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武将四处召来的人带到了谢家大门后,只见大门被外面的人撞得砰然作响,震动之间,屋瓦上的灰尘也不住扑簌掉落,门后抵挡的家丁各个脸色灰败,有心思活络的人眼睛已经在四处打量,眼见大门就要撞开了。
来武让后来的人将院中收集来的桌椅家具等笨大物件赶紧堆放在门后,他则跳到一把椅子上大喊:“大家伙听着,大少奶奶说了,今日咱们抵住了乱民,重重有赏!若是敢逃,严惩不贷!”又招呼着人将大门后堆放的物件抵住,这一番动作下来,众人多少心安了些。
来武又派了几人,在前院墙壁间来回巡视,若有探头者,便就地捡起石头一通乱扔过去,打消了那些欲攀墙进院的人的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撞击的力道轻了,又有敲击之声与逃窜之声传来,来武将耳朵贴在墙上,听得有人隐隐喊着“官兵来了”“快跑”,心下一喜,难道得救了?
待到门外静谧,门上响起了几声轻叩,有人在外面说道:“来人开门,我是谢知行。”来武早将耳朵竖着,听着仿佛真是三少爷的声音,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声道:“真是三少爷吗?请问你贴身小厮叫什么名字?”
“以前的叫松叶,现在的叫松墨。还不快开门!”
来武听了大喜,果然是三少爷,忙吆喝众人将门后堆积的东西搬开一条道,自己上前去了门闩,将大门打开探出个头去看看。门后站的果然是三少爷,他身后已没有乱民,倒是有两列官差手握水火棍站在他身后,棍上还沾了些血迹。
谢知行见他探头出来,笑骂了一句:“你还真是个耗子的胆,竟然还盘问上我了。”
来武讪笑道:“不敢不敢。”便让人想法将门开大了些,自己将三少爷与官差迎了进去。带头来谢家大宅这边的是陈东洲,他让两名官兵站在外面守着,自己与谢知行走了进去。一进去,便看见谢家大门后堆积如山的家具,他“嗬”了一声,摸了摸胡子说道:“好家伙,你们这阵势还真够大的,谁想出来的这法子?”
来武毕恭毕敬地说道:“是大少奶奶吩咐的,小的居中策应。”
陈东洲被他的话哽了一下,失笑道:“居中策应,你还懂得什么叫居中策应?又不是打仗,这点场面也好说居中策应?”他摇摇头,也不与这混人计较,与谢知行二人进了迎客厅。
迎客厅此时一片狼藉,桌椅全无,只剩下一些实在笨重的物件还留在原地,连个坐下喝茶的地方也无。谢知行叫了来武,让他找来大管家,又吩咐来武找厨子做些好酒好菜招待来谢家驻守的官差。陈东洲则让官差在前院驻守,不能进后院以免冒犯了女眷。
来武应了,不一会儿,便有人端来桌椅奉来茶水,服侍两人坐下。谢家大管家德进方才在后院带着人巡视,此时匆匆赶来,将头巾正了一正,方踏入了迎客厅,与三少爷和那位大人见了礼。
“方才乱民冲击大宅,可有损伤?”
“因通知得及时,咱们防护得早,并无什么乱民冲入院中,所以并无什么损伤,只有些家丁搬物件堵门的时候受了些轻伤。”
“再派人四下巡视一番,看是否有漏网之鱼,让各院清点人手,看是否有人趁乱跑了。各处屋舍也派人彻底搜检,以免让心怀叵测之人潜入进来。特别盘查厨房,看是否有什么异常之处。”
大管家一一应诺,退出了迎客厅。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与陈东洲商谈事情的谢知行,三少爷给他的印象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整日浑浑噩噩混日子,压根比不上大房的两位少爷,今日寥寥几句却颇有架势,难道三少爷终于悟了不想混日子了?二房能重振声势?他摇摇头,自己何必想这么多,三少爷表现好,自然有大房的人操心,自己就不要枉做小人了。他赶紧将事情吩咐下去,自己则去了桐花院找大少奶奶回报。
到得桐花院,便见来武领着几人抬着一口箱子,眉开眼笑地向外走着。见到大管家过来,来武向大管家行了个礼,喜悠悠说道:“大管家好,这是大少奶奶赏下的银子,吩咐我去找账房记个账,待事情完了就分给众人。”
银子虽多,但德进哪耐烦管这点小事,挥了挥手让他走了,自己径直进了桐花院。玉兰正在院中吩咐小丫鬟洒扫院子打理庭院,见大管家过来,便福了福说道:“大少奶奶说了,若是大管家过来,就说这边诸事皆好,不用担心。大管家自行其是便可,不用回报了。”
说完,玉兰歉意地笑笑,跟大管家说道:“大管家,你也知道,大少奶奶身子一直不好,此番又多少受了些风凉,现在已经与小姐歇下了。还望大管家海涵。”
德进一向知道大少奶奶身子孱弱,也知道她不耐烦管这些俗事,他哪敢有什么意见,此番过来也不过是例行查看一番,以防出了什么篓子,主子受了惊自己还不知道。既然大少奶奶不想听自己禀报,自己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速速退去更好。
玉兰微叹了口气,大少奶奶自从生了小小姐后,身子亏得重,小小姐也天生体质不好,她便将一腔心思都放于小小姐身上,又将家中的管事权都放了手,让二少奶奶掌了权。平日里只看顾小小姐一人,家中大小事情皆不沾手,若不是今日情急,大少奶奶哪会出面。就连大管事来回报今日之事,大少奶奶都懒怠去听。如今二少爷那一房在后宅的势强,大少爷终日为商行之事奔波,大少奶奶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苦了她们这些下人,哪还过得上前三年的风光日子?
想到这里,玉兰的脸色黯淡了几分,自己一个做下人的,自然是主子风光,自己才风光,幸运的是二少奶奶虽然强势,却也不会苛待大房半分,只是说话没那么好使罢了。玉兰眉间轻蹙,染上了一丝愁色,自己也二十有余了,大少奶奶可曾为自己的亲事做过打算?玉兰回过头望着大少奶奶的厢房,里面传出若有若无的歌声,是大少奶奶在哄小小姐睡觉。满心满眼的小小姐,大少奶奶,你心中可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