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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暗杀

罗萨撅着嘴娇嗔道:“什么小小姐,我不小了。”

“哈哈,那就是大小姐啦。”男人有些放肆地笑着说。

罗萨羞涩地低下了头。“也……也不是大小姐啦。虽然我们家仆人是这么叫我的。”

刚上场就一败涂地,连安格斯都为她不值,幸亏他的姐姐比较争气。“既然是无心之举,我们就不便怪责阁下了。不过听起来,您是有些不吐不快的意思。不知是有些什么要与我们分享?”

那男人的眉头一扬,显然惊异于对方的坦率和直接。要知道,对于自己相貌的杀伤力,他还是颇有些自信的。“就几位谈及的格迪吉弗女士,短头发的大小姐听到的消息恐怕有些偏差。当然,消息中被认为觊觎那位女演员的,确实是位众所周知的人物,且确与当今皇家有血缘关系。我们这位玛威堡系的年轻绅士就显然与此无涉了。”

“那个企图染指格迪吉弗的卑劣之徒是谁?”罗萨急迫地追问。

“多芬子爵。”男人爽快地揭开了谜底。

“啊!那个蜜蜂。”——罗萨惊叫一声,随即连忙捂住了嘴。“这就说得通了。那个家伙就是那种自以为是的脾气,还喜欢被浮夸的女人围绕在身边的感觉。如此看来,一定是格迪吉弗对他不假颜色,恼羞成怒的多芬就企图用他的影响力迫使她就范。安格斯,刚才是我冤枉你了。”

安格斯此时的表情却有些尴尬。

“蜜蜂啊!果然是这样的绰号呢。”男人感慨道。他又一副神神秘秘地表情问:“不过,你们知道这个消息是谁传出来的吗?”

“是谁,是谁?”罗萨被接连的爆料吊起了胃口,紧张的握住林蒂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消息灵通的神秘男子。倒是林蒂,有些狐疑地打量了对方几眼。

“就是……就是……。”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仿佛有什么顾忌。不过,随后的大笑暴露了他的情绪。“就是格迪吉弗本人啊!她的马夫,她的厨子,她的侍女。哎,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位女士才好。是肆无忌惮呢,还是吝啬到不想花钱雇佣城市老鼠了。”

安格斯注意到罗萨的脸上,表情丰富得有点有趣。她开始是张大了嘴,准备再次对纨绔皇子表示愤慨,可惜最后的答案根本就是掉了了头,把她堵得发慌。随即她开始迷惑,似乎不怎么明白男人所说的话的含义。最后,则是大怒,勃然大怒。

“什么意思,你骗人!你是在诋毁格迪吉弗。怎么可能……,传播这种消息对她有什么好处呢?完全没道理啊。”

“好处多着呢呢!”罗萨开始觉得这俊美男人的笑有点可恶了。翘起了眼角,细长的双眼越发让人迷离,让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驳斥他了。“首先,葛列格里的新剧‘玛丽的绮梦’里,需要主角的女演员从十几岁的青春少女,一直演到儿孙满堂的祖母的年岁。而格迪吉弗,众所周知,她最擅长的是扮演典雅、成熟的贵妇形象,以往还曾经有过勉强饰演少女而被人喝倒彩的经历。所以在此之前,有风声说剧作家打算启用一位新的演员,比格迪吉弗更年轻,戏路也更宽。可是现在呢,传出多芬子爵看好格迪吉弗的消息来,葛列格里阁下是不是该重新评估一下其中的取舍了?子爵阁下可是有极其护短的坏名声的。万一格迪吉弗一怒之下从了多芬子爵,反过来找剧作家的麻烦,就算葛列格里名满天下也顶不住那位罢。”

“可传言里不是说格迪吉弗拒绝了多芬子爵吗?”林蒂察觉到其中的矛盾点。

男人的眼里流露出赞赏的神色——一个聪明的女人,可惜了。

“今天可以拒绝,明天也可以答应啊。想想看,如果格迪吉弗坚持要这个角色,高傲的剧作家葛列格里敢不敢拒绝,从而把这位社会关系复杂的女演员给逼急了?再说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和子爵在玩什么扮演类的游戏呢。这段时间,贵族圈不正流行拒绝和强迫的游戏嘛。”

安格斯不由联想到之前红发女子的特殊‘内衣’,随即有些愧疚——自己对薇薇安的引诱,似乎也有点追求违背道德的刺激感的意味了。

“但这不会影响到格迪吉弗自身的名誉吗?毕竟,与那位之间的……关系,总会引起些负面舆论的。”林蒂沉吟道。罗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连连点头支持自己的闺蜜。

“又没有真凭实据,有什么好担心的。”男人耸了耸肩。不得不承认,他一定是出身高贵,还接受过良好教育。即便是如此简单的动作,也让人有种潇洒倜傥的感觉。安格斯看在眼里,都差点感到嫉妒了。“再说了,女演员要担心什么负面评价吗?她们该担心的是没人评价。根据统计,自从与多芬子爵相关的流言传出后,但凡有格迪吉弗的演出,剧场的入座率提升了将近百分之十。以至于大剧场的经营者非但没有去辟谣澄清,反而另外派人大肆宣扬了一番。以至于我的一个朋友最初还以为是剧场别出心裁的商业宣传呢。不过最后,还是因为格迪吉弗女士的……节约,被追溯到了消息的源头。”

看着对方棕色的双眼,林蒂除了发现一点骄傲自得,并未察觉到任何欺诈之意。叹了口气,她也不得不接受男人的说法。格迪吉弗的名声再大,终究不过是个平民,说不好听的就是个戏子。多芬子爵名声再臭,总是个贵族,还不是那种火尽灰冷勉强维持门面的落魄贵族。真正有权势的贵族要得到一个女戏子,根本没必要动用流言蜚语那么低劣的招数。

“还有其他好处呢!”那男人依旧神神叨叨的,不过没有人觉得他是在胡编乱造了。“虽然近年来格迪吉弗颇受追捧,实则想必她已经有些不堪其扰。刚出道时,那些江郎才尽的剧作家、年老色衰的演员,还能替她吹捧叫好。可如今还要死缠着不放,甚至自以为有功想要获得补偿,就未免有些不识趣恶。而情绪被挑拨起来的贵族子弟,也越来越难以用甜言蜜语来打发。真要肉身广布的话,先不说可能因此而破坏多年来编织的良好形象,单是要在这么多人之间达到平衡,恐怕都是件不可能的事。无论满足了哪个,比资历、比关系、比家世、比财富,其他的谁都不会感到服气。要是再有人生出宁愿毁了她也不愿与人分享的执念,甚至可能因此而丢了性命。你说,换了你,会不会因此而焦虑难眠呢?”

他说得好有道理哦!罗萨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男子笑着拍了下手。“现在可好了!牵扯上了多芬子爵,她的那些爱慕者中,地位低下的畏惧子爵的权势,地位等同或较高的则怕招惹麻烦,都不会再过于逼迫她。即便是因爱生恨的怨气,也从她身上转移走了。更妙的是,糟了无妄之灾的多芬子爵碍于面子,还不会出来辟谣,也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这样的好事,我都想遇上一、两回啊。”

安格斯敬佩地说:“确实如此,有时候,恶名反而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男子仿照舞台上的演员,一手扶腰,一手由里向外划着圈,以夸张的姿态鞠躬,向他的观众们表示感谢。

“这只是两好,还有三好呢!”他又说:“格迪吉弗今年多大了?二十一,还是二十二岁了。还能继续在舞台上领衔几年?在被更年轻、更努力、更有才华的女演员追上前,必定要找好退隐的后路。而有过曾经是一位皇族的情人的背景,或许能搭上一位家财万贯,又碍于家世难以获得当朝权贵的庇护的大商人、大产业主呢?这一点,睿智的公主殿下,和我们未来的征服之王,应该深有体会罢。”

林蒂的脸色一沉。她可不记得曾经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虽然她的中间名芬碧斯的确是源自某位古代公主。而安格斯虽然公开承认以铁血大帝为榜样,却也不是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某个人都知道的地步。她感觉到某种危险的预兆。

“不会的,格迪吉弗死也不会嫁给一个商人暴发户的!”罗萨气呼呼地说。

“其实,她的选择并不多。”男人平静的回答:“嫁入贵族家庭?这位年轻的绅士,你的姐姐会接受这样一个北境的弟媳吗?”

安格斯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眼角余光小心打探着姐姐的表情。还好,她只是略作沉吟,并没有对他加以训诫的意思。

“当贵族的情人吗?二十岁,没问题。三十岁,借助一些手段和特殊培养的气质或许还能维持。说实话,她这样背景经历的,所谓的气质哪里比得上两位大家闺秀。”他恭维道。“可到了四十呢!谁会把一个四十的老女人、过气戏子当个宝?真这么做的,就算是天生情种,也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话罢。”

罗萨的表情有些扭曲,她既不愿相信,可无论是受的教育还是她作为贵族家族成员潜移默化形成的思维本能都告诉她,这才是真实。

林蒂觉得,男人的嘴角的笑容,带着些难以言表的恶意。

“那么,如果是这样呢——格迪吉弗遇上一位怀才不遇的艺术家,一位未得到世俗所赏识实则才华横溢的画家。然后,慧眼识珠的她带着长年演艺生涯积蓄下的财富,嫁给了眼下还一名不文的爱人。”

虽然还撅着嘴,但年轻少女的眼睛亮了。

男人伸出两根手指。

“好罢!我们来看看,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后,会发生些什么。一种情况,是大画家继续默默无闻,两人最后耗尽了女演员的钱,在悔恨、埋怨、争吵、厮打中度过了后半生。直到他们衰老死去,描绘了他们共同生活的幸福和痛苦的画作,才成为世人追捧的对象。可惜,只有他们的孩子——如果他们除了爱恨情仇之外还能抽出点时间来的话,才能享受到由此而来的财富和声誉了。”

罗萨撅了撅嘴,觉得有些憋闷。

“还有一种情况,在我们的大画家不断努力之下,终于得到世人的认可。他的画越来越值钱,财富和名气与日俱增。美貌的女弟子,狂热的崇拜者,高贵的女庇护者,一个个向他张开温暖的胸怀。你觉得他是该接受好呢,还是该接受好呢?他要是接受了的话,会不会生出一脚踹了人老珠黄的戏子老婆,去追求新的灵感的念头呢。”

“你这个人……,怎么就看不得别人好啊!”罗萨气得都快哭出来了。“还有,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男人露出玩世不恭的本来面目。“女人也不都是一恋爱就成傻瓜的啊。习惯了众人瞩目、锦衣玉食的女演员,怎么可能甘于清贫烦琐的常人生活呢?更别说做着伺候丈夫、养育孩子的苦工还甘之如饴了。相比之下,就算是嫁给一个商人,用他的钱来维持早已习惯的奢华生活,用他的钱雇佣奶-妈和女仆照顾自己的孩子,对格迪吉弗来说何尝不是最为理想的生活。或者,你宁愿她去选择另外几条一看就知道布满荆棘的道路。”

罗萨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反驳的话,于是索性扑到林蒂的怀里,外带捂上了自己的耳朵。“不听,不听,我不想听。”

林蒂有些哭笑不得地拍着闺蜜的背。对这个陌生男子,她倒是有了些许敬佩之意。能如此深刻剖析人性,又不是毫无道理的愤世嫉俗,一定不是个普通人。

安格斯总算找到给自己钦佩的对象辩白几句的机会。“如果是格迪吉弗自己放出来的消息,那就说得过去了。不过为什么是多芬子爵呢?哦,可能是因为他虽是皇室成员却不具有继承权,不至于引起高层的反弹罢。”

“蛆虫还不钻没破没臭的蛋呢。”罗萨怨气未解地说:“多芬子爵自己也该想想,格迪吉弗怎么别人都不找非要找他做挡箭牌的原因了。”

安格斯心想,要是你知道我等一会儿就会见到多芬子爵本人,还会不会怎么说他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也很有些好感,于是主动向他伸出手来。

“安格斯-路德维希,玛威堡谱系的克里斯坦森,乔鲁姆伯爵的儿子。还有我的姐姐,林蒂-芬碧斯-克里斯坦森。至于这位小……喜爱戏剧的女士,是安德烈森大臣的女儿罗萨。”

男人轻轻握了安格斯的手。“我们算是亲戚呢。”

不像弟弟那么惊讶,林蒂落落大方地询问道:“恕我冒昧,看来您是一位克里斯坦森,就是不知是哪个谱系的?”

那人的服饰、谈吐,说是皇族也不出乎林蒂意料之外。既然明确说是亲戚,那就不会是放弃的皇族身份的旁系。不过,还在使用克里斯坦森作为姓氏的,没有十万也有七、八万。具体是哪位,虽然有些猜测,却也不是林蒂能断言的。

“当然是皇位上的那个谱系了。”自称皇族的男人淡然道。“在下马克西米利安,封地是多芬。”

“咦!”罗萨顿时长大嘴,瞪起了眼睛。“你……你就是多芬子爵。”

“也有人叫我‘蜜蜂’。”男人爽朗地笑着。“而这么叫的,按照街井传言,都会遭受我残酷恶毒的打击报复。”

后一句,别说安格斯和林蒂了,就是罗萨也不相信。她恢复了活跃,躲在林蒂怀里,咧着嘴向多芬子爵做了个鬼脸。多芬子爵挤了挤眼,显然并不在意对方的不敬。

“生活多姿多彩的多芬子爵,今天怎么有暇出现在大剧院了呢。不会是特意来找格迪吉弗的麻烦的罢?”林蒂故作轻松地调侃道。

“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女演员,我才没兴趣搭理呢。”

罗萨才不会相信呢。“你没兴趣,还把格迪吉弗查了个底朝天。差点连……,连颜面都被你剥了个干净。”

多芬子爵叹了口气。“是我的朋友菲恩——你知道,他有着女人般天马行空的直觉。而作为政治人物,针对我的流言有些就未必是表面看着的那个样子。正好,他有些演艺界的老关系,嗯,应该是他的父亲或者母亲那边继承下来的,所以顺便来这里替我打听了一下。哎,早知道是这么鸡毛蒜皮的事,我就不该让他动用我的私人资金——那些过气剧作家的开价也不低啊。”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见朋友?”罗萨似乎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臭名昭著’的多芬子爵,其实通情达理还不失幽默恢趣的事实。

“算是罢。”他对着两位女士眨了眨眼睛,一副你们知道就好的意思。“要是我,才不会选大剧院这里呢。太没有情调了!老城区和敏塔岛,比这里轻松自在的地方多的是呢。”

林蒂倒是有些明白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又看了看与罗萨斗嘴为乐的多芬子爵,对他们的谨慎心里有些不以为然。

此时,多芬子爵正压低了嗓门对罗萨说。“菲恩说近来似乎有人想要对我不利,把我的肖像在我常去的几个地方大肆散发。所以我也不得不迁就一下,到这个人来人往较为安全的场合与人见面了。”

“一个人的名声,取决于他做了些什么。”罗萨不怀好意地嘀咕着。“你一定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罢。”

“是我做的,我当然会认。不是我做的,凭什么让我来背啊。”多芬子爵夸张地叫道。

罗萨完全忘了对他的忌惮,冷嘲热讽地说:“哼!一定是被你欺负过的女人的父亲或者丈夫,想要找你说理。”

“凭什么啊!找我麻烦的为什么不能是女人呢?蛇蝎美女啊,听着就让人激动呢。”

“啊!没想到你的口味还真是重啊。”

“什么口味不口味的,你的心理不纯洁呢。”

……

在旁人看来,这两男两女的组合其实很常见。那对不怎么说话的,或许是正在交往,看着对方就能感到满足。正在斗嘴的,则是各自的友人,用来掩饰或是调节气氛。如果没有外人的介入,他们的谈笑或许会持续到演出开场。

敏塔-阿玛多瑞斯的夜晚是丰富多彩的。越来越多的人和马车,涌入这处场所。从上空向下俯瞰,大剧场的形制为椭圆形,门廊面北朝南。除了高而开阔的台阶,另一个标识是十二座大理石台座的雕塑,皆由著名的艺术家亲手制作,取材则是帝国历史上著名的将军、大臣及领主。技术熟练的车夫能够将马车恰好停在两座雕像之间。男人们扶着女伴下车后,便可延着走道踏上台阶。车夫则驾着马车继续向前,驶向西侧的马厩和停车场。别看这简单的设计,一来一去之间,人群进出都极有效率。这座维特尔斯(Wittels)皇朝时代建造的剧场,迄今都不失为一项建筑学上里程碑似的成就。

一辆轻便的两轮马车在安格斯他们所在的下方停下,打开车门,走下一位二十出头的俊美男子。

的确只能用俊美来描述——继承自母亲的白皙皮肤、圆润的脸庞,展现着他健康阳光的一面;而厚实性感的嘴唇,让人不由生出想要品尝一口的遐想;杏仁眼,长长的睫毛,即使是微皱起眉头,也只会给人娇憨的感觉。刻意要强调自己男性的一面而剪短了的棕褐色头发,显得活泼而有生气。

看到台阶上意气风发的男子,正与今天约见的对象,以及两位贵族女士谈笑风生,这名一路赶来的男子皱了皱眉。他这个主人啊,真是让人捉摸不定。早就提醒过他要小心谨慎,他竟然毫不在意地提早出门了。还好,至少他带着特意安排的隐卫。正在犹豫是该加入呢,还是该在一旁等候,身边的车位一下子停了好几辆车。一小群人在剧场台阶上聚集了起来,其中为首的是一位火红头发的女子。

带着职业本能,短发男子的目光扫过那群人。“咦,竟然是她。”

然而随之而来的一声暴喝,打断了他的思索。“去死罢!”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从棕色短发身旁掠过,径直冲向人群。他的手里,挥舞着一把匕首,一副要与人寻仇的样子。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那声怒吼,惊诧之下,多数人只是转过头来观察。就连安格斯和多芬子爵他们也是一脸愕然。倒是那名红发女子,在状况发生的第一时刻做出应对的姿态。她的左脚迈出一个脚掌的距离,恰好对着野猪般狂躁男子的方向。右脚在后微侧一个角度,使自己站立得更为稳定。手心,一柄黑褐色的短杖骤然浮现,杖头的艳红宝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不过,她的防备似乎是多余的。两名路人模样的平民骤然变换了角色,他们迎着狂暴男子的方向冲去,用自己的身体将其猛然扑倒。

砰!沉闷的撞击声,让人听着都感到疼痛。

两名便衣的护卫不但阻止了袭击者,还将其牢牢地压制在地上。看着那张因为屈辱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多芬子爵露出诧异的表情。

“私生子……该死的……杂种!”那人还在不断咒骂。

“哼,果然被我猜中了。”罗萨撅着嘴嘀咕道。

多芬子爵还有心情和她打趣。“嘿嘿,不是父亲,也不是丈夫,而是儿子呢。是他母亲自己找上我的,把责任归咎到我身上完全没道理啊。”

林蒂不由给了他一个白眼——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哎,菲恩。”缺乏廉耻心的多芬子爵终于注意到快步走来的棕发男子。“如果你说的威胁是这个,那我不得不调低你的利用价值了。”

“阁下。”菲恩没有理会他的调侃,满是担忧地说。“我建议你尽快离开这里。”

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异常,慢慢地聚集过来。要说有人要借题发挥,刻意抹黑子爵,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他不屑地扫了一眼被制住后还在不停叫嚷,以至于最后嘴巴里塞了一团不可追究来源的布团的壮硕男子。“至于这个人,交给我处理就是。被人当棋子用还不自知,简直是死不足惜。”说着,他的眼中露出一丝与相貌不符的厉色。

“不能看完戏以后吗?”多芬子爵一脸讨巧的笑容。

这性格还真让人受不了啊。——“不行!”菲恩斩钉截铁地回答。“越快离开越好。”

“知道了,知道了。”多芬子爵有些敷衍地说。他转向安格斯等几个,略带歉意地欠身施礼,想要道别的意思。然而刹那间,他的脸色骤变。黑暗中,窜出好几个穿着长披风的身影。看动作,就知道这些可不是之前那个傻B。

经过刚才的一惊一乍,他们一时来不及反应。只看到对方掀起披风,露出里面的皮甲,以及具有坚固骨架的武器。

“弩弓!”安格斯不禁惊呼。他的手伸向多芬子爵,没想到对方也是同一时刻侧身闪躲。两人顿时滚做一团,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只听到林蒂、罗萨发出女人的高昂尖叫。

夺命的箭矢却不是朝向多芬子爵本人的,而是射击那两个已经暴露的护卫。开阔地形,从上而下的视野,他们根本无从躲闪,几乎同时被命中。其中一个正射中脸颊,箭头入脑,他的身体顿时僵硬,摇晃了几下就扑倒在地。另一个则被射穿了腹部,捂着肚子大声惨叫。

菲恩惊惧地看着台阶上翻滚的子爵。刚想跑过去救援,背后一凉,也被弩箭给射中了。暴露了的他,当然成为刺客最优先要解决的对象。钻心的疼痛像是夺去了全身的力气,他双腿慢慢瘫软下来,眼睛却依旧盯着多芬子爵的方向。

“菲恩!”刚爬起身的多芬子爵看得目眦欲裂。

此时,周围的旁观者们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像是炸了窝的老鼠,大声尖叫怒吼,慌乱地四处奔逃。多芬子爵的目光迅速扫视四周,迅速定位了三个黑色披风的刺客。他们手中的武器,令他不由瞳孔收缩。

——十字弓!

不是打猎用的民间器械,而是正规的军队制式。弩弓弧度小,近乎笔直,与弩臂之间形成一个十字的形状,因此得名。它的结构极其坚固,能够承受两重甚至三重的弓弦绷紧时的张力。即便这些刺客所用的是单人的轻型十字弓,也足以在二、三十厄尔的距离内洞穿重装骑士的胸铠。像他这样穿着常服的目标,恐怕整个身体都会被无羽弩矢穿透罢。弩弓的弹道笔直,双方如此短的距离,就是简单训练过的使用者都不虞会脱靶。该死!这些刺客难道是军队的士兵?

“快走!”耳边传来安格斯低沉的警告。“弩的转填比较慢,我们绕着十二贤臣的雕塑跑。”

与沉溺于奢侈享受的其他贵族子弟不同,以铁血大帝为榜样的安格斯,从十多岁起就接受传统的军事训练。别看他的外表并不怎么健壮,敏捷和反应力却是远超常人。对于军用武器的弩,更是亲手试用并研究过。

那名被抓住的壮硕男子此时摆脱了压制,神情恍惚地站起身来。不过随后,一支弩箭闪电般将他射穿。这次的袭击来自剧院台阶的下方,显然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干扰目标达成的可能。

这显然是一次准备充分的刺杀。误导的钓饵、复数的人手、有效的武器,还有经验老道的部署。要说仅仅是警告,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那就是……要命了!

多芬子爵没有转身逃跑,而是向台阶上跑去。看着方向,是林蒂和罗萨所在的位置。安格斯楞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要是这个潜在的追随者想要将两位女士作为屏障,那可别怪他要翻脸了。

刺客的人数增加到了五人。在解决掉所有潜在威胁后,他们不慌不忙地为弩弓上弦。十字弓的有效射程在六、七十厄尔左右,上弦速度是五到十息熟练。目标根本来不及逃出危险地带。

但这点时间,足够多芬子爵跑到之前几个人谈话的地方。此时林蒂恢复了冷静,正扶着中箭的菲恩,将他背朝上靠在她的腿上。一支弩矢穿透了短发男子的身体,鲜血汩汩地流了一地。

“你想怎么样!”后面追上来的安格斯喘着粗气问。

多芬子爵的面孔,没有刚才的温和,像是挂了一层寒霜似得。“他们不会放过所有知情者的。就算你们几个其实只是第一次和我见面。而且,还有菲恩……。”

安格斯一时气塞。不过短暂思索,他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你还有后手?”

多芬子爵咬着牙,用力抽出脖子里项链的吊坠。“今天我就带了两个护卫,都倒在那里了。”

罗萨被带动着,也没再歇斯底里地狂叫。听到多芬子爵那么多,她不由翻了个白眼——那你还一副英雄救美的样子跑回来。

“没事!闹得这么大,附近的城防军很快就会赶过来。大剧院背后也有贵族的势力,他们的私兵出场会更快。”

可问题是,这里恐怕撑不到那个时间啊——安格斯暗自吐槽。他将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裹在左手当盾牌。右手,则抽出家传的剑。

“那个没什么用。”多芬子爵还有余暇指点安格斯。十字弓啊,不是软弱的猎弓,靠几层布头叠着就能防住。

“我挡不了多久,你快带她们逃!”安格斯气急败坏地叫嚷。不是挡不了多久,是挡不了。前三后二,他至多能接住两支,还要付出左臂被废的代价。不过两个女人加一个生死未卜的重伤员,让多芬子爵一个人怎么带着跑?哎,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段时间里,刺客已经重新装填好箭矢,动作划一地指向仓皇逃窜的人群背景下,被孤立出来的几个人。

‘嗖!嗖!嗖!’

安格斯几乎本能地将裹着衣服的左臂挡在面前,做好经受剧烈疼痛的准备。根据武技老师传授的经验,这种身体反应是好事,抽搐的肌肉能够夹住激射的箭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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