀也早就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兄弟,和鬼七甚至没有了分别。

北宫云一突然笑起来了,手向前伸出,展开在空气中,话语轻轻散落在他的周围:“你能这么想,是云一的荣幸。”

轩辕七杀的脸上这才算是露出了真正的笑意,伸手握住北宫云一的手,笑道:“既然如此,那么以后的困难,我们一同面对。”

两只手在空气中紧紧相握,相望的眸光里都是对彼此的信任和坚定,再不需要什么话语,有些东西就已经在彼此的心头落下了。

“明日你就要和三娘成亲了,现在也不早了,你的身体一向不好该好好休息了,总不能连成亲都没有力气吧。”轩辕七杀抽出手拍了拍北宫云一的肩头笑着说道。

“哪里有那般脆弱,”北宫云一无奈地摇着头,好像每一个人都把他看的太脆弱了,连稍微动一下都承受不住:“主上,明日他们来的话,还希望你多担待些。虽然他们有错,但是到底是有血亲关系的人,而且又是在我和三娘大婚的日子上,我不希望闹得太僵。”

“放心吧,我不会做的太过分的,只不过,也该是时间让他们知道幽冥宫的箫大到底是谁了。他们是你的家人,我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要他们付出代价,只不过也要让他们知道到底错在了何处,”轩辕七杀笑了笑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裳儿也陪着三娘,你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好好睡一觉,明日起来当你的新郎官便足够了。”

轩辕七杀这样说完,北宫云一自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笑笑道:“那好,就多劳主上费心了。”

直到轩辕七杀离开,北宫云一也没有去休息。

窗外的月光惨淡的照进窗户,密密地铺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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