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去,不过里面没有一丝回应。方正逐渐挂不住脸,正想叫家丁闯进去的时候,一名丫鬟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走出来,手中端着一个木盒。
方正暗暗松了一口气,还算新王妃识相,没让此事变得更僵,要是真带一大群家丁进去,万一最后要采取强硬手段,就让那些宾客看笑话了。
“方管家,王妃叫我把这个给你……”丫鬟的目光游离,似受到过什么惊吓一般,她抖抖索索地打开木盒,木盒内是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
方正看到那把匕首,脸色变得异常难堪,声音也冷了下来:“这是什么意思?”
“王妃说……”丫鬟胆战心惊地看了方正一眼,这些话原本她是无论如何不敢在方管家面前说的,可是一想起新王妃刚才的手段……丫鬟的身躯不禁颤抖了一下,继续说道:“王妃叫方管家您把这匕首挂在‘忘心居’的匾额下,说谁要是敢跨过这把匕首,后果自负。”
悬剑示警?
也就是说,他方正没有贺兰王妃的同意,贸然踏进忘心居的话,便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方正的脸逐渐涨成酱紫色,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成拳状,要不是顾忌身后还有宾客在,他早就一巴掌拍飞这个木盒。
贺兰婷!还真把自己当成轩王府的女主人了?王爷虽然是疯了,不过他会让她明白的,这个轩王府的主人,不是端木琉,更不是贺兰婷,而是他――方正!
另一边,两名家丁一左一右搀扶着满身泥淖的端木琉,一人嘴里兀自在唠叨:“真倒霉,大家都去忘心居看热闹了,就我们两个还要服侍这个傻子。”
“是啊,”还有一人 了端木琉一眼,尽是不屑:“新婚第一天,便被妻子暴打一顿,男人做到他这份上,真是丢脸到家了。”
两人正絮絮叨叨,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原本痴痴呆呆的端木琉忽然睁开双眼,一抹寒光从眸中闪过,搭在两名家丁肩膀上的双手往下轻轻一按。
“扑通――”
“扑通――”
两名家丁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端木琉缓缓站起来,阴冷的双眸,宛如换了一个人,虽一脸泥淖,却不掩其冷厉的气息。
脚下轻轻一点,身子骤然飘进了前面的偏方,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抹蓝影从走里掠处,金灿灿的阳光照下,一抹冰冷的光泽泛起,蓝影的脸上赫然是一张青色的面具。
“忘心居”门口,方正恨得牙痒痒,身后有那么多宾客,“贺兰婷”的做法委实让他难以下台。
“荒谬!”他猛得将丫鬟手中的木盒拍开,“哐当――”清洌洌的匕首掉在地上,晃起一道道白色的光芒。光芒寒而利,刺得方正眼睛生疼,他不由眯起了眼睛。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骤然从里面传了出来。
“聒噪!”冷冷的两个字,绝不累赘,却充满了一股让人害怕的气息。
就在众人惊疑的时候,“刺啦”一声,似有东西摩擦空气,以惊人的速度破空而来。
宾客中有不少是武将出身,他们听到那声音,脸色一变,身形连忙暴退。可怕!虽然“贺兰婷”在外厅露过一手,但那些家丁只是寻常身手,因此众人并没有在意。可是现在听到“暗器”的破空声,光这份手劲,在场的人自认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些。
想不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身手!
破空声越来越响,仿佛是一支破裂的哨子,发出沙哑、尖利的声音,紧接着一支乌黑的羽箭闪电般从里面射出来。
箭势如电,气势如虹,众人只来得及看到一道乌光,然后听到方正的惨叫声。
“啊――”
方正凄厉的叫着,羽箭的速度实在太快,他甚至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羽箭便瞬间命中了他。
羽箭强大的惯力带着方正,快速地向后飞退,驰出了忘心居,然后“叮――”的一声,方正连人带箭被钉在了忘心居门口的一棵大树上。
众人被这一箭的气势震慑住,良久才反应过来,家丁们手忙脚乱地跑了过去,方正则一脸惨白,双眸失神,恍若从鬼门外转了一圈。
其实刚才一箭只是射中方正的衣襟,并未伤到他的皮肉,现在方正连人带箭高高地悬挂在树干上,场面显得有些诡异。
倏尔,一阵清风刮过,方正的双脚也随之摆动起来,然后只听“滴答,滴答――”的声音,一丝丝水珠从方正的裤管里流了出来。
只一箭,便将轩王府的管家吓得pi滚尿流,换做平时,众人一定轰然大笑,可是此时亲眼目睹“贺兰婷”的威势,一时竟然无语。
良久,才有人打破沉默,说:“哎呀,我忘记了,今天我还有要事要处理,先告辞了。”他拱了拱手,拔腿就跑。
旁边的人立刻醒悟过来,纷纷客套一阵,脸上却佯装镇定,转身时,速度陡然加快,很快消失得干干净净。
至于来时的那些小心思,早已经被“贺兰婷”那一箭击得粉碎,虽然“贺兰婷”长得倾国倾城,但这样强势的女子,谁敢对她有歹心?
开玩笑,色心也需要色胆撑的,除非连命都不要了。
忘心居内,舒兰慵懒地坐在一张豪华的大椅内,身侧放着一把乌铁大弓,而许天友则捧着箭壶,一脸恭敬地站在旁边。目睹舒兰开弓引箭,及听到屋外一阵惊恐的声音后,他是愈发对这个女主人死心塌地了。
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但执弓的那一瞬,舒兰的神情、眼神,仿佛能冰绝天下,已不能简单用英姿飒爽来形容她了。
这一刻,她好像是开天辟地之人,天下尽在掌控之中,而他,则如一只渺小的蚂蚁,只能高高仰望。
能跟这样的主人,是他的荣幸,徐天友惶恐地这样想。
“哼,不自量力,”舒兰轻哼一声,对待方正这样的人,多余的话不需说,就应该以暴制暴,淡淡地瞥了一眼神色恭敬的徐天友,舒兰知道自此他再也不会背叛她,淡淡一笑,道,“那些东西都放好了?”
“都放好了,全部都在忘心居里。”徐天友连忙答道。舒兰所说的东西,是她从贺兰府中带来的嫁妆,不过舒兰的嫁妆有些特别,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大堆锋利的兵器。
有长剑,大刀,弓箭,软鞭,及一些细致精巧的暗器,将军府别的东西没有,这些东西却要多少有多少。
舒兰脚边蹲着一只白色的小猫,毛色雪白光滑,眼眸黑宝石般深邃,此时它偷偷打量着舒兰,见她和许天友交谈,身躯便微微弓起。
时不待我!这是难得的一个好机会,它要赶快回到主人身边。
白色的身体悄然跃起,一个漂亮的纵跃,约莫能跳到一丈开外的窗口,然后凭借它灵巧的身体,应能迅速跃入花林里,那个可恶的女人是抓不到它的。
小东西这样考虑着,不过身子刚刚跃起,一只素手便优雅地伸出,也不见她如何动作,便已一把拎住小白的颈脖。
果然是个小精灵鬼。舒兰把小白提到面前,冰山一样的俏脸绽出清冷的笑容。
“喵呜――”见舒兰笑了,小白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它还是回过神来,一看到自己的处境,立刻凶性大发。
它不停扭动着身体,爪子挥舞,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过闹得再凶悍,却碰不到舒兰一丝一毫。
“小家伙,以后你就跟着我,怎么样?”很少与人交朋友的舒兰,不由心中一动,另一手摸了摸小白的鼻子,轻笑着道。
“喵呜――”小白扭过头,摆出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开玩笑,它可是波斯猫中最高贵的品种,一生侍奉一个主人,岂能朝三暮四,见异思迁?
“有志气,不过你看看这个?”舒兰随意地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条红烧鲑鱼,香气扑鼻。这是她特意叫许天友从前厅带来的,既然要驯服小白,自然要有所准备。
美食诱惑,可是让宠物叛节的一大杀器。
小白一看香喷喷的鲑鱼,眼睛立刻直了,喉头滚动了下,显然很难抗拒红烧鲑鱼的诱惑。
眼看舒兰的“诡计”要得逞,这时候窗外忽然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
“夺人所好,连一只小猫都不放过,这就是你贺兰婷的本领?”
又是他?那个曾在小湖边“偷窥”她的男子。
秀丽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舒兰转头望向窗外,放下小白,淡淡道:“每次见到你都是躲在一边,偷偷摸摸的,这又算什么本――领?”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舒兰的音调忽然拉长,站在一旁的许天友只觉眼睛一花,原本放在一旁的弓箭,竟已被她握在手上。修长、柔弱的酥手握住乌黑的铁弓,另一手则扣着弓弦,双眸一寒,冰冷的光芒骤然亮起。
周围的空气陡然凝固起来,正要趁机逃跑的小白,四脚忽然失了力气,一个趔趄瘫倒在地上,而许天友脸色苍白,“腾腾”后退几步。
舒兰射向方正那一箭,气势虽然凌厉无比,但杀机只是溢于体表,并未外泄多少,而这一次,浓烈的杀气布满了整个房间,偌大的一个房间竟似数九寒冬,冰冷而凝滞。
这便是杀意,一个久历生死,见惯无数血雨腥风的杀手才能凝聚而成,小白和许天友自然承受不住。
“轰――”,用上好木料做成的窗轩被利箭击破,木屑如雪花般激射,弥漫整个房间。
一阵清朗的笑声突然传来,万千“雪花”消逝时,窗口显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一抹蓝影,悠然而立,站在那边仿佛一抹云雾青烟,飘然优雅,又似朝露晨霜,寂寥清寒,垂下的右手赫然握着一支羽箭,青色的木面具下,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舒兰。
许天友碰到他的目光,只觉得心头猛然一颤,虽然他是一个男的,但是乍一看这样的眼眸,心头像是迷上了一层淡然迷离的薄雾,视线变得迷离,整个人都变得酥软起来。
这……他开始惊骇起来,倘若他是一个女子,恐怕只一眸,便会死心塌地地爱上这个男的,只可惜对方脸上遮着青色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