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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七道梁

一:陶家堡往事

叶天成大学毕业后做了大学生村官。他首先到镇上报到,然后被派到一个叫“七道梁”的村子做村官。

七道梁村很奇怪,外人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就变,本村人又不承认这个名字,更怪的是,这个村连村长都没有,叶天成稀里糊涂地就成了一把手。他两眼一抹黑,便向小学老师万晴咨询。

万晴去年师范毕业后被分到这里,个子高挑,模样漂亮,提亲的人踏破了她家门槛,可她谁也看不上。叶天成来后,由于村子里没有村委会,就住进了村小学,正好跟万晴住隔壁。年轻人有共同语言,两个人很快就熟悉了。

万晴介绍说,村子靠近黄河,河堤那里有成片成片的芦苇荡,很多人靠编苇席为生。这几年苇席生意不好,所以很多年轻人都跑出去打工了。去年,村长女儿考上了大学,为筹学费村长拉了一屁股债,就也跑出去打工了……

村长都跑掉了,以后工作怎么开展?叶天成发愁,他来做村官,并不单单是为了将来考公务员走捷径,而是确实想做些事情,但没想到,真做起来,事情这么棘手。万晴也跟着叹息说:“这陶家堡事情就是复杂,村里都是妇女老弱……”

“等会儿!”叶天成奇怪地问道,“你说,这‘七道梁’村原先的名字叫‘陶家堡’?”

万晴点点头,叶天成好奇心大起。看来这个村名背后还有一段故事哩。万晴对这里很熟悉,她便给他讲起了一段故事——

张作霖被炸死后,他的高级幕僚陶梵泉心灰意冷,带着家人回到家乡。家乡深居内陆,安静祥和,陶梵泉非常满意。他在自家的老宅住了一段时间后,忽然看上了紧邻黄河的一块地,这里绿草茵茵,沙鸥飞翔,鲤鱼肥美,景色美不胜收,于是他大兴土木,在这块地上修筑了一所宏大的宅院。

陶家不惜血本,将陶打造成方圆百里最有名的宅院。有幸到陶宅做客的人看过后无不激赏。也难怪,这所宅子的建筑设计实在是超出了土财主们的想象力。宅子外表看起来古朴,青砖红瓦,但内部装修现代,厕所里没有蹲坑,而是西式抽水马桶。宅子里没有粪坑,排泄物和垃圾直接由管道排到黄河,因此,在宅子里闻不到异味。而且,宅子四周有塔楼,家丁荷枪实弹警戒。有人说,陶家储存的枪支弹药,比县里警察局的都多。

陶家的豪富,自然惹起了匪徒们的注意。他们连续几次进攻陶宅,不论是夜袭还是强攻,都被陶家打得落荒而逃损失惨重。陶梵泉戎马多年,两个儿子又都在军队里做过事,他们没事就组织家丁们演练,这些草莽的匪徒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匪徒们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干的却是伤天害理的勾当,百姓们对他们恨之入骨。当他们被陶家打得落花流水时,百姓们无不叫好。乡间不太平,大家请求陶梵泉组织巡逻队,保卫一方平安。陶梵泉欣然答应,他不要大家的钱款,自己出钱,组织了一只上百人的地方武装,添置了枪支弹药,还搞来两门小钢炮,这阵势,连警察都不敢来此骚扰了。百姓们都以陶家为荣,不久,村庄便由原来的“苇湾”更名为“陶家堡”。

在乱世之中,陶家堡的生活却和谐安宁。陶梵泉德高望重,呼风唤雨,然而,忽然有一天,他上吊自杀。这个消息震惊了所有人,大家纷纷来陶宅吊唁。陶家主屋的大梁上,一道刀痕赫然在目。这里有个风俗,如果有人在房屋中上吊,便用斧子在房梁上砍出一道痕,据说这样能驱邪气。陶老爷子死后不久,他的大儿子陶水清在同一根房梁上上吊,梁上又多了一道痕。大家还在惊异中时,陶水清的妻子章氏上吊,当天晚上,陶梵泉的二儿子陶水明夫妻以及女儿陶碧薇上吊……

陶家六口人全部上吊身亡,事情之诡异,令人无不咋舌。陶水明留下遗书,将陶家所有财富都分配给村民,没有房屋的村民可以住到陶宅里,只求大家能安葬他们一家……村民们感念陶家的恩德,将他们安葬在陶梵泉墓边。回到陶宅清理东西时,有人发现,梁上总共有七道痕。奇怪,陶家只有六口人,怎么梁上会有七道痕?

有人推测,其中必有一女怀有身孕,她上吊就是一尸两命,所以,梁上多了一道痕。具体是谁怀孕了,无人注意。她们都已入土为安,没人为了追究这个而将她们重新挖出来。陶家人死后,他们训练的武装组织还在,靠着陶家留下的武器,村民们打退了一拨又一拨匪兵,在几十年的动荡岁月里,陶家堡一直安然无恙,大家无不感念陶家人的恩德。

然而,陶家人那诡异的“七道梁”声名远播,外人添油加醋,将陶宅渲染得阴森恐怖。小孩子们哭闹时,大人们就吓他:“再哭就给你送到‘七道梁’去。”久而久之,陶家堡在外人嘴里就成了“七道梁”。陶家堡的人并不在意,因为神秘恐怖的传说更能帮助陶家堡躲避匪兵们的骚扰。只是,不知为何,虽然陶宅建筑精美宏大,但却无人敢住到里面。不久,里面便蛛网密布,蛇鼠横行了。

解放后,工作组进驻陶家堡,工作组就在陶宅里面住宿办公,结果,他们在那里住了不到三天,就匆匆搬了出来,到简陋的土地庙里办公。工作组认为,村子里陶姓占少数,村名却为“陶家堡”,说明了反动大地主陶梵泉恶霸一方。既然别人都称这里为“七道梁”,“七道梁”又代表了陶梵泉的灭亡,因此,按照约定俗成的做法,村名就更名为“七道梁”吧……

二:神秘陶宅

叶天成对陶梵泉一家人的诡异之死产生了兴趣。万晴笑着说:“这事都过去几十年了,当时的人都不知道内情,现在想挖,可就有点‘八卦’了。”

叶天成“嘿嘿”笑笑说:“我也就是好奇而已。”

万晴对叶天成很有好感。只是,她知道,叶天成在这里干上几年就会走的,因此不敢轻易动情。一个月里,叶天成对村情熟悉了,但却更苦恼了,因为他找不到改变村子面貌的突破口。万晴有空便拉他到黄河岸边玩,这里风景秀丽,叶天成拍了不少照片,发到网上,希望能吸引眼球。不少人很感兴趣,但是真正来这里旅游的人却没有。

不过,一个自称是省城一家房地产公司董事的网友跟帖说,这两年城市地价像孙悟空的跟斗云翻上了天,民营公司无力与财大气粗的国企竞争,因此公司决定从城市突围,到乡村开发旅游地产,看了七道梁的风景,他觉得还不错,因此想来考察。

叶天成赶紧跟帖说欢迎前来考察,作为七道梁的村官,他将全程陪同考察。没想到第二天,一个时尚女郎开着辆豪华轿车出现在叶天成面前。

叶天成傻了:眼前这个漂亮干练的女孩是董事?女孩伸出手说:“我叫董晓楠,黄河地产公司董事。真没想到,叶村长居然这么年轻,真是年少有为。”

叶天成赶紧说:“董小姐才是年少有为呢,我只是一个村官而已,董小姐跟我年纪相仿,却已经是大公司的管理者了。”

董晓楠很大方地笑。两个人在河堤上转悠,细细密密的苇子随风摇摆,飞鸟时不时地飞入芦苇荡啄食小鱼,河床上,是温润的沙子。董晓楠挽起裤腿,将白皙的小腿荡进水里,很随意地跟叶天成聊天。

聊天中叶天成得知她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她生性喜欢冒险,年轻时曾经到处探险,后来在西藏生活过两年。她看过的风景太多了,而这里自然风景虽然不错,但是却没有特色,不足以吸引游客前来。

董晓楠的话让叶天成心凉了。不过,董晓楠对他颇为欣赏,临走时她说:“你很有想法,将来若不想在这里呆了,到省城找我。”

董晓楠走后,叶天成怅然若失。万晴以为他爱上了她,便有些醋意地说:“你既然喜欢她,那到省城找她吧,反正,这里又穷又偏僻……”

叶天成哈哈大笑说:“你可真会联想啊,我跟她,那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我只是在发愁,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

万晴一想,自己确实多虑了。这天晚饭后,两个人到河堤上散步。叶天成一边走一边思索:无工不富,依靠农业仅仅能顾住温饱,想挣钱还得把苇席这个特产重新搞起来。只是,搞苇席得有销路才成……

走到一个河湾时,叶天成忽然睁大了眼睛。暮色苍茫,河雾漫漫,鸟虫咕咕地叫,暮色掩映下,一处宅院出现在面前,那是一道高坡,灰砖烂瓦,像是废墟一般。只是,现在仍能想象得到这所宅院完好无损时的风貌。万晴低声说:“这就是‘陶宅’。”

“怎么?”叶天成惊讶地问,“这所宅子还在吗?我还以为早没了呢。”

万晴小心翼翼地说:“这所宅子质量好得很,文革时红卫兵来过这里,打砸一通,但他们根本动不了砖墙,最后他们把房顶上的红瓦揭去了不少。75年发大水,村庄都被淹了,但水退去后,这所宅院还在这里。后来有小孩子去那里玩,被蛇咬了一口,那蛇有毒,小孩子差点没命。从此,大家就对这个地方敬而远之了。”

叶天成听了,兴致勃勃地要到宅子里看看。万晴不敢,拉着他直往后退。可她越这样,叶天成越有兴趣。他挣脱她的手,走下河堤。

万晴放心不下,斗着胆子跟上来了。离宅子越来越近,叶天成的心莫名地有些恐慌起来,他眼前仿佛出现了六个尸体挂在房梁上的情景……“啊”一声尖叫,吓得他一哆嗦,转头一看,万晴脸色苍白,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一条草绿色的蛇顺着她的裤脚而上,很快,身子便没入她的裤子。叶天成压低声音说:“别动,千万别动,不然它受到惊吓会做出过激反应。”

万晴吓得一动不动。叶天成忽然想到什么,又说:“解开腰带,将裤子松开。”

“啊”万晴惊讶地问,但她很快明白了叶天成的意思,马上将裤袋松开,蛇头从裤子里冒出,又顺着她的胳膊往上爬,然后爬到她的身后,顺着她的身体隐没在草丛中。

叶天成松了口气,说:“系上腰带,把裤腿扎住。”

万晴没说话,还是一动不动,叶天成疑惑地看着她,她带着哭腔说:“我动不了了,刚才,把我吓死了,皮肤凉凉的,好瘆人啊。”

原来,她已经僵在那里了。叶天成哭笑不得,只得走上前,帮她将裤带系好,然后蹲下身来,用将她的裤脚系上。等了好一会儿,万晴才缓过劲来,叶天成问:“还有胆量进宅子吗?”万晴惊吓过后,胆子反而壮了:“去就去,不就是有蛇吗?反正已经体验过了,不过如此。”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宅子前,门早就没有了,进去之后,叶天成发现宅子格局规整,宅院空阔,屏风、回廊等痕迹很明显,前面都是家丁们的住所,后院是主人一家所住的地方。踏进后院,院子里草有一人深,只听“窸窸窣窣”一阵响,无数只蛇在草丛中游走,叶天成拿着棍子打草惊蛇,终于,他踏进了正屋。

正屋破败不堪,到处都是灰突突的,唯一显眼的是正屋的大梁,上面七道伤痕赫然在目。叶天成情不自禁地抓紧了万晴的手,万晴看了他一眼,满脸娇羞,她抱紧了膀子说:“好冷啊,这里太凉了。”

叶天成一笑,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忽然,一条硕大的蛇头从房梁上探出来,万晴吓得“啊呀”一声,便钻进叶天成怀里。叶天成拥着她连忙退了出去,然后,他拉着她的手快步退出陶宅。站在门前,两人松了口气,随即,他们便脸红心跳起来。

似乎是一转眼,两人已心有灵犀。叶天成万万没想到,工作没开展,便先开展了一个女朋友。万晴指着河水说:“你看,前面是芦苇荡,里面有好多小鱼,还有很多水鸟,小孩子们经常拾鸟蛋。可惜,这么好的地方居然没人能看上。”

叶天成跟着不住地叹息。如果这里能做旅游开发,游客们在这里吃住都要花钱,村民们可以在这里划船挣钱,游客们回去时还会买点纪念品吧,那么苇子席也就有了销路。这里交通便利,毗邻107国道和京珠高速,从省城到这里两三个小时就能到,做旅游大有可为啊。

只是,没有特色,仅凭划船和拣鸟蛋是吸引不了游人的。万晴指着“陶宅”开玩笑说:“里面有那么多蛇,怪吓人的,这个勉强算是‘特色’吧。”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陶宅模糊地漾在暮色中,阴森诡异。叶天成一拍脑袋,激动地抱住万晴说:“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特色’给忘了,咱这里还有一样东西啊,那就是‘鬼’啊!”

三:鬼影憧憧

回去后,叶天成马上上网联系董晓楠,给她讲了“陶宅”的故事。原来,他想将“七道梁”打造成一个“吊死鬼文化”度假村。现在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太多了,他们总想找些刺激的事情做,登山啊蹦迪啊……包括看鬼片吓自己。每年全世界出品恐怖片上百部,日本和泰国的恐怖片以变态恐怖享誉全球,拥趸无数。而度假村就是搞“鬼文化”,白天在黄河岸边钓鱼玩耍,晚上则享受鬼怪服务……

董晓楠一听非常激动,连连说这个创意好。第二天,她将叶天成的方案提交董事会,并将“陶宅”的诡异之事讲述给董事们听,大家都很感兴趣,认为搞“鬼文化”是剑走偏锋,一旦成功就可以复制。搞一个“鬼文化”度假村,投入不多,即便失败也没什么。再说,董晓楠是董事长的妹妹,董事长对她一向骄纵,外人根本不愿意跟她作对。

董晓楠这几年做了好几个成功的商业地产盘子,哥哥对她非常信任,因此成立了子公司“黄河七道梁开发公司”,注册资金一千万,交给董晓楠全权负责。

这段时间里,叶天成健全了领导组织,动员村里的老党员发挥余热。老头们很热心地工作,给他帮了不少忙。他到镇上向领导们汇报了村子和省地产公司合作开发旅游的方案,领导们很支持,表态说只要能拉来投资,要人给人,要政策给政策,总之,镇上绝不拖后腿。

得到领导支持后,他回到村里,跟村委会成员沟通,大家都表态支持。说到地皮,河坡那的土地除了“陶宅”以外的地随便用。叶天成头大了,要搞度假村,就是指的是“陶宅”那块地。一贯支持他的老头老太太们坚决不同意使用那块地,他们说,陶家对村子里有恩,没有陶家,就没有村子。没有了陶宅,那村子还叫什么“陶家堡”?

叶天成没法,只好希望董晓楠选中别的地块。然而,眼毒的董晓楠一眼就看中了陶宅,这块地占尽地利,视野开阔,土地平整,在陶宅的基础上修建度假村既省事又省钱,而且更能渲染“鬼文化”的妖异气氛。

董晓楠坚决要求征用“陶宅”,老头老太太们则坚决抵制。叶天成向镇领导汇报,镇领导们拍案而起:“那块破宅子你们随便用。只要是为了村子经济发展,我们坚决支持你。再说了,那陶宅象征着旧时代,戳在那儿阴森得很,去除了是件好事。”

镇领导的支持给了叶天成吃了颗定心丸。董晓楠做动员工作很有一套,她给村子里每家每户都送了一箱牛奶,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可以领一套夏凉被,花钱不多,收到的效果很好,反对者立即少了一半多。她又给学校引了光纤网络,同时将公司里七十多台更新换代淘汰下来的旧电脑捐给学校。这些电脑可比学校的电脑强多了,小孩子们高兴的不得了,回家兴高采烈地跟大人宣讲。叶天成带领着几个年轻的村干部,挨家挨户做工作,宣传度假村的好处。没多久,老人们就同意了,他们只要求在建设过程中,一定要谨慎,不能对地下的陶家人不敬。

一切都谈妥后,董晓楠从设计所拿来了设计图。度假村以“陶宅”为主体,但是面积比“陶宅”扩大了三倍。沿岸还设计了宽阔的停车场、码头等,客人可以乘小船进入度假村内。叶天成看着设计图,非常激动。他情不自禁地对董晓楠说:“咱们的事业,就要开始了。”

董晓楠也很兴奋,她一字一顿地说:“开始了,我们要大干一场了。”

叶天成代表村子和董晓楠达成协议。度假村全额投资由黄河地产担负,七道梁村出让土地做35%的股份,每年参与分红。度假村施工中,所用工人优先考虑七道梁村村民……

万事开头难,度假村准备工作千头万绪,董晓楠干脆在七道梁村住了下来。为了和叶天成多交流,她就住在叶天成隔壁。这时,她的身份才揭晓,作为黄河地产老板的妹妹,她拥有黄河地产40%的股份,按市价算,她是名副其实的亿万富婆。

但是,董富婆虽然有钱,但感情生活却不怎么样。她年轻时为爱疯狂,跟一个摇滚歌手深爱一场,后来摇滚歌手吸毒而死,她的感情受到重创。后来谈了几个男朋友,但都无疾而终。慢慢的,她就成了一个大龄剩女了。

对此,万晴很不理解。董晓楠有貌有钱,偏偏找不到适合的人。董晓楠叹息说:“妹妹,你不知道,女人越优秀,就越难嫁人。错过了,就很难找到合适的了。我看,叶天成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你可一定要抓住啊。”

万晴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回到屋里后,便对叶天成说:“咱们结婚吧。”

叶天成抱住她说:“宝贝,我们还年轻啊。等到度假村建好后,咱们就结婚,好不好?”

万晴很执拗,说:“咱们结婚跟度假村有什么关系?要你说,度假村建不成,你就一辈子不结婚了?”

叶天成生气了。度假村是他的事业的起点,他看得很重。万晴这样做等于是逼婚啊,她最想要的生活就是安稳的小日子,跟他的理想真是格格不入。两个人争吵起来,外面,董晓楠趴在栏杆上,优雅地抽着烟,望着远方,脸上带着一丝笑。

万晴气冲冲地拎着东西回家。叶天成走到董晓楠身边,也抽起烟来,边抽边叹气。董晓楠笑着说:“万晴这么漂亮,又单纯,你够幸福了,叹什么气啊。”

叶天成苦笑着说:“假如她有你一半的头脑,我就烧高香了。”

董晓楠抽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两个人的身影模糊在烟雾中。

施工队来了,“陶宅”被一点一点地拆除。“陶宅”里面藏了很多蛇,它们或逃走,或被工人们捉了吃。河堤上扔着许多血肉模糊的蛇身,被来往车辆碾压得粉身碎骨。不少老头老太太们到河堤上烧纸焚香,工人们在一旁看笑话。

谁也没想到,当拆除到“陶宅”主屋时,意外发生了。那天晚上,几个工人在工地上烤蛇肉,肉香四溢。这时,一个工人去河边小解,突然,一个声音从雾漫漫的芦苇荡里传出来:“给我拿块肉。”

工人吓得一哆嗦,眼睛盯着传出声音的地方,这时,他的肩膀上忽然被拍了一下,他一转头,看到一个民国打扮的老头儿幽幽地看着他,而且,更令他惊异的是,这个老头儿一身红,说:“偷我的蛇吃,也不知道给我拿一块!”

对“陶宅”的种种传闻,工人听到了不少,这时他想起了那个上吊自杀的陶梵泉,再看看眼前这个红衣老头,吓得“啊呀”一声,便没命地跑起来。几个工友笑他一定看花了眼,于是几个人一起到河边。却见六个红衣人齐刷刷地站在芦苇荡里,风乍起,吹起头发,却看见一张张惨败的脸……

“妈呀”几个棒小伙惨叫着跑回工棚,将遇鬼的事告诉大家。大家自然不信,跑去看时,雾茫茫的芦苇荡里什么都没有。一个工人想起了烤蛇肉,跑回火堆一看,烤的六条蛇已被吃得干干净净,地上躺着六条完整的蛇骨架……

大家伙面面相觑,冷风吹来,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时,天空飘来细雨,寂静的雨夜里,几十条汉子躺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外面,女人“呜呜”的哭声萦绕在耳边……

第二天,“陶宅”闹鬼的事情便传了出去。恐怖的“七道梁”传说,再一次被人记起。

四:死亡之谜第一个版本

从那天开始,天一擦黑,工人们便休工睡觉,离家近的工人则不辞劳苦地回家。“七道梁”的名声越来越响,连市报都派了记者,采写陶家人的故事。董晓楠干脆拿出十万元钱,举办“陶氏死亡之谜”大赛,谁给的解释最合理,谁就能摘取那十万大奖。

这下,“七道梁”的名声就更响了,连省城的报纸都报道了这件事,揭秘的信件不断飞来。看着教室里躺着的几麻袋书信,叶天成和董晓楠得意地笑了起来。

原来,工地上的闹鬼行动是他们俩的策划。董晓楠一直觉得既然要做“鬼文化”,必定要先声夺人,度假村没建成,就要将声势造够。那几个红衣“鬼”,是董晓楠找的本公司员工扮演的。

连他们俩都没想到,这件事的效果会这么好。他们俩喝酒庆祝时,万晴冷冷地说:“跟‘鬼’开玩笑,你们俩可真敢想。”

叶天成不在意地说:“我们这都是为了村子,这又不犯法。”

万晴撇嘴说:“为了村子?说得可真好听。村里人挣多少钱我不知道,我单知道,现在小孩子都不敢去河边玩了,都是被你们吓的。还有,外人都不敢跟村里人交往了,我们现在简直是人鬼不分了。”

董晓楠哈哈笑笑说:“小妹你别担心,等度假村建成了挣钱了,他们争着跟咱们交往。有了钱,就啥都有了。有朋友,有亲戚,有房子,有车子……”

万晴叹息说:“真是有钱能让人做鬼啊。”

不久,揭秘大赛的结果出来了。一个纺织厂女工获奖,她编的故事如下——

陶梵泉诸事顺心,但唯有一事萦绕心头,那就是没有男孙。老二夫妻有一女,时已五岁,但老二媳妇再无生育迹象。老大夫妻更愁人,结婚七八年了,连孩子毛都没见着。老大带着媳妇章氏看遍名医,却没有作用。后来,陶梵泉请来西医,西医不单单对章氏检查,还对老大也检查了一遍,然后告诉陶梵泉,老大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陶梵泉如雷轰顶,他没有将医生的诊断结果告诉家人,而是偷偷地谋划了一番。一天,陶水清被他派出去购买弹药,整整半月都不能回来。那天晚上,陶梵泉偷偷进入厨房,在小灶上下了药。晚饭后,大家都喊困,纷纷睡了。陶梵泉则偷偷来到大儿子的房间,用小刀拨开门,闪进房间。他轻轻走到儿媳的床前,她正睡得熟,他颤抖着手,掀开了她的亵衣……

一连几天,夜夜如此。没有人发觉,他似乎上了瘾,有点乐此不疲。然而这天晚上,章氏胃口不好,吃了点东西,但回到自己房间,吐了个干干净净。她躺在床上,回忆这几天晚上做的令人心跳的梦,就在她欲睡未睡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压了上来……

章氏羞愤不已,陶梵泉跪在地上,求她一定要为陶家留下一个子嗣,不然陶家偌大的家业会后继无人。章氏勉强答应下来,丈夫回来后,一切如常。然而,自从和章氏有过肌肤之亲后,陶梵泉便念念不忘她的美貌,陶水清一旦不在家,他就抓住机会潜进章氏房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经常在家的老二媳妇发现了,她和章氏素来不和,在一次争吵中,老二媳妇口不择言,骂了句“扒灰”,章氏顿时脸色苍白,她是大家女子,教育甚严,她早就无法忍受现在的生活,现在又被人羞辱,她一气之下,身着红衣上吊自杀。仵作检查尸首时,发现她怀有身孕,一尸两命。

着红衣上吊的人煞气特别重,这说明死者在诅咒众人将来不得好死。妻子无端上吊,又怀有身孕,陶水清隐隐猜到些什么,他又伤心又绝望,也踏上了妻子的老路。大儿子夫妻的死,给陶梵泉带来巨大伤痛,一切都是由他而起,所以,他也上吊自杀。

好端端的一家人忽然走了三个,剩下陶水明一家,陶水明将大嫂的死归咎与妻子争强好胜,妻子将真相说出来,陶水明不敢相信,夜深人静时,他也将红绫扔到了房梁上……

绝望之下,老二媳妇带着女儿也走上了不归路……

这个女工将陶家人死的顺序给调整了,最后,她写道:“七道梁铸就了‘陶宅’是大凶之宅,只有在那里死七个人才能消除他们的怨念,然而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人出事。也许,这种事本来就是虚无,或者,他们的诅咒刚刚开始……”

这个故事香艳隐秘,满足了读者的猎奇心理。而且,“诅咒”概念的推出,更有助于鬼文化特色。因此,故事大奖颁给了她。省市媒体前去采访她,女工在镜头前侃侃而谈:“我妈以前在陶家做大奶奶丫鬟,大宅门里的事,她知道但不敢说,后来跟她闲聊,她才讲了出来。因此可以说,这不是我编的故事,而是事实。”

她举着十万块钱的支票的图片被报纸网络广泛传播,“七道梁”的名气更响亮了。叶天成对她女工说:“妈,你在镜头前可真有感觉!”

原来,这个纺织女工是叶天成的母亲。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十万块钱当然不能让外人拿去。这个香艳的故事,是叶天成和董晓楠事先想好的。他们俩还要大造声势,将这个故事拍成电影,请大明星,既打广告又得票房……

叶天成和董晓楠越合作越发现对方鬼点子多,彼此钦佩彼此仰慕,竟发展到形影不离如胶似漆的地步。只不过两人整天在工地上,村里人还当万晴是叶天成女朋友。

事实上,万晴和叶天成依然住在一起。叶天成总以为,董晓楠有钱有貌,根本不会看上自己。而自己被镇领导赏识,将来将村子打造成像“华西村”那样的富裕村也不是不可能,因此在这里扎根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白天他跟在董晓楠屁股后面忙碌,晚上则在万晴面前甜言蜜语。万晴本来就喜欢叶天成,又听信了叶天成扎根农村的誓言,便死心塌地的跟他在一起,期望度假村早日建成。度假村建成了,他们就可以结婚了。

五:一门忠烈的悲剧

然而,在修建停车场时,工地上出事了。工人们在挖土时,挖到了一个巨大的墓葬。由于是石棺,工人们以为里面埋的肯定是大官,因此争抢起来。等村里的老人们到地方时,尸骨被扔得到处都是。老人们哆嗦着嘴,大叫:“作孽呀,陶老爷子在天之灵,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原来,这是陶梵泉一家人的墓葬。里面并没有值钱东西,因为陶家人立下遗嘱,将所有财产都分给村人了。只不过,在陶梵泉小儿子陶水明的棺材里,工人们搜出一个铁皮盒,上面的铜锁生了一身绿毛。大家认为里面必有宝物,一定要在众目睽睽下打开,大家见者有份。

叶天成毕竟是村官,他命令工人们不许妄动,打电话到县文物局,请专家前来。然而,在等专家来的时候,有性急的工人一斧子砍下,铜锁被敲开。打开铁盒,里面并无金银财宝,而有一卷发黄的纸。

“藏宝图?”有人猜测。

叶天成气急败坏地拿起纸一看,上面的字是繁体。幸亏他学过古代汉语,对繁体字也认识不少。读了开头,他就大声说:“大家别胡乱猜了,这是陶水明的遗书……”

陶水明在遗书里写道,自从“九一八事变”后,东三省被日本的铁蹄践踏,父亲陶梵泉忧愤不已,渴望有一天中国能收回国土。然而,东三省并没有喂饱日本鬼子,他们在37年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上海、南京相继陷落,日本人在南京疯狂大屠杀……

陶梵泉虽然隐退乡里,但他关心时局,订了好几份报纸。看到日本人横行中国,无数同胞倒在屠刀之下,陶梵泉气结于胸。他有心上场杀敌,无奈自己年事已高,何况报国无门。眼瞅着日本人占领了大半个中国,对国民党政府越来越失望的陶梵泉于一个夜晚自挂房梁……

陶梵泉死后,陶水清主掌陶家。他决定组织民团到前线去,却被警备司令部阻拦,他们居然怀疑陶水清带领武装是前去投靠共产党……陶水明非常气愤,大敌当前,内部居然还在闹纠纷。本来他自幼就多愁善感,父亲之死令他非常伤心,再遇到这种情况,他一时想不开,便也上吊自杀,追随父亲去了。

妻子章氏已经怀有身孕,孩子未出生丈夫就寻了短见,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无法承受,便也随丈夫而去。短短一段时间,亲人走了四个,陶水明夫妻俩绝望之下,便决定追随他们而去。死前,陶水明对财产做了安排。他将自家人死因写于纸上,放在铁盒内……

读到这里,有老头说道,听人说起过,当时负责陶家丧事的主事人对陶家人非常敬重,他们看到了陶水明腰里缠着的铁盒,以为是他极为看重的物品,便没有打开,并且找了锁锁起来,将铁盒放进棺材……

大家一阵唏嘘。谁也没想到,陶家人之死竟是这么回事,真是铮铮铁骨一门忠烈啊。叶天成更是尴尬,陶家人的英雄故事竟被他和董晓楠演绎香艳庸俗的故事,真是惭愧啊。

大家伙赶紧将地上散乱的尸骨拼凑在一起,老头们边拼边流泪,一个劲地说:“造孽啊,造孽啊。”

这件事情过后,董晓楠加快了修建步伐。一年后,度假村建成了。主体建筑自然是陶宅,只不过由于房梁被水泡过,时间又这么久了,已经脆弱不堪了,所以又换了一条新主梁。其他的建筑也很有特色,宅院里遍植松柏,树上挂着白灯笼,到了晚上,还真是鬼气森森。

由于“七道梁”做足了广告,名声在外,因此度假村一开张,游客们纷至沓来。游客们白天在黄河里游玩,在芦苇荡里捡鸟蛋,抓小鱼,玩得不亦乐乎,晚上则住在古式阴森的房间里体验一下鬼生活。当然,那些房间里出现的“鬼”都是度假村员工,每个房间里都有暗道,半夜三更的,他们从暗道里进入房间,然后再配合着音乐吓人。游客们被吓得屁滚尿流,连呼过瘾。走时,他们会买上苇席以及所谓“开过光”的玉石。

为了让游客们买东西,叶天成想了个鬼主意,凡是白天游客买了苇席等东西的,晚上当“鬼”靠近他们时,一定要做出害怕的表情和动作,证明这些玩意儿有避邪的作用。游客们对此深信不疑,买回去后赠送亲友,后来名声搞大了,连附近的人都相信这玩意儿有避邪效果了。

总之,度假村效益很不错,七道梁村因此而富裕起来,叶天成作为有为村官,被树立为村官典型,其事迹还上了省报。董晓楠在地产界一举成名,她开始复制这种模式,在各个地方做“鬼文化”。她的摊子铺得越来越大,身边紧缺人手,因此,她想让叶天成来。

叶天成没有实现他的承诺,度假村完工了,他没有给万晴婚礼;度假村赚钱了,他还是在忙,总之,他离万晴越来越远,就像一个风筝,线断了,万晴永远也收不回来了。

董晓楠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三十岁的女人,要玩“姐弟恋”。她的美貌和资产征服了叶天成,对叶天成来说,若想发达,走得更远,跟董晓楠结婚是上青云,跟万晴在一起则是艰难攀登。

面对他的选择,万晴泪流满面。她说:“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了,你如果丢下我,我还怎么在这里生活?要不,你给我一场婚礼,咱们不领证。然后,你就自由了,我不会粘着你。”

叶天成答应了。反正董晓楠已经回省城了,他将来也要到城市生活,七道梁只不过是他的跳板,而不是他的归宿。

婚礼办得很热闹。叶天成没有房子,婚房就设在度假村里。晚上,当闹洞房的人推开门要闹新娘时,他们瞪大了眼睛:新娘子一身红衣,悬在房梁上……

六:七道梁

万晴外表柔弱,性格却刚烈,面对负心郎,她选择了这种方式悲愤地控诉。万晴父母哭得死去活来,他们坚持说叶天成害了他们女儿,公安局派来法医验尸,却发现万晴不仅怀孕了,而且怀的还是双胞胎。

一尸三命,房梁上多了三道伤痕。

万晴的死让叶天成再也无法呆下去了,再加上他本来就想走,于是他辞职,到了省城,和董晓楠结婚。时间如烟,一晃三年过去了,叶天成和董晓楠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万晴像风一样淹没在时间里,叶天成甚至已经忘记她的模样了。

董晓楠有件事没有告诉叶天成,她结婚前多次堕胎,严重伤害了她的生殖系统。她现在就为当初的轻率而付出代价,然而越得不到的东西她就越想要。到了后来,要孩子成了她的唯一目标,而且成了她证明自己是女人的必要条件。她四处求医问药,听到某个地方某某有祖传秘方,便跑去问。久而久之,叶天成也习惯了。

一天,她又听说了一个小镇有个医生,专治不孕不育,便开车去了。看了病拿了药,返程时已经天黑了。当她路过度假村时,忽然想到这是自己的产业,已经好久没来这里了,她便想:“干脆,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明天再回去。”

她所住的房间,正是万晴自杀的房间。那天晚上,她睡得很死,反复做着一个梦,一个女人牵着两个小男孩的手站在她床前,三条红色人影幽幽地看着她。那个女人轻轻地呼唤着:“孩子在那边,你来……”

她起身,手里多了一条红纱巾,她迷糊糊地将纱巾挂到房梁上,然后将脖子伸了进去,腿一蹬,女人和孩子都笑了,露出血红的牙齿……

董晓楠上吊自杀!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便有了权威版本:由于董晓楠没法生孩子,所以遭到老公的虐待,她想不开,便上吊自杀了!这个谣言有理有据,让董晓楠哥哥都不得不相信。董老板权大势大,一怒之下,便疯狂打压叶天成。

叶天成站在度假村里,百感交集。董晓楠上吊用的红纱巾,正是他送给万晴的啊。这时,他想起了自己编的那个庸俗鬼故事中的结尾:也许,陶宅的诅咒刚刚开始……

心力交瘁的叶天成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他的眼睛模糊起来,恍惚中,他看见万晴一袭红衣,幽幽地看着他。他想起了万晴的温柔,最终,他拿起红纱巾,挂在房梁上,然后,将头伸进去……

叶天成死后,房梁上有五道伤痕。公安局在查案时,检查到房间里有迷魂香,这个是重要线索,然而当天晚上,两个老人在房间里上吊,他们留下遗书,承认事情都是他们干的。

这两个老人就是万晴的父母。女儿死后,他们便来到度假村工作。由于董晓楠派来的新经理不认识他们,所以他们成功地成为度假村员工,任务就是整日扮鬼吓人。他们相信,度假村作为董晓楠的产业,总有一天,叶天成这个负心郎会回到这里。他们痴痴地等,没有等到叶天成,却等来了董晓楠。

那天晚上,他们在房间里燃烧了迷魂香。这种香其实是违禁物,为了渲染恐怖气氛,叶天成和董晓楠秘密进口了这种香料,一直对游客使用。叶天成没有想到,有一天这种东西会用在自家身上。

老人从密道里钻出来,对已经陷入幻想状态的董晓楠轻声诱惑,使她不由自主地登上凳子,将头伸进去,然后,他们踢掉了凳子……

同样,他们对叶天成如法炮制!即便公安局查不出迷魂香,他们也决意死了。

他们死后,房梁上又多了两道伤痕,于是,度假村成了真正的“七道梁”。度假村使用违禁药品的事情传了出去,游客们再也不来了,度假村人烟稀少,越来越荒凉,现在,它已经变成了吓人的工具,小孩一闹,大人就恐吓:再哭就把你送到“七道梁”去。小孩马上不哭了,其效果,正如当年的“陶宅”。

有人说,正是叶氏夫妇对陶家人尸骨不敬,才导致了他们的悲剧;又有人说,其实,从他们找人扮作陶家人吓工人时,他们就得为自己错误的行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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