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位大哥,等等。”姚二正骑着马盘算着该如何打听那苏姑娘的事时,便听得后面传来了一个喊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老婆子,手上还抱着一筐衣服,正气喘吁吁地追过来。
姚二勒住了马,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老婆子。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刘大娘。她方才见那边热闹,挤过去看了看,看到那人拿出那么大一锭银子放在黄秀娘案桌上时,眼睛瞪得比铜钱还大,心道黄秀娘还真是好运。可没成想黄秀娘居然连白花花的银子也不收,就这么推了出去。她见那人骑着马离开了,便动了心思,追了上来。
刘大娘将衣服放在地上,讪笑道:“这位公子,我方才见你要用银子买那木头对吧。不如将银子给我,老婆子我来为你做个中人,总有法子叫你得了那东西。”她生怕那人不信,拍拍胸脯道:“我老婆子在青阳镇生活了这么多年,有什么事是我干不了的?不信你打听打听,说起刘大娘谁都知道。”
姚二本恹恹的,他本意没打算买那古怪木头,但听刘大娘一说自己对青阳镇熟悉的很,眼前一亮,心道说不得便能在她这儿打听到消息,一下直起身来。姚二从马上下来,从荷包里掏出那锭银子,在手上抛着。刘大娘的眼睛一下瞪大了,看向那银子,要伸手去拿。姚二一下将银子捏住,说道:“银子我可以给你,木头要不要都无所谓,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让我满意了,这锭银子便是给你的。”
刘大娘讪讪地缩回手,说道:“若是青阳镇的人,老婆子我可清楚得很。公子请说罢。”
姚二便说自己要打听一位叫苏影青的姑娘。刘大娘一听这名字,眼睛瞪得比方才还大,一副被噎住的表情。姚二一看便知有戏,示意刘大娘快说。刘大娘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人居然会拿着银子来打听苏影青的消息,不知是好是坏,自己若是说了她什么混话,不会被揍吧?四下里一看,这里已经是镇子边缘比较偏僻的地方,少有人来,刘大娘吞了口口水,只是盯着那人不说话。
姚二见她眼神闪烁,知道她心中定有什么顾忌,便道:“你只管说来便是。说得清楚了,我自然会将银子赏你。不说也行,我自会问旁人。”说完作势要走。刘大娘见他一副要走的样子,横下一条心,说道:“我说我说!”便如饿虎扑食般将那银子抓住。
刘大娘当下便将苏影青的来历同青阳镇的作为加油添醋说了一番。姚二脸上神色淡然,心头却惊起骇浪,这姑娘听着倒是个不一般的,够凶悍的,公子看上她也不知是祸是福。他听刘大娘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不耐烦道:“行了,说了这许多,我还有事问你,这位苏姑娘同谢府是何关系?”
刘大娘一听谢府,心里打了个突,心道这谢家在青阳镇势大,若是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可别出啥事追到自己身上,便不敢说太多,只艾艾说道:“听说这苏姑娘帮过他家忙,得了他家的赏,其他的我便不知道了。还有,这苏姑娘好像将林家的房子给退了,不知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公子,老婆子我就知道这些了。”她干笑着,将银子悄悄揣入怀里,蹲下身又将竹筐抱在怀中。姚二见她的动作甚是可笑,摇了摇头便上了马。
他上马却未向邺城走去,反倒是将马勒向了青阳镇。刘大娘所说,他不敢全信,自然是再打听一番更是稳妥,方才他听说那苏姑娘原本便住在娘娘庙隔壁,那房子对面便有家客栈,客栈的小二便是消息最灵通的人,自然也可以从他那儿得点消息。
刘大娘望着那人离开,心头一松,摸了摸怀里的银子,兴奋莫名,心道今年运道倒好,靠着这苏影青倒得了不少银子。又想到家中那个好吃懒做的儿媳妇京娘,心道这银子可不能被京娘知道,总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方好。
“跑什么跑?看你姐姐多听话。”黄秀娘同郭木匠好一阵商量,决定今日再去邺城跑一趟,便牵着两个孩儿往车行过去。果儿挣脱了娘亲的手,往前跑着,跑到客栈门前,果儿指着门前拴着的马儿说:“娘,这是方才那人骑的大马。”黄秀娘一看,果然是方才那人骑着的褐马,她往客栈中探头一看,那人正同客栈中的小二刘正说着话,一边说一边还指着苏宅这边。黄秀娘往客栈中一看,正好对上那人的眼神。黄秀娘瞪了那人同刘正一眼,“哼”了一声,便拉着果儿离开了。
姚二没想到又看到了黄秀娘,他皱了皱眉,自己探听的消息也差不多了,便甩了一两碎银子给刘正,骑着马离开了青阳镇。刘正捡起桌上的碎银子,笑嘻嘻揣进袖子,正收拾着桌子,便听到掌柜唤他过去。刘正跑过去,哈腰问道:“掌柜的,有何事吩咐?”
掌柜停下手中的笔,看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嗤了一声,说道:“刘正,我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方才让你过来做事。你倒好,在我客栈里赚了银子倒揣进了自己的荷包。当我没看见吗?”刘正心道不好,干笑着从袖子将那碎银子摸索出来,摊在手上送到掌柜面前,说道:“我本就是来孝敬掌柜的,只是还没来得及罢了。”掌柜看了一眼,将银子收进柜台,又扔了几个铜板出来,说:“拿去。”便又低头做事。刘正心头暗骂了一声,却又不敢露在脸上,只得暗道晦气,将几个铜板捏在手心,又假笑道:“掌柜的,我帮我娘子买碗馉饳过去,这就过来。”掌柜的刚得了好处,也懒得管他,只说了一句:“别将你娘子给娇惯得过了。”便让他去了。
刘正兴冲冲端了碗馉饳往自家走去,刚进巷口,便见到自己老娘送衣服过来。刘正心道不好,赶紧背过身去,却被刘大娘喊住了。刘大娘将他拉转过来,看到他手上端着的馉饳,一下气冲上头,骂道:“你端这东西是给谁的?又是去喂你那懒媳妇去的?家里有米有菜,她不会自己做吃食吗?还要你巴巴地端了过去?你买这东西的钱从哪儿来的?”
刘正只蹲下将头抱着,一手还护着那碗馉饳,刘大娘又怕他将馉饳的碗给打破了还要花费钱,便从他手上将那碗馉饳给夺了过来,嘴里说道:“给她吃倒不如给你老娘吃。”当下也顾不得馉饳滚烫,又没有勺子,就那么一口一个将那馉饳给吞了。
京娘听到外面刘大娘的叫骂,便打开门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刘大娘在那儿吞馉饳。她斜靠在门边,挽着手,冷冷地看着刘大娘的动作,又盯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刘正,啐了一口将门关上。这些日子,京娘同刘大娘不知吵了多少次,但吵架都算小事,这刘家的日子过着实在不是滋味,刘大娘钱把得紧,吃食上又俭省,京娘也不是没过过这日子,可眼看着没个指望,便动了其他的心思。
刘大娘将馉饳吞吃干净,又将汤喝得一干二净,方塞给刘正,让他将碗拿回去还了,自己端了衣服往家里走。刘大娘腾出一只手将门打开,便看见京娘懒洋洋坐在院子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洗着衣服。刘大娘将竹筐一顿,放在地上,问道:“洗完几件衣服了?”京娘眼皮也不抬,说道:“洗着呢。”刘大娘眼睛一溜,看见地上盆子里不过三件衣服,绳子上也空空的,骂道:“懒皮子,谁家媳妇像你这样的,一上午洗了没几件衣服。去厨房做饭去。”京娘将衣服一把扔在水盆里,站起身瞪了刘大娘一眼,便去了厨房。
刘大娘眼看着京娘去了厨房,便抬脚去了自己屋子。京娘听到后面动静,赶紧轻手轻脚从厨房出来,小心趴在门缝边瞅着。
刘大娘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动静,便从袖子里将银子掏出来,又将一个衣箱挪开少许,从墙角抠了块砖头出来,又将那银子塞进砖头缝里,又将那砖头原样放好,衣箱挪回去,方拍了拍手长舒了口气。京娘看了,心道原来在这里,这般隐秘。怪不得自己在这家里小心翼翼翻了好几遭也没能翻到钱,还以为这家里真是穷得叮当响呢。她见刘大娘站起身,便赶紧低下身,挽着裙子往厨房跑。也亏得她见机得早,跑得快,刚进了厨房,刘大娘的屋门便打开了。刘大娘往厨房望了一眼,见京娘背对着自己正在做饭,便放了心。
没过三日,青阳镇上便传出了刘大娘的哀嚎,大骂着自己的儿子同儿媳,道是那个“破烂货”京娘将自己的积蓄偷了个干净,她简直没法活了,又骂儿子“引狼入室”,眼珠子叫乌鸦给啄了去。这骂声持续了好些天,直到刘大娘倒了嗓子,青阳镇方才得了宁静,倒叫镇上的人庆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