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红令已经成功洗白,过往的历史基本上已经清除干净,加上顾家如今位高权重,安知薇不担心这是圈套。
黎慕儒摇头:“并不清楚。因为中国黑道跟外国并无关联。但是这一次出动的,是意大利西西里岛的人。”
黑手党?!
安知薇吃了一惊。
“安小姐,你最好想一想,你什么时候得罪过黑手党的人――在这五年之内?”
安知薇老实摇头:“没有。我的学生记录良好,你大可以去查。事实上今晚第一个中枪的,是我无辜的授业恩师。”
黎慕儒同情地叹气。
安知薇忽然想起一事,她说:“你们现在准备带我去大使馆?”
“不,我们相信大使馆也不安全。”黎慕儒说到这里,忽然压低声音,“安小姐,事实上我反而想问你,你们红令在这里有没有可靠地落脚点。”
“你跟顾念……果然很熟?”安知薇微笑。
及一反三,这个女孩子的聪明程度,令人吃惊。
黎慕儒眼神耸动,半晌才点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那种。我和他一起在部队里受训。”
顾念果然当过兵,就算不当过兵,他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找几个顶尖高手来训练他的自保能力也不是难事。
“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了。我只知道他已经把红令交给你。我想他习惯狡兔三窟,应该会在外国也留有退步。”
“有。在莱茵河边53号。”安知薇说。
黎慕儒于是吩咐司机调转车头,往莱茵河边开去。
…………
然而,他们都失望了。
敌人显然比安知薇更多想了一步,当他们赶到莱茵河边53号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堆冒着黑烟的废墟。
坐在车中,远远地看着消防员忙进忙出的救火,安知薇表情冷漠,仿佛事不关己。
“真不走运。要么,你试试别的――”
安知薇冷声道:“不必了。他们既然查得到这里,那么也就查得到我别的落脚点。我们走吧。”
车子漫无目的地奔驰在欧洲大陆上,欧盟国家不设边界,很多国家不过中国一个省份大,一踩油门,就开过去了。安知薇不知道自己到底经过了多少个国家,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上百个地点,又很快被否决。
它们好像都不安全……煌煌欧洲大陆,如今她竟然无处可去。
车子在马路边停下来,司机解释:“油没了,要加油。”
安知薇下了车,深夜的加油站冷冷清清,只有他们一辆车在加油,便利店里迈克尔杰克逊的摇滚在卖力嘶唱。
冷风打着卷吹过安知薇,扬起她单薄的衣衫,有点冷。
“黎慕儒。”安知薇忽然道,黎慕儒应声过来,“什么事?”
“天色很晚了,要不我们先在那边过夜吧。”
安知薇指着的,是一家马路边简陋的汽车旅馆。
草草将就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前台忽然打电、话进来。“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Vichy的小姐?”
安知薇纳闷地去接电、话,电、话那头却是余啸言焦急的声音。
“知薇,你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安知薇猝不及防,只张口答道:“没有受伤……你怎么打到这儿来找我了?”
“玄月来到我这里了,她是自己逃出来的。后来她说那些人目标是你,我都要吓死了!一直在查你的下落。昨晚你在我们家的加油站加了油……幸亏那是我们家开的,留下了记录!顺藤摸瓜就查过来了!你现在有地方去吗?如果没地方去的话,就来我家的阿尔卑斯别墅吧!”
一晚上没找到安知薇,余啸言显然急坏了,不光讲话颠三倒四,语气里也少了平日的温文。安知薇心中感动,却有些迟疑。当她抬头时,正好黎慕儒也走出来,他大概也听到电、话的内容了,冲自己点头。
于是安知薇说:“好。”
“我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余家在欧洲很有势力,他们的别墅肯定安全。”
昨晚的司机已经神秘失踪,换成黎慕儒自己亲自驾车。找到了落脚点,他心情甚好,“安小姐你可不能有事,否则的话我们这边责任重大的。”
安知薇认为他在说自己工作方面的责任。
这里离阿尔卑斯山不远,路虎揽胜沿着蜿蜒的山路一直前进,沿途是连绵不断的围墙。很快,围墙尽头,一堵黑色的大铁门出现在眼前。
路虎揽胜停在大铁门前,监控录像一直对准他们。有声音在摄像机里传出:“什么人?”
“我护送安知薇小姐来了。”
黎慕儒沉着应答,安知薇估计他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从昨晚到现在,出生入死,他一直轻松面对,游刃有余。
于是电脑那边的人不再说话,大铁门缓缓向两边开启。
在安知薇差点走投无路之际,余啸言火中送炭,留下自己地址,愿意收留她。大使馆的特工黎慕儒亲自驾车,来到阿尔卑斯山下的余家堡垒,那里城墙延绵,守卫森严。经过重重看守,黎慕儒把车开进院子里,径直驶进地下车库。
一个年轻男人早就等在那里。
黎慕儒隔得远远地看见那男人颀长的身影,就笑道:“你跟余家四少爷感情很好嘛,巴巴的站在这儿等你。”
而安知薇,早就看清了那个男人的形容,她不由自主颤动着,十根葱管似的纤纤手指握成团。
“不,他不是余啸言。他是他的哥哥。”
离别五年,眼前的男人,倒跟记忆中毫无分别。也许是因为初遇的年岁相近,前一世跟余啸东初次相遇,也是差不多的年龄。那时候他已经是她母亲做主许给自己的未婚夫,娇羞生涩带来的慌张掩盖住安知薇平日的教养,看到他出色外貌的窃喜又牵制住她的发挥,以致那个晚上一直慌慌张张,话也说不囫囵。
记得那个晚上,最出彩的是知夏,她穿了水秀的旗袍,缎子料的绣花沿着一束的腰身迤逦而下,直达小腿,配了九公分的红丝绒高跟鞋。她坐在钢琴前面,高奏一曲,而安知薇唱歌却走了音。
尽管余啸东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可安知薇想起还是觉得惭愧。
钢琴伴奏只需要提高半个八度,就可以门外汉听不出来并且让歌者唱错音。她们的外形相差悬殊,只要眼睛正常的男人,在这种情形下都会爱上知夏。自己居然还为未婚夫的大度感到高兴,并且还视他如囊中物!
安知薇看着渐渐逼近的余啸东,看着他端庄的脸,黑长的眉,高耸的鼻梁,那一本正经抿着的嘴唇,冷声说:“他叫余啸东。是余家的二公子。”
“余啸东?”黎慕儒一拍大腿,“我听说过他,说是他低调平实,是个干事的人。”
那的而且确是余啸东致力营造的形象。
“主人都来了,我们下车吧。”
黎慕儒打开车门锁,和安知薇两个一左一右下了车。余啸东来到二人跟前,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两位一定是舍弟余啸言的朋友。我叫余啸东,是他哥哥。欢迎光临寒舍。”
安知薇低头敛了目光,默默行礼。
余啸东见他们二人都衣衫凌乱,身上脏兮兮的,就唤来女仆,带二人到房间里去。
“你们的事,我从啸言那里听说了。事关重大,我们不敢自把自为,所以要请示父亲。不过现在还是先请两位在这里休息一下,换套衣服,再吃点东西定下惊吧。”
没有半分不礼貌,可也没有半分多余的热情。黎慕儒听他居然又改变主意不收留安知薇了,忍不住说:“怎么可以这样,安知薇如今一出去就会被人追杀。可是你弟弟巴巴的打电、话过来让她过来的!难道你们余家人就这样出尔反尔吗?”
余啸东面无表情地说:“不是我们出尔反尔,只是黎先生你也说了,安小姐一出门就会被追杀。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杀到这里来?余家与此事并无关系,考虑到手底下人生命安全,自然要谨慎行事。”
“我想,余二少您的弟弟,恐怕早就考虑到这一点了。”安知薇忽道,他们现在正经过二楼走廊,她指着远处围墙上的岗亭,那里的警卫已经荷枪实弹地装备上,“余二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对我很不必先小人后君子。”
余啸东正有此意,余啸言胆大妄为,把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带回家。余啸东深恐事关重大,又怕这女人就此痴心妄想,就想要事先吓唬她一番,好让她知难而退,尽快走人。
不想这女人好厉害的眼睛,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的洞察。
他抿起嘴唇,见安知薇一双乌灵灵的眼珠盯着自己,目光流转,顾盼生姿,那张只能算眉清目秀的脸因此而显得格外生动起来,就说:“凡事总是谨慎一点好。”
“余二少说的是。”安知薇淡漠地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余啸东被她刺了一下,居然还能面无表情的说:“没错。”
黎慕儒也弄明白了,这就是个冷面冷情的主,他笑笑说,“我还有公务,这就要回德国的大使馆去。只是安小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安知薇答应着,黎慕儒告辞离去。
…………
余啸东到底还是尽了一个主人的责任,把安知薇带到她的房间里去。一路上二人默默无语,安知薇固然不愿意跟余啸东说话,余啸东眼里,安知薇只不过是个中等人家离异妇人的孩子,也并不值得结交。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又喝了一杯热牛奶,安知薇总算原地满血复活。余啸言特地为她准备了替换衣服,石磨蓝高腰牛仔裤子,米色衬衫,一派夏日风情,服装的型号很适合安知薇,可见他心细如发。
这个余家在欧洲的别墅,实际上就是一座中世纪欧洲的堡垒。被余老爷买了下来加以改造,比当年国王还住在这里的时候要坚固得多。地皮每年都在升值,每过一年,这座堡垒就自动涨价一倍。
而这,不过是余家众多自动增值的财富其中一项而已。
有钱人的财富就如同滚雪球,越滚越大,除非金融风暴或者致命一击,否则只会越来越富。余家的几个公子,生下来唯一考虑的事就是怎样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