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幢典型的北方朴实敦厚、古拙雄伟、大气磅礴的阁楼,位于轮台城包罗万象门分部的大院内,就像是一柄尘封无数岁月的绝世名剑,构思意境之深远渊博,根本不是现代的浮华焦躁可以比拟的。
阁楼之内,端坐着二人,煮茶论势。
天色已然渐渐暗淡,一轮斜月挂在空中,微微的凉风不时侵袭着明亮的火柱,天气有些寒冷,但阁楼内二人却无丝毫神色波动,似乎在等候什么重要的人到来一般,波澜不惊。
突然,古朴的楼梯发出了有节奏的沉闷声响,越来越近,缓缓逼近了阁楼的顶层。
一男一女神采飞扬,微步走了上去。
阁楼上原本坐着的二人连忙起身,微微拱手道:
“见过主上、大小姐!”“见过师姐!见过陈王!”
陈子轩打量了二人一番,先对孟仲笑道:“先生,好雅致啊!”
孟仲笑道:“跟比德尔兄弟谈天下,意犹未尽呢!”
比德尔也忙谦逊道:“先生一席话,让晚辈茅塞顿开,陈王有幸得先生辅助,何愁天下不定啊!”
陈子轩却对比德尔笑道:“阁下便是洛云的师弟比德尔吧!”
比德尔微微点头,再度拱手道:“正是,比德尔拜见陈王!”
陈子轩与洛云对望了一眼,随即陈子轩笑道:“比德尔,先生之才,旷古绝今,连先生称赞你,想必你之才能,也必是绝伦非常啊!”
孟仲不语,却只是微微点头,笑了笑,似乎此前他是在替陈子轩考察比德尔,如今看来,倒是十分满意。
比德尔忙道:“陈王过誉了!在下一介武夫而已!”
洛云见三人之间气氛太过客气,忙站出来,笑道:“你看你们三人,客客套套,好不别扭!”
陈子轩赧然一笑,忙上前拍了拍比德尔的肩膀,正色道:“就是!比德尔,日后与我不必如此客套,见我就如见洛云一般便是!对了,我闻你勇武绝伦,且非鲁莽之辈,欲拜你为将军,不知你可愿与我共谋大业!”
洛云既然肯定了与陈子轩之间的关系,只怕日后陈子轩便是比德尔的姐夫了,比德尔如今被西王通缉,且要照顾祁若兰,形势不乐观,陈子轩虎踞西域三分之地,势力极大,想必今日陈子轩主动提出,也定然是洛云之意。不论念及洛云心意,抑或是当下形势,比德尔都无法拒绝,况且今日先见孟仲,孟仲之才,绝对非寻常之辈所能比拟,再见陈子轩,比德尔更感到陈子轩周身散发出一股雄视天下的霸气,但却十分柔和,令人亲近,难怪洛云如此奇女子都会被他吸引,比德尔也已然被折服,他孩子般天真笑了笑,而后忙跪拜道:“蒙主上厚爱,在下愿誓死效命!为主上鞍前马后,终生不渝!”
陈子轩、孟仲、洛云三人对视一眼,不禁同时笑了出来,陈子轩忙上前拉起比德尔,点头道:“好!果然是豪爽之人!放心吧,我陈子轩必然不会亏待你!”
比德尔再拜道:“谢主上!”而后微微起身,却对孟仲道:“只要日后能天天听先生教诲,比德尔就心满意足了!”
孟仲却笑道:“老夫何德何能!只怕日后你听罢了主上之计,就不屑听老夫之言了!”
比德尔惊讶地看了陈子轩一眼,他心中暗自揣测,难道陈子轩之才仍在孟仲之上?
陈子轩忙谦逊道:“先生怎出此言!我区区之计,别说是先生,就算是念安,我都无法企及!”
洛云也忙笑道:“就是,子轩也就会些小伎俩,怎能与先生相提并论。”
洛云言罢,孟仲与比德尔却同时笑了出来,孟仲戏道:“听大小姐口气,似乎比老夫还了解主上呢!”
洛云脸色微红,却不言语,陈子轩忙开脱道:“先生莫说笑了!”
孟仲却故作正色笑道:“如何是说笑呢!主上此番带老夫来,可是为主上说媒的!大小姐素来豪爽,与我等何需造作!主上与大小姐之情,我等早已知晓。”
陈子轩见孟仲一言道破了,也忙拉着洛云的小手,笑道:“洛云,就是!先生与比德尔又不是外人!”
洛云哪会想到陈子轩请孟仲来是为他说媒的,她本以为孟仲不知此事呢,便暗中掐了陈子轩一把,而后才抬起头,微微躬身道:“原来先生也已知晓!那洛云便也不隐瞒了!子轩奉先生为老师,日后便是洛云师长!洛云见过先生!”
洛云一掐的威力,绝对非同寻常,陈子轩当着孟仲与比德尔的面,哪能露出丑态,强忍着眼中就要闪出的泪花,赔笑道:“正是!正是!”
比德尔见四人气氛活跃起来,对陈子轩笑道:“主上以身犯险,为了师姐,竟然亲身深入敌境,这份魄力实令属下佩服!”
孟仲却道:“比德尔,待到回了乌垒,你方能真正体会主上之能!”
洛云却破了盆冷水道:“你等先别忙着互相吹捧了,眼下形势不甚明朗,西王大军封锁了西部联盟全境,想回乌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此事确有些棘手,若是清河河道冰雪融化,倒不是难事,只是至少还需等上一个月方可,他们可没这么多的时间,况且毕竟身在外地,万一遇到变数,就难以预料了。
孟仲点头道:“大小姐说得有道理,如今西部联盟盘查甚紧,听说但有嫌疑,便被扣留,我等数百人,必然招人耳目,只怕难以顺利出城、出关。”
陈子轩却道:“此事我已有主意!先生,你急令念安发精兵五万,攻打戎卢,转移西王的注意力,如今戎卢空虚,若是西王调集兵力回救戎卢,则我等可安然离去,若是能趁势拿下戎卢更好!”
孟仲微微点头道:“主上之意,是佯攻,还是切实攻打?”
陈子轩坚定道:“切实攻打戎卢,全力施为,戎卢乃西部联盟南部的入口,宛若萧关对于关中,打开这个入口,日后再进轻而易举!”
孟仲却道:“戎卢易守难攻,只怕难以取胜!”
陈子轩笑道:“即便拿不下,西王也必然会调集兵力前去支援,对于轮台的盘查势必放松,我等可趁机离去!”
孟仲拱手道:“事不宜迟,主上,老夫这便下去安排!”
陈子轩点头道:“好!先生,我也随你同去!洛云,比德尔,暂且别过,明日再会!”
洛云忙道:“大事为重,你且去吧!”
目送二人离去,比德尔对洛云道:“师姐,此事师傅尚不知晓吧?”
洛云叹了口气,忧郁道:“自然!我恐爹爹不准,怎敢告知!”
比德尔思索了一番,点头道:“师傅虽然年少之时,游历中原,但却只喜中原文化,不喜中原之人,此事若想让师傅同意,只怕还需一番周折!”
洛云却坚定道:“小师弟为了若兰,都能不顾一切,师姐有何不可!”
“师傅素来疼爱师姐,若是师姐强求,师傅应当会准许的!此事必然到不了那一步,师姐不必多心!”比德尔道。
洛云笑道:“希望如此吧!小师弟,你观子轩如何?”
“师姐好眼光!难怪师姐迟迟不嫁!虽然仅仅一面,但主上周身所散发出的气质,却令我由衷折服,主上不但是一明主,是一豪情男儿,他日更有可能成为一代圣君,师姐想必也看到了孟仲先生望着主上时的目光,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爱、敬畏,甚至是崇拜,连孟仲这样的大才,都为主上深深折服!何况是我这等区区之人!”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说到陈子轩,比德尔眼中似乎也闪过了类似他口中描述孟仲时的那种目光。
“哟!哟!小师弟,你瞧你,刚拜过子轩,你便一口一个主上!还如此崇拜!我怎么没发现子轩有何奇特之处!”洛云戏道。
比德尔却正色道:“之前听孟仲先生一番言语,我深感振奋,我才知晓此前自己是如何渺茫,只为追求武道巅峰,却空有一身武艺,一腔热血,甘愿使之化为流水,付诸东流。再见主上,我更感渺小,宛若茫茫大漠之中的一粒尘埃,毫无光芒。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共鸣,虽然不知主上对我印象如何,但我已然决定,此生除了好生对待若兰,唯有誓死效命主上!再无他愿!”
“还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共鸣!小师弟,你年方十七,尚未娶妻,就自称男人了!怎么感觉你与子轩见了一面,突然老成了许多!你可是真心决定为子轩效命?”洛云噗嗤笑了出来。
“师傅当年不是十五便娶妻,成家立业!我虽未娶,论年龄,也当成家之年了!师姐,为主上效命,不就是为师姐效命嘛!我自幼无父无母,蒙师傅与师姐厚恩,将我一手带大,在我眼中,师傅便如同我的亲生父亲,而师姐便是我的亲姐姐!他日,待到主上迎娶师姐之时,我便当改口称主上为‘姐夫’了,为师姐与姐夫效命,何敢不真心诚意!何况主上胸怀韬略,虽大气霏凡,却又温尔文雅,平易近人,着实令我钦佩,能效命主上,实乃我之福气!”比德尔笑道。
洛云笑呵呵道:“小师弟与子轩只见了一面,便也如此嘴贫了!真想不到嘴贫也能传染!”
比德尔却凑到洛云跟前,笑道:“我观主上待师姐,着实体贴,适才师姐那一把,掐得主上脖子都绿了,主上竟然强忍疼痛,还连忙赔笑,师姐真乃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