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筝与谢知循终是在林府住了三日方才回了谢府。林老爷又是一大早去了田庄,秦氏便与林子敬将二人送至府外。
临行前,林宝筝拉着娘亲的手细细地嘱着,又在娘耳边轻声说道:“小弟的事娘你无需操心,他自有主意,过不了两年准保你能抱个孙子。”秦氏惊喜道:“可是真的?”林宝筝满是信心地点点头,又遗憾道:“只是可惜了月然,她知晓此事,姨妈与姨父定不会再同意她与子敬的婚事了。”秦氏叹息着点头,问女儿道:“子敬他可是在你面前露了口风,愿意娶亲了?”
林宝筝笑道:“左不过就在这两年了,娘,你可以为小弟寻寻亲事了,我也会留意的。”秦氏尽管听得云里雾里,但总算是得了好消息,将手一抚道:“邺城我知道有几家放出了风声,也带着小姐在四下走动,我且打听打听。”林宝筝见娘亲一扫前几日愁眉不展的模样,很是欣慰,抿嘴一笑,便回头看谢知循。
林子敬与姐夫一向关系良好,正与谢知循叙话中,见姐姐回头看这边,娘亲又是一副目光灼灼的模样,心道不好,忙将姐夫指使过去,说道:“姐姐想是与娘叙完话了,姐夫你还是去看看吧。”谢知循一看,果然娘子已款款向这边走来,便点头告辞,将娘子扶上了轿子,自己上了马慢行回了谢府。
林子敬见大姐回家,竟意外地松了口气,便借送行大姐的工夫在府门外磨蹭。秦氏见他不回府只在门外呆着,心下猜度他今日定是要寻机去见那女子,看来那女子定是这青阳人。于是说道:“我乏了要回屋歇会儿,子敬你自便罢。”林子敬赶紧将娘亲搀回正房,自己方才出了门,也没要随行的家丁,几个纵身便从墙上翻了出去。
秦氏听得家人回报少爷跃了出去,知道儿子不喜被人盯着,摇了摇头道:“随便他吧。”便没再派家人去集市探查。
林子敬落在林家院落外一个僻静的巷子,慢慢走出,又绕了远路方走到镇子大街上,穿出条小巷对面便是苏影青的家。
林子敬挽着手在巷中静静地看着对面,他这几日未曾打听过苏影青的消息,没想到她居然在家门前做起了生意。
上次集市卤肉卖得不错,还有许多人未曾买到,所以今日一大早,苏影青摆上摊位,便有人等在旁边催促。苏影青照例是穿身旧衣,围着蓝布包头梳了个大麻花辫便出来了,一直低头做着事,也未曾抬头,她压根不知对面的巷子中还有一人一直看着自己。
林子敬看着苏影青在那儿忙碌,心里不知怎地有些酸楚,他自出生便是少爷,从小便未曾为钱发过愁,见苏影青忙忙碌碌接过的不过是几文铜钱,那个瘦小的身影竟一直站在那儿未曾歇过,恨不得上前立时将苏影青揽过来,告诉她自己愿纳了她,不让她如此辛苦。
但这终究也是想想罢了。林子敬在巷口贪婪地看着街的那边,不愿错过苏影青一颦一笑,一抬头一皱眉。“咦?怎地胖了几分?头发也变成那个鬼样了?”林子敬多少也发现了苏影青的变化,心下一想,便失笑了,想必她是用这等小手段来保护自己,心里对苏影青更是多了一分怜爱。
左右今日无事,林子敬便踱步到客栈食肆里坐下,掌柜见林少爷来了食肆,有些受宠若惊,便吩咐刘正赶紧过去招呼。刘正本不认识林子敬,但尚记得前几日这男人与一女子进了苏家院子,听得掌柜吩咐倒也不敢怠慢,赶紧小跑着过去抹着桌子,又随口报着菜单。林子敬心思哪在吃喝上,便说道:“来杯茶再来几份小菜便是。”他的眼睛一直望着苏家院子那边。刘正偷眼瞧着这男子眼睛一直瞅着苏影青,心中暗恨,或许是他的眼光过于炙热,林子敬习武之人又极是敏感,回眼看向他:“你在瞧什么?”
刘正惊了一跳,忙道:“我看集市上今日人多,想着出去招呼客人。”林子敬淡淡“哦”了一声,便也没在意,继续看着街对面。刘正赶紧将桌子收拾了几下,去后厨端了茶来,又送上几份小菜放于桌上。林子敬本意也没打算吃何东西,只是端着茶慢慢喝着。
刘正悄悄站到柜台边,向掌柜的询问此男子为何人。掌柜的见他在意便告诉他,这是镇上大地主林府的独子林子敬,只是经常不在青阳镇,所以刘正不识罢了。
刘正自然知道林府,也知道林府的独子是何分量,心下更是嫉恨。他心知自己是无法与林子敬相比的,无论是家世还是相貌自己都及不上他分毫,若是他看上了苏影青,自己还有何希望。本已平静的刘正心下又泛起了焦躁之感,但也无可奈何罢了。他将抹布往肩上一搭,便借着去街上招呼客人的工夫,往苏影青身边走近了几分,他不过是一种恶意的小人之心罢了,就算及不上他,自己这会儿也比他更接近苏影青。
苏影青自是不知道自己被两个人或明或暗地看着,只是快手将肉片好,又分包好,来了一个客人便可给上一包。眼看便只剩四包了,她直起身擦了擦汗,将腰捶了一捶,将柳树的叶子揪了一片玩着。正歇着,便有一只手伸出来将桌上的四包肉一扫而空,苏影青赶紧上前说道:“卤肉一包十文,一共四十文。”将手伸出收钱。
拿肉的人是个莽汉,敞着怀穿着身布袍,头上一根头发也无,倒是有几道疤如同蜈蚣般盘在上面,看着面相极是凶狠。苏影青见他如此长相,心下不由一紧,但仍是挺直了腰没将手收回。莽汉见苏影青不惧自家凶相,便将蒲扇般的大手将桌子一拍,说道:“你当爷爷我是谁?吃了你的东西是你的荣幸!竟敢问我要钱?我刘贵吃什么给过钱?”说着,便威风凛凛地向四周一扫视,周围卖菜的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