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轩却道:“有一事,敢情大将军实言相告!”
张茂点头道:“贤侄但问。”
陈子轩故意犹豫了一下,道:“敢问大将军可有自立之心?”
张茂脸色立刻变了:“贤侄何出此言!”
陈子轩忙道:“大将军勿要动怒,也勿要瞒小侄了,父皇已经察觉此事了!否则也不会遣我至平凉!”
张茂脸色越来越阴冷,缓缓道:“哦?如此说来,皇上是遣你来与我周旋的?”
陈子轩却摇头道:“非也!父皇知道你有自立之心,而且欲图在有生之年,为太子登基扫除障碍,而在父皇眼里,恐怕大将军是太子日后登基最大的隐患!”
张茂怒道:“皇上既知我有此意,难道遣你来送死吗!”
陈子轩笑道:“大将军这话说对了!父皇遣我入关中,其意昭然,我此来关中,或被大将军所杀,或与大将军纠缠于关中,而父皇则坐收渔翁之利!但大将军今日必不能杀我!”
张茂冷笑道:“为何?莫非你以为我不敢!”
陈子轩再笑道:“正是!若是大将军今日杀了我,父皇便有兴兵讨伐大将军的借口了,此虽下策,但父皇却也能接受。”
听罢此言,张茂却大笑起来:“京城守军不过五十万,能兴多少兵马讨伐关中?老夫估计,最多三十万而已,想以区区三十万兵马破我关中,比登天还难!”
陈子轩三笑,而后道:“大将军,别忘了淮西还有四十万驻军,淮西军可是我大陈最精锐的部队!”
这时胡愠却轻蔑道:“淮西南有南明虎视眈眈,西有西蜀蠢蠢欲动,自保尚不足,何来闲兵!”
陈子轩摇头道:“胡监军此言差矣!南明此时正忙着与南唐兴兵争地,根本无力北上,而西蜀已与我大陈言和,五年之内不行兵戈,就算西蜀毁约,趁机攻打,淮西军只需留二十万驻军足以应付。若是皇上亲领京城三十万禁军西进潼关,而命淮西军引二十万北上,袭取青泥关,两面而夹攻,大将军可有把握抵挡?当然,虽然关中军名曰三十万,若我料想不错,少则三十五万,多则四十万。就算关中军有四十万,如今西鲜卑频频南下,已将关中军大部兵力牵制在了榆林以北,若是此时父皇兴兵讨伐,恐关中危矣!”
张茂不禁动容道:“这......”
胡愠却道:“若是皇上果真兴兵征讨,就算侥幸胜了,我大陈国力也定是大为削弱,皇上未必会如此!”
陈子轩点头道:“不错,所以我说,这对于父皇来说,确是下策。父皇本意是欲使你我相争,待到关中军有分裂迹象,实力削弱之后,再图关中。不过,若是此刻大将军杀了在下,恐怕父皇就不得不征讨了,否则其余将领会怎么想?大将军杀了父皇的爱子,父皇却忍气吞声,日后父皇驾崩,太子登基,只怕各地将领皆会割地称王,不听调遣,届时我大陈瞬间分裂,可比国力削弱要严重百倍啊!”
张茂不得不点了点头,却道:“贤侄说得有理,既然贤侄为老夫想得这么周全,莫非是有意投靠于我?”
陈子轩摇头道:“若是如此,父皇怎么会放心我入关中?如今我费劲周折,才逃离了京城是非之地,怎会再将生死轻易置于他人之手?父皇知我心思,才命我为平凉侯,如此,我为自保,大将军为称雄,你我之间必有纷争,断无合作的可能!当然,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大将军杀了我,却失了关中!这才是父皇期望的结果!”
张茂思索了一番,陈子轩所说,句句合理,确无欺瞒,他也不得不承认,良久他才缓缓道:“贤侄所说,句句在理,不知贤侄可有何良策?”
陈子轩起身道:“如今,大将军与我已是唇亡齿寒,想置你我于死地的,皆是朝廷。我们应当同仇敌忾,共赴难关!”
张茂问道:“依贤侄之见,该当如何?”
陈子轩继续道:“我入关中,为求自保,但何以自保?自当要有精兵强将,有坚城固守,而大将军则求关中称王,绝容不得他人分羹,你我本来断无合作可能。但如今,我却有一策,使你我利益皆得。”
张茂忙道:“贤侄请讲!”
陈子轩顿了顿,接着道:“我欲暂借平凉养兵,而后,大将军需助我取西域之地安身。一旦我取西域,便可以与大将军遥相呼应,关中之北,西鲜卑再无南下可能。否则他若攻我,大将军背后而袭,若攻大将军,我背后而袭。届时,若是朝廷举兵征讨,大将军只需全力防守潼关、青泥关二塞,即便是举朝廷所有兵马攻打,恐怕也是有败无胜啊!再者,如果父皇知道我取了西域,眼下形势便了然,以父皇之精明,必然不会对关中发一兵一卒,待到父皇驾崩,太子更无父皇威严,那时,大将军就是名副其实的关中王了!”
张茂听完,不由心动了,的确,他张茂就想在关中自立为王,别无他求。
胡愠却道:“敢问平凉侯,如何相助?”
陈子轩笑道:“无他,在下此来关中,一切粮饷军备本应皆由大将军发放,大将军只要别扣我粮饷军备即可!”
张茂有些惊疑道:“如此简单?贤侄可勿要轻视了西域二十四番邦。若是如此易取,老夫早取了,何以留给贤侄!”
陈子轩道:“大将军与在下不同,大将军北有鲜卑侵犯,却还要防备朝廷征讨,自然需谨慎行事。但在下既无外患,还有大将军相助,在下只需防备父皇耳目,不让父皇知道即可。否则,一旦父皇知晓,绝不会坐视你我壮大,必然会兴兵而至,届时,你我皆危矣。”
张茂点头道:“如此,老夫愿助小侄夺取西域,届时,若小侄兵力不足,老夫也可派兵相助!”
陈子轩刚要谢过,胡愠却道:“平凉乃是我关中要地,不知平凉侯取了西域,可是会归还我平凉?”
陈子轩忙答应道:“自然,在下说了,是借平凉养兵,而非占据,他日若是取了西域,定当归还。而且平凉东部根本无险地可守,对在下来说,平凉虽有四城,却是一孤郡,在下要来何用?再说,若是不归还,难道凭关中四十万大军,还拿不下平凉?”
胡愠这才点头,见胡愠点头,张茂笑道:“贤侄,来,为今日之盟,你我当把酒三盅!”
陈子轩却道:“大将军且慢,在下还有一言!”
张茂问道:“贤侄还有何事?”
陈子轩叹气道:“如今皇上派于浩保护我安全,实则是为了监视我,也是为了监视大将军,此人不除,终为后患,但一旦杀了他,皇上必然警觉。所以,以在下之见,你我暂时应假装势如水火,互不相容,好让那于浩将错误的信息传递给父皇,让父皇放心。而后,再寻一机会将此人除去!”
“贤侄以为如何佯装?”张茂再问道。
“大将军可假装将我粮饷装备尽数扣留,切勿运往平凉城,而是暗地里派亲信,运往平凉郡下的回中,我会瞒过于浩等人耳目,派人屯兵于回中,日夜操练。而后,我会以大将军克扣粮饷为由,表面上与大将军闹僵。届时,你我只需派兵假装对峙,偶尔派出几百兵士厮杀一番即可,就当练兵了。”陈子轩解释道。
张茂看了看胡愠,见胡愠并无异议,便道:“如此最好,也省的我手下将士闲来无事,整日四处闹事!”
陈子轩端起酒盅,笑道:“既如此,在下先敬大将军!”
张茂也端起酒,起身道:“早听闻贤侄自小便有大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老夫看来,贤侄之略犹胜当今皇上!”
陈子轩忙谦虚道:“在下区区之才而已!倒是在下今日得见大将军,实乃三生有幸!大将军心胸宽广,气度非凡,有海纳百川之势,实令在下佩服,若换旁人,未必会听在下肺腑之言啊!大将军如此韬略,日后,关中王非大将军莫属!”
张茂最喜听人奉承,特别是喜欢别人称他为关中王,陈子轩一番话,着实说得他心痒痒,他立刻举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