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健努力不去回想先前的情景,而记住面前这幅画面。
他想抓住她的手,却又怕吵醒她。便如此一直守在床边。迷迷糊糊睡上片刻直到天际泛白,晨鸟啼啭。
入院七天后小喻捧着个塑料碗靠在床上吃桂花粥,梓健开完会后早早来陪她,见到丈夫小喻的眼神有点空洞,视线就像穿透梓健身体直射向背后墙壁似的。
“老公你们把孩子藏哪去了?”
“先吃吧,粥都凉了。”
“你先告诉我藏哪去了,我好去看他。”
“先吃听话。”
小喻甩开梓健的手,“我看到你们拿出来了!求求你告诉我拿去哪了好不好?”
“孩子死了。”梓健不知第几次这样说,每说一次心头就掉块肉。
“我是问你孩子在哪儿,不是问你死没有死!”
“死了,已经烧了。”
“烧了?你们把孩子烧了?”
“恩。”
小喻摸着肚子,就好像孩子还在那一样。
“来,快吃了吧。”
妻子一甩手将粥洒在地上,梓健后悔这么早来医院,至少应该让她把粥喝完才来。他问医院清洁工借来抹布,俯下身将粥擦掉。床上的女人露出仇恨眼神,已然不是梓健曾认识的那个小喻了。
“为什么要烧?你们凭什么?”
梓健默不作声。
“告诉我凭什么啊?这是我的孩子。”
“也是我的……”他回想起几天前血淋淋的场景,孩子从小喻肚中取出时已经成形,就像恐怖电影中的血婴一样,只是不会再动了。已死的胎儿要怎么处置,除了火化唯有做成标本放入培养液。
梓健同意烧了,在他做痛苦决定时小喻还昏迷着。
他又去打了半碗粥来放到床边,妻子以背视人,卷缩着。大概又痛心的哭了。梓健了解到比起治愈身体的损伤,内心的阴影要严重的多。
加之小喻过去本就失去过一个孩子,现在又……不敢再往下想了,他用男人的蛮力使劲扭过妻子。
果然在哭,眼泪静静的淌在指尖,看得人也不禁想要流泪。
“别这样,都会好的。”这样子的劝说听来很苍白,“只要你没事就好了,我们还可以再生。”
“来,把粥喝了。”
“我不想喝啊!我想吐。”
刚讲完小喻一下将脸探出床沿,呕吐起来。先前吃下的几口也都吐了出来。
梓健轻抚她后背,不久后又清理第二次地板。
这样子的状况又持续一天。晚上轮到潘云松值班,高中时两人经常为篮球而争的不可开交,像那样的时光同此刻的心境,形成种奇妙怪圈。
还是年少时好,如果人永远年少就永远不可能碰到这种局面。
妻子不吃不喝,精神衰弱,作为丈夫也束手无策,倒不如和松子两人在球架下你争我抢,挥汗如雨,可能肉体上的苦大于心灵上的,人要好受许多。
吃完面人好歹恢复些精神,转而想到了于冬升。这孩子在小喻出事后便再没出现,照理说他这么关心小喻不可能不来看她。
梓健猜测或许是因为过于自责,而不敢露面吧。毕竟是摔在他家的楼体上。
而在此时的梓健心中,是无法想象这么在意庐小喻的冬冬,会对她做出,哪怕一件伤害她的事。
抽了两根烟后梓健回病房,而潘云松去看望其他病人。谁知一开门床头空空,屋内寂静,唯有头顶暖气在隐隐作响。
梓健顿时六神无主,这几天折腾下来他也脆弱,神经兮兮。一见到床上没人最先想到的是失踪,妻子难道就不能去厕所吗?赶紧询问护士,拜托她去女厕看看,但却得到了更使人慌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