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肯冷静下来好好说话。
青鹄缓缓踱步到他面前,伸手将几乎瘫倒在地上的他拉起来,推坐在锦垫上。
“你若总是这样一意孤行,恐怕你们魏家最后一缕血脉就要断送于此了。”
天卿苦笑:“魏家血脉沿袭下去又如何?不过是如我这般生不如死任人摆布罢了。”
青鹄递给他一方帕子擦拭唇边的血。
青鹄将唇边的血迹缓缓擦干净,抬眸看他一眼:“你同昭华郡主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了她竟还愿意淌入这滩浑水中。”
青鹄递了杯茶给他,语气悠然:“谁说我是为她?你若真杀了她保不住的先是你自己,我是为你而来,与旁人没有干系。”
天卿的脸色因失血有些苍白:“我不会替你做事,也不会将你活着的事告诉公子,你回吧。
青鹄却突然岔开了话题,问他道:“今日公子给你下得这一蛊,你可知道原身是什么?公子一直以为这是苗疆的‘寄奴’之蛊,其实它与‘寄奴’只是十分相似罢了,若非对蛊毒研究透彻之人,根本分辨不出。”
“他给你服下蛊,但他的手里却没有压制反噬的解药,真正的解药世间所知人不多,其中便有一个我。”
“天卿,你的生路已经被我堵上了,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肯认输吗?”
一番话让天卿如遭雷劈。
隔了许久天卿僵硬的表情才有所缓解,唇边却渐渐勾起一抹笑,语气平淡的回应他:“若真是死路一条,倒也算是解脱,事到如今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人吗?”
青鹄的眼睛深得像是一潭水,四目相接,天卿竟觉得心里一阵阵发虚。
“人死万事灭,死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但若是能活下去,即便是活得艰难,也会有无限种可能。”
“追溯魏皇室渊源,开朝国君最早时也不过是个在饥荒中家破人亡流落他乡的小乞丐,若非靠着讨要的那一口粥活下去,又怎会有后来的揭竿而起,推翻腐朽朝廷,建立大魏盛世?”
“你太注重活着的方式,完全忘了活着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活着仅是为了安逸自在?你若是这样想也太不思进取了些。”
“不思进取?”天卿讥讽的笑:“在留苑我就是任人摆布,进了亲王府就好比是在手脚上加了三层枷锁,你倒是告诉我要如何才算进取?尽心尽力伺候郡主,让她高兴留我一命吗?”
他对被慕容蓁挑中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毕竟做暗子不是能摆在明面上的事,哪怕是同在留苑,大部分人也只会以为他是沦为了郡主的玩物。
人若是钻了牛角尖,便会变得不可理喻,一如现在的天卿。
青鹄无意开导他什么,更懒得去解开他的心结,只四两拨千斤提醒道:“昭华郡主是你能接触到的,最接近皇室的人。”
“他们这一支可是自请易姓,若说接近皇室,昭华郡主可是来连安顺公主都比不过。”天卿毫不客气出言反驳。
青鹄淡笑:“所以你方才故意出险招,就是想要引起安顺公主的注意,让她将你招入公主府?”
天卿微微一愣。
青鹄不理会他的不自在,继续道:“安顺公主的确是正统皇裔,但也不过是个闲散公主,皇帝给她足够的赏赐和富庶封地就可以拢住她,完全不会在一个长公主身上费心思。晋亲王府却不一样,亲王父子都是人中龙凤,又手握兵权,皇帝一日想将兵权收回,就要一日盯着王府。他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拉拢和提防晋亲王府上,这样说来,难道还有比晋亲王府更接近皇权的地方吗?”
这下天卿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青鹄的话却是一针见血的将他的处境和最佳的选择都摊开在面前任他选。
他不能不选,虽然厌恶极了魏家给他的血脉,但良心和与生俱来的责任不容许他拿这一支的未来开玩笑。
青鹄看得出他的动摇,也知道他为什么而动摇。
“你不是听命于我,我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我需要一个眼线在晋王府办事,而你需要一副解药,还需要一个复仇的机会。”
“这只不过是一桩交易。”
魏皇室的威风虽然已经被折辱得消失殆尽,但皇室的风骨却在魏少卿身上传承下来,责任与尊严是压迫他的两座山,也是支撑他活下去的筋与骨。
他要拿住魏少卿,就要抓住他的这根筋同时保住他的脊梁骨。否则就算收服了魏少卿,也不过是收了一个失去骨气的废物,根本没有留下的意义。
收服天卿他志在必得,天卿最终的屈服与默许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此行的目的达到,青鹄也不多做停留,给了天卿压制蛊毒的药丸之后便要抽身离开。
临走时沉默半晌的天卿还是没能忍住,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真的是萧姓人?”
青鹄笑了笑:“方才是随口说说骗你的,你我应当都是为一个目的而来,只是追求的结果不同罢了。”
青鹄走后,天卿脱下留苑郎君们穿得白袍,换上一袭简单的女装。
可他的容貌太过艳丽,即便是粗衣素服在他身上也别有风韵,安顺公主不甚满意,便让殷九给他易了容。
天卿易容后的容貌只能说是清秀,略有几分姿色却也不怎么引人注意,因常年服食丹药使他的身高还比慕容蓁还略矮一些,跟在慕容蓁身后倒真像个普普通通的贴身丫头。
前些日子慕容蓁已经做主将闻香放出府去嫁人,如今她带着一个秀气乖顺的丫鬟回府倒也没引起多大的注意力。
只是在听说这丫鬟是出自公主府后,王妃特意让身边的嬷嬷来试试规矩,天卿无论什么都表现得十分出色,嬷嬷对她很是满意,回去之后忍不住同王妃美言了几句,王妃一颗半悬的心终于能稍稍放下一些。
送个丫鬟总好过再收个美貌少年。
两相对比,王妃终于能安下心来继续筹备寿宴。
慕容蓁想办法弄了一份礼单来,埋首在书房认真找了半日,从里面找到了一个叫“李景恒”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