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弃高墙大院,钻进山沟避贼,犹如吞糠咽菜却不食河豚,高墙防盗却不料群盗遍野,河豚有毒却有烹饪之计,天下之事谁能说得清呢。
赵斗顺石板出洞入谷,下引溪流穿竖井而出,供庄园内灌田养鱼洗菜用水。
从谷底到峰顶却如刀割豆腐,坡林绵延不知所踪,此刻牲畜悠闲趁着凉爽的月色啃草,惊吓一滩的野鸡飞出。
河谷地放牧屯垦适宜,唯一要做的是筑堤蓄水,明末的气候实在反常的厉害。
守住山顶,谷内则无事,再者水源保障,如是而已。
峡谷中一眼望去,许久无人烟,杂草树木密布,恍若深山老林子。
河道有石砌的取水石梯,林子中营房残墙貌似观武阁一般,帅旗柱石高高耸立,似乎诉说着什么。
看来是个世外桃源,一山内外两重天,就是土地有点少,种植粮食还要靠川前的平原。
将来这地方可以作为仓库重地以及肉食保障牧场。
煤工知会赵斗,若在此扎营,口粮还得搬运,前面能守的住不?粮种需要从新粮里刷选,或是找商帮提前订购;还有民夫对放弃庄园有异议,当初应该分发甲仗上城墙防守,突然放弃,若是鞑子抢掠而去,奈何。
煤工掌管过深山里的矿场伙房,克扣口粮厉害的时候,懦弱的矿工都会狂怒杀人。何况眼下这些深知眼前银山粮海的民夫,突然撤退,咋么的也得有大军攻陷的征兆啊。
国初冯胜弃宁夏,烧了二十余万石米麦料豆及军需,仅仅是惧怕回鹘骑兵而已。
人心不稳,何以成事。
赵斗没在意民夫的心思,庄园并未失守,还在掌控之中,即便大军扎营庄内,猎杀干净也不是啥难事。
至于想要甲仗,想要造反不成?
春播还早,狩猎之际探查地势,以周旋鞑子,抢掠粮草营地为首。
操练整军将需要更多的粮食,解救城内灾民,成军立寨的粮食将远远不够,更何况这些牛马都要****料。
土豆和玉米也要寻访多种植,番薯更是适合贫瘠之地种植,后世冬天腌几大缸酸菜,糠菜半年粮。
肉食要多想办法,大规模养殖需要广大的草场,河湖养鱼捕捞,将可用鱼肉填补肉食的不足。
北方人不喜欢食用鱼类,羊肉居多。
当年赵太祖落魄吃出来个羊肉泡馍。
据宋代《政和本草》载,食羊肉有补中益气,安心止惊,开胃健力,壮阳益肾等良效。
因此,宋人认为,羊肉与人参一样滋补身体,人参补气,羊肉补形。
两宋皇室的肉食消费,几乎全用羊肉,而从不用猪肉。
尚书省所属膳部下设牛羊司,掌管饲养羔羊,以备烹宰之用,还设有牛羊供应所和乳酪院。这不但是习惯,而且还上升到作为宋朝祖宗家法之一的高度。如《后山丛谈》所言:御厨不登彘肉(猪肉)。
李焘记载辅臣吕大防为宋哲宗讲述祖宗家法时说,饮食不贵异品,御厨止用羊肉,此皆祖宗家法所以致太平者。
成吉思汗征西夏途中缺粮,部下把羊的内脏利用起来做成一锅羊杂碎,后来的成吉思汗铁板烧也是赫赫有名的。
元朝宫廷嗜食肉食,蒸之,烹之,炮之,炒之,爆之,灼之,熏之,炸之。汤也,羹也,膏也,甜也,咸也,辣也,椒盐也。所盛之器,或以碗,或以盘、或以碟,无往而不见羊也。
草原铁骑出征也有羊群当后勤随征。
历代陕西山西的养羊业很发达,嘉靖时陕西的赋税中,还包括每年缴纳羊皮2907张,大尾绵羯羊2440只,山西赋税包括缴纳2694只。
赵斗以为入草原征讨,掠夺牲畜也是补给肉食的狠招,据其地而牧,骑军不乏用马尔。
眼下天下灾荒异常,屯垦殊为不易,放牧实为肉食根本。
长工观看星宿,点头道,晴天无雨,夜宿圈外无妨。
峡谷具体情况也不太明朗,至于牛羊黑夜是不会乱跑,狼啸虎嚎却不得不提防。
山谷中虎狼巨蟒藏身,不可掉以轻心,这是领军之人的谨慎。
长工算是赵家的雇佣长工,自幼看着赵斗长大。
此次陪同逃难不过是监管对读书人全无好感的少爷,也是周全路途。当初老夫人摇头道,就斗子的心性,当个山大王差不离,幕僚赞画还得用读书人,老赵家不亏待读书人,这大明读书人心性比老赵家那会差远,放出去跑一趟就知道天下还得读书人来打理。
老长工一路发现,之乎者也的秀才们实在不足以参谋军政,十足的书呆子。
眼下以槐木树干看来,至少废弃百年之久,或是林地之用,庄园封闭此地。
遂招呼诸人聚拢牲畜,围火堆守夜。
烧锅熬汤,有人河边打鱼喜乐,年长的探讨军阵厮杀受伤是常有之事,山大王也少不了个药先生。
放牧采集药材将是日后开山的活计。
安顿停当,各自到这石屋石床上打开被褥尽情睡觉。
赵斗则烧好水,倒在一个石坑里面泡脚,其实他挺累的。要不是后世的他单兵训练一流,这个时代的他自幼习武,光是这俩天折腾也就够呛。
平日里游山玩水,曾经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景。
如今赵斗身处不知何时的藏兵洞,感慨万千。颠沛流离,和野狗争食,城下看城头修罗道,无千军万马,却要闻鸡起舞,自信三尺之躯,千百余骑可成一世功业。
赵某人转了一圈,自去酣睡。
这里不是野外,既要防止野兽,也要防止过境的军队,睡不踏实。
至于鞑子他们呢,夜里爱闹腾就闹腾去吧。
想睡吧,又睡不着,起来查看一番,那些民夫鼾声大作,鞋子乱成一堆,一旦有警,真要乱成一锅粥。
他看看堆积的武器,坐在旁边把武器都分开,短斧一堆,弓箭一堆,蒙古弯刀一堆,长枪一堆,倒也还有一堆绳索,估计那些鞑子随身携带的套马用的。
武器乃军人的第二生命,战场上遗失武器那将会没命的。
未来他的军队装备什么武器和鞑子骑兵交战,这是他一直思考的问题。虽说马其顿方阵持矛而立所向无敌,但是骑兵攻其俩翼后后方,这阵就破了。
那些火药都装在木桶里,把那几桶火药堆在旁边的石床上,防止受潮。拿起那几杆鸟铳细细端详,比不上后世的汉阳造,可也好歹是火器了,略加改造,也是好东西。
木匠更是睡不着,煤工等人久随赵斗,也睡不着,看着赵斗忙乎,也跑过来。
赵斗又拿起他那杆铁矛,使起枪法来,这枪叫梨花枪法,戚继光《纪效新书》说,长枪之法,始於杨氏,谓之曰梨花,天下咸尚之;其妙在於熟之而已,熟则心能忘手,手能忘枪;圆精用不滞,又莫贵於静也,静而心不妄动,而处之裕如,变幻莫测,神化无穷。
无论路上杂么磨难,都要找时间演练一番,武事不曾荒废。
木匠看着赵斗演武,抱着膀子道,传言鞑子破关围攻京师,这朝廷没了,我等咋办?
煤工则不屑的哼道,杂么办,编起来佛挡杀佛,魔挡杀魔。这世道,你别指望朝廷,就那些流贼,哼,我实在看不起他们。你说,这连年灾荒,蝗虫满天飞,到处起事,他们那么多人吃什么,就知道攻城,破一城就增加多少人,可是吃的呢。鞑子也抢掠,这中原真是没人烟了。
李虎道,乡下围猎之时,众人各自择地猎杀,要的是有个头领;为何眼下青壮众多,却无奈辽东蛮人,却没人敢战;搁荒这么多良田出去逃荒,路上还得靠斗哥;汉家儿郎都让这些书生给糊弄了。
那些跟着赵斗流浪的兄弟都围过来,赵斗才是他们的主心骨。
赵某人拄枪而立,道,乡下逃难至今,吃水斗,粥棚斗,处处斗,无非是活命;今僻居一隅,依旧为食,明个下套搜罗野味,弄点肉给大伙补补。不要以为我吝啬舍不得吃这些羊,要知道这个冬天,我都指望不行了才杀羊保命,现在要紧的是安排好这些牲口,把我们这里整修好,鞑子来了也好防身抵御。路上那些农民军不也蛊惑我们加入,乱世要自立,否则你就是人家的刀。
煤工淡淡道,这地说白了,是咱的,庄子总比这山沟里强,鞑虏辎重尽数在咱手里;民夫里的狠角色有没有,不必在乎,顺我者昌逆我者死,弃守庄子的杂话不必多言,唱出空城计罢了。
吴叔在冷笑道,民夫贪生怕死,蛊惑撤离,现在又说杂话,这里老子不想听啥鬼话,让你做啥你做啥,听到没?
众人确实有点鼠头蛇尾,好好的庄子不守,民夫鼓动一下就抱头鼠窜。
赵斗吩咐众人每人拿一把短斧伐木,明天再让木匠给每人打造一杆长矛,演练长枪阵列,
铁匠则打算多寻些铁多打造一些合适的兵器。
要说这众人流浪途中睡觉都得抱着家伙,不然就很难说。
民夫不用害怕鞑子的打骂杀戮,赵斗等人则不用害怕鞑子的箭雨。
李海通也擦觉赵斗的人手隐约间围着民夫,略微一查验就知道几个失踪的伙计身份不简单。
一夜打屁磨牙梦话的不知凡几,反正是各怀心思,只有赵斗安排好值哨后就蒙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