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又是黑暗。
深渊。
又是坠落。
跨入光门的那一刻，无边的黑暗瞬间笼罩而来，这是一种连自己身处何地，连自己的手伸向了哪里，甚至不能够摸到自己五官的黑暗。接下来，则是没有一丝一毫预兆的下坠。
幻生本来是无语着的。一个试炼之地，至于把地捅个对穿的大窟窿么？
然而疑点随后就来。
既然是深渊，只要周围有空气，那么一定会有微小的变化，那么他一定能够感受得到……
额……除了掉下来那次是被不知名的能量卷进来的。
可是他并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预兆，那就意味着……
感官迷惑？
难道这是个幻境？
内心无比纠结的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叮——进入试炼最后一关。”
……
……
额？
没了？
提示音只有这些？
目的呢？对手呢？什么都看不见要怎么闯？至少要给点提示吧？
幻生在心中将提示音诅咒千万遍，然后接着下坠。
不知道柔儿她……怎么样了。
黑暗中，幻生突然想到昏迷的妹妹。
我现在被困到这里，究竟要怎么才能出去呢？
幻生睁大了眼睛向周围看去，却没有看到一点光亮，甚至连上下都分不清，因为周围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哥……”
谁！？
幻生皱皱眉，无边寂静黑暗中的声音让他感到无比诡异。
谁在耳边？
哥？
柔儿？
难道是我幻听了？
“哥！你醒醒啊！柔儿要是没了你该怎么办？呜——”
似乎是为了否定幻生的想法，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这是……
幻生茫然。
幻柔说过的每句话，他几乎都记得，可是唯独没有这句的印象，仿佛就是此时此刻她才站在自己耳边说过一样。
“爸爸死了、妈妈死了，灵姐姐也被抓了回去，哥哥为了保护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哥哥，你醒醒啊！”
……
原来是那晚的事情啊。
幻生痛苦地闭上眼。早上的时候一幕幕已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本就撕心裂肺的伤疤被揭开，可在这个试炼中为何又一次被提及？这一关，估计是为了试探我的心性吧。
或许她，也会再出现一次吧？
“你渴望力量吗？”
一个诡异地声音响起，甚至让人分辨不出男女。不过幻生感到这句话的对象不是自己。
“我……渴望……力量。因为我好想回到……回到翼身边……”
一个虚弱嘶哑的声音响起。如果不是周围过分安静再加上幻生尽力去听的话，甚至会忽略这句话。然而就是这断断续续的回答，却让他心神大震。
“他从小受尽屈辱，虽然能力很强很强，但却抵不过整个家族的追杀，我…我一定要找到他…不仅为此，而且，我们…我们……一起面对了那么多困难，如果他…活着，我又…怎么舍得死去？”
幻生：“……”
“心脏破裂，内脏、经脉尽毁，声带破碎，你的脸也被毁了。就算我能够帮你恢复内脏的伤势，却无法修复经脉，以及你的面容。就算这样，你确定他还会像以往一样对待你吗？”
听到那对话，黑暗中的幻生睁大了眼睛，几乎用尽了一切的力量突然大吼道：“该死的！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不准你再说了！我知道我的灵蝶为什么会死去了，都是因为你！到底想怎样？！”
然而这一切都是白费力气。那对话依旧在继续，完全不受幻生的影响。像是一盘磁带，而幻生只有听的份，不能更改磁带内容。
“……”
虚弱的声音沉默了许久，那个诡异的声音也没有再发话。
“我…这么样只会是他的累赘吧？”
幻生的心海剧烈的翻滚着。多少年了，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激动过。
他只想找到那怪异声音的来源，然后狠狠地将之撕碎……
他真的好怕，女孩就是因为自己错误的理解而真正放弃了生的希望。
你回来，我会保护你啊！
你回来……
“也许吧，现在的你你不仅不能帮他抵抗你那所谓的家族，甚至会拖累他，伤害他，甚至伤害她的妹妹。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
不是这样、不是的！
幻生慌了。
蝶，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有你在，我怎么会害怕他们？你怎么能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是啊。我已经是个一无是处废人，现在……这么丑，还这么……肮脏……就算找到了他…又能怎样？”
肮脏？
肮脏……
幻生沉默。
唯有这个想法，只要出现在她的心中，他就绝对不能抹去。
原来是这样……
你怎么可以这样想？
你怎么能这么想？
“那么…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嘶哑的轻叹。
你听不出这句话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感情色彩。或许是心痛？或许是失望、绝望？或许是自嘲？或许其中还有一丁点希冀？或许里面包含着的，是几乎固化的悲切。
天地重归安静。
任凭幻生如何聚精会神地听，都不能得到一丁点声音。
呼——
狠狠灌了一口凉气，幻生笑了。
这不过是个幻境，那也不过是连梦也不是的画面，我凭什么相信？
如果这就是心性的考验，是不是太弱了？
“你在怀疑？”
兀的，几个字串成一句话，出现在自己的心中。
怀疑？
“你在怀疑这个试炼的真实性么？那么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它就是真的。”
不受控制地，自己的脑海中不断地有新的字组合出现。
真的？
“她是你灵魂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吧？她的事情总在不知不觉中就渗入你的灵魂、记忆中，就算那些东西你不曾感到、看到，也依旧会留在你的记忆中。或许在某个梦中，就会悄然出现。”
“不用怀疑，这是真的。”
那怪异的力量不断地操纵着自己的意识，就算幻生再傻，也该意识到这是试炼之地的发起者所做的安排了。
那也就是说……
蝶……
蝶……
我的……妻子啊……
……
“你渴望力量么？”
“渴望。”
许久，那股力量都没有牵动幻生的思想。似乎让他陷入自己的意识中，自我恢复。
依旧是那句话，也依旧是“渴望”的回答。即使是两个人。
“哦？为什么？”
幻生顿了会。但是并不是迟疑。
“守护。”
“不，你错了。”那股力量毫不留情地否定了幻生的回答。
“你到现在，依旧没有弄清自己的想法吗？你年少的时候被逐出家族，虽然有你父母的原因，但还是由于你实力远远不如家族中的那些老辈。或许你认为自己的能力在年轻一辈中无人超越，但是却能被老一辈轻松逐出家族，这很不公平。但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公平一说不是吗？是那些家族中的人给你带来的仇恨，让你感到自己缺乏力量，让你开始追求力量，不是吗？是因为那一晚你的父母惨遭杀害，给你带来的仇恨，让你不惜一切地追求力量，不是吗？是因为你的灵蝶的死，给你带来的仇恨，让你疯狂地想要追求力量，不是吗？这些对力量的渴望，不都是来自仇恨吗？”
幻生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意识中形成的“不属于自己”的想法，等到完全显示出来，这才平淡地说道：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故弄玄虚的跳梁小丑罢了。我所经历的，又岂能是你一个仅仅是能够操控我部分意识的魂体所能理解的？想要凭着这些话就扭曲我的思想，你也太幼稚了。”
那股力量默不作声，仿佛被幻生戳到了实质。
“我的父亲爱上身为外族人的母亲而被逐出，后来又因为有了我和我妹妹而被杀死，是因为族内那些老顽固坚决反对外婚。但是如果我力量强大，强大到能够修改族规，强大到让那些半身入土的老鬼都乖乖闭嘴，又怎么会有那场惨剧？我会被逐出族内吗？我的父母会因我而死吗？灵蝶……也就不会十三岁和我分离，十七岁因不忍屈辱、不敢面对我而自尽，不是吗？你理解错了。复仇的主体，是我自己，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内心。而守护的主体则是要守护的人。一切对力量的渴望，都是为了强大起来后让这些被守护的人好好活下去，这才是我渴望力量的目的，才不是为了复仇！”
“……”
咔——
尖锐到极点的碎裂声不断蔓延，道道不规则的白色裂纹瞬间爬满了黑暗的空间，将一切变得明亮，明亮到所有都看不到的境地。
“叮——心之试炼完成。获得力量属性50点，精神属性100点，敏捷属性30点。”
砰——
世界轰然破碎。
再次看到东西时，幻生正站在茫茫沙海中。
身后不远，风灵儿正向这边赶来。
“好累……”
扑——
躺在一阵柔软中，在此之后一切都随着意识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