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拉到了资金解决燃眉之急,就可以喘口气松动松动了。
不料,田甜更加为难,她扶着眼镜说:“那个……那笔资金,说是要中止合同了。”
“为什么?”安楠霍地站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了拉那笔游资,他之前做过不少功夫,扯着安柏安松一块来又是陪吃饭又是陪喝酒的。也是为了拉资金,那段时间自己忙着工作,才忽略了林落翘那异常的动向……如今它居然说不来就不来了?!
“是这样的,听说市里有一个高官,给资金持有人去了个电话,然后那个持有人就决定不注资我们公司了。因为是昨天才发过来的告知函,我原本打算今天告诉你来着……”
安楠两耳嗡嗡作响,完全听不见田甜接下来说什么了,他抄起桌面上的电、话机就打了出去:“喂,你好,是牧羊人的游先生吗?”
“是的。”电、话那边传来游先生略显疲惫的声音。
“我是安氏的安楠。”安楠尽可能平心静气地说,“今天我的财务告诉我,牧羊人打算中止对安氏的注资?为什么要这样呢?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说到后面,已经隐隐有些质问的意思。
“安先生,我也猜到你打电、话给我是这个问题了。”游先生好脾气地说,“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之前我们的讨论确实很顺利,你差一点就说服我了。不过,在不久之前,我们重新又考察了一次安氏,发现安氏很多操作并不规范,公司管理系统也不完善,盈利也达不到理想中的状态。所以很遗憾,我们只能中止这次合作。或者不久将来,我们还有机会进行再一次的合作的。”
游先生说得轻描淡写,安楠顿时恼火起来,他提高声调说:“考察?完善?盈利?游先生,这是一场双向的合作,你应该提前告知我!安氏虽然是小公司,可也不能任由你玩弄在鼓掌之间!”
他停了一停,又说:“我听说……只是听说……是不是有人在给我们下绊子?我安楠在外面得罪不少人,不过,我从来不会害怕他们。”
“呵呵……安先生,你也不用生气。老实说,有些时候你还真是率直得可爱。”游先生笑起来,“你以为商业上面的合作,是玩宫心计呢?我们牧羊人是商业投资公司,并不是什么政治家。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赚钱。一个投资计划能够赚钱,我们就去做;不能赚钱,我们就不做,就是这么简单。”
游先生说话滴水不漏,安楠无计可施,他只得挂掉电、话,颓丧地瘫软在大班椅上,双眼望天。
良久良久,田甜的声音才把安楠拽回现实中。
“那个……安先生。真是很对不起。不过现在我还有事要跟说。”田甜有些赧然,安楠眼珠子滚回来,瞪着田甜,田甜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才说:“我要辞职了。”
今天的打击太多,安楠的神经末梢几乎已经坏死,他木然地说:“哦?辞职?连你也要走了?为什么?”
“要嫁人。”
嫁人,田甜这个理由,很简单,也很有力量。
安楠呵呵笑起来:“嫁人!嫁了人,就去花老公的钱了,对吧?小姑娘,太早想当米虫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田甜有些激动地反驳,她停了一停,又说,“不是不工作……我们准备合伙创业。我们既是夫妻,又是搭档。”
小姑娘眼神熠熠发光,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想象和向往。夫妻二人白手起家,一起创业吗?恐怕只有少年夫妻,才会有那么大的气劲!
无端地,安楠想起了自己少年的时光――那时候,他还在乐团里面担任钢琴演奏,被保送到音乐学院进修。新婚燕尔的董薇跟着自己,住在音乐学院那座已经有上百年历史的旧宿舍楼里,青砖灰瓦的房子很旧,自己作为进修生几乎没有收入,两人的家里又因为他们的婚姻,都跟他们几乎要断绝关系了。
日子艰难,连吃肉都成了奢侈,董薇为自己做饭洗衣之余,居然还有时间去写一点文字换来稿费,帮补生活。
那时候的奋斗,何尝不是向往着好日子?
一无所有的时候,安楠和董薇无处可去,只好并排躺在床上做白日梦。那时候他搂着董薇发誓,要给她一辈子的好日子过,哪怕自己再怎么样,都绝对不离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身边的结发妻子产生厌倦呢?
对了,是从他跳槽出来,在第一次演奏会上大获成功的那个庆功宴开始……那一天,林落翘是庆功宴举办酒店的服务员。她明眸善睐,巧笑倩兮,带着崇拜的眼光看自己。她没有一个眼神不是软绵绵的,没有一句话不是娇滴滴的,没有一个动作,不是充满挑、逗,引人遐想……安楠结婚之前本来就不是什么本分人,婚后出轨,也就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男人有钱就变坏,你以后要看好你的男人。”没头没脑地,安楠突然对田甜这样说。
田甜一脸愕然,继而微微笑道:“我相信他。”
又是一个傻姑娘。
安楠暗地摇头,在田甜递上来的辞职报告书上签了字。
田甜开门出了去,安楠走到百叶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偷窥外面办公室。公司经营不善,宽敞的现代化办公室里只坐了几个员工,还都是无所事事地。背对着安楠的那个男生,电脑桌面上分明显示着扣扣窗口,聊得正热火朝天。
这样的公司,难怪客户和投资者都不喜欢。
安楠回到桌子前,翻了又翻账目,最后叹了口气。他疲惫地拨通了安松的手机,说:“二哥,是我……牧羊人那边不投资我们了。我想把公司卖掉,该走什么程序?必须要最快速度……是的,我不能等。”
…………
牧羊人那边,游先生挂掉电、话,抬眼就对对面坐着,好整以暇的人笑道:“这样就可以了吧?为了你,我可是损失了一个有利可图的项目。”
“你放心,你损失的我包管你可以马上赚回来。”那人平心静气地盯着眼前的开水壶,壶里的水正在将开未开的时候,已经冒出一点点的泡泡,“何况那个公司的经营者真是烂透了,交给他做,包管你雅阁进去,蛋壳出来。”
“没有那么差吧?我上次去考察的时候,安三先生不太靠谱,安二先生却很精明啊。”游先生有些不敢相信,“顾少,你又在哄我了。”
坐在他面前,说服他中止跟安氏注资合同的,正是顾念。
咕噜噜――壶里的水冒出虾眼泡泡来,顾念眼疾手快,把水壶迅速在火上取下,开始用“凤凰三点头”的手势来注水进面前的茶壶中。茶壶里面,上好的雨前茶茶叶脆嫩、青绿,被90度的开水冲得上下翻滚,煞是好看。
“我从来不会哄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安松做事确实很靠谱,安氏却不是安松的产业,他只是帮着弟弟来唬你而已。安松自己的公司,叫万年松。并不是你们以为的叫安氏。”
游先生哑然失笑:“那还真是失算了!谁会想到呢!”
两个人正在谈话,游先生的手机又响了。
游先生手机响起,顾念看了桌面上游先生的手机一眼,笑道:“你看,我说得再也没有错。你刚才损失的,现在马上就能够赚回来了。而且这笔钱还是自己跑进你口袋里的。”
游先生将信将疑地看着顾念,那眼眸里却没有怀疑,全都是笑意。
“你好。”他拿起手机接通。
手机那边说了几句什么,游先生眼眸蓦然收紧,淡淡地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我看看情况再下决定。”
收了线,他抬眼,满脸震惊地看着顾念。
顾念低头喝茶。
茶香袅袅,淡淡烟雾蒸腾而上,掩盖住这个年轻男人俊美的脸庞,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不要这样看着我。”顾念说。
“这是安松的电话。”游先生咽了一口唾沫,说,“他说,安楠的公司愿意折价出售。价钱不论,只需要快。问我有没有意向……”
“那你觉得这笔钱能不能花?”顾念若无其事地说,“安氏经营的行业还是很有前途的。安楠自己是个混蛋,所以不能投资他――可是,收购过来,自己经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的话字字在理,游先生深以为然,点头道:“顾少说得没错。那么我这可就忙去了,这些雨前龙井,你慢慢享受。”
顾念再次把水壶放在酒精灯的火苗上,专心致志地盯着水壶,挥挥手算是告别。
…………
两天之后,牧马人的游先生,就完成了安楠手下安氏企业的收购合同。面对突然抽离投资资金,转脸又变成收购者的牧马人集团,安楠万般无奈,纵然暴跳如雷,都无可奈何――生意场上,技不如人,他还能说什么呢!
在初步评估了安氏的企业概况之后,游先生慷慨地开出了五百万的“天价”,这种几乎属于趁火打劫的行为,让安楠咬碎了银牙,好歹安松拉住了他,看着那张打了自己手指摸的“贷款合同”,安楠最终还是心不甘情本地,在收购合同上签了字。
一签完字,安楠就气得翻起了白眼,自己都吃起了救心丹。
“安先生,我都说了我们还有机会再度合作的了吧?”签完字之后,游先生毫无胜利者的得意洋洋,仍然是那样谦和有度,“合作愉快,非常感谢。”
安楠却没有那样好的心情,他怒气冲冲地说:“趁火打劫!小心生儿子没菊花!”
粗俗的话语,顿时让牧马人那边几个高管露出反感表情。安楠那边的人却对老板的失态习以为常,一个一个面无表情――这些打工仔,如今才刚换了老板,恐怕到时候连饭碗都难保了。
安楠甩下笔,冲去银行兑现支票。这边牧马人的高管们一等他走掉之后,就有人说:“幸亏我们是收购而不是注资,注资到这样的人身上,多少钱都打了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