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不知不觉到来,时光如快速闪播的电影,注意到时已是结尾了。
梓健穿过地铁站,混迹在熙攘的人潮中,他刚参加完公司的年终宴会,喝了些酒脸微红。
只是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中他越发思念小喻。听说康复中心也有迎新活动,病友们欢聚一堂在圆形餐厅内表演各自的节目,从某种意义上说康复中心和孤儿院差不多。
他点上烟望着夜风中四处舞动的广告横幅,“跨年盛世零点开抢,满一千减五百,满一万减五千。”
稍稍望去商场门口挤满了男女老少,叫人联想到灾荒时发放粮食的机关大楼。他揉揉眼球,有什么东西飞了进去。
像小虫又像蒲公英,体积不小,刺得眼睛生疼,泪一个劲的流,一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对母女,母女打扮时髦,披着斑马纹围巾,口吐脏话,瞪着这个不长眼的男人,边骂边渐渐远去。
梓健在步行街上找了个长凳坐下,等眼球中的异物排出,眼睛没刚才那么痛了,那异物似乎软化,继而像肥皂水融化般消失不见,只留下眼球刚刚被侵犯后的脆弱感。
他觉得自己有点醉了,可明明在饭桌上没和多少,而且以他的酒量再喝一倍也不会觉得醉。可为什么感觉会呢?
或许是心情原因,一如忧伤的人看到艳阳当空照样忧伤一样。
如此坐了几分钟,行人不歇,月朗星稀,梓健猛然发现这条步行街竟是曾经举办过“台湾美食节”的那条小街。
不知何时小街经过改造成了如今这番模样,商场林立,霓虹奕奕。高中时转校而来的叶子用招待券请班里好友来这条街品尝台湾美食。
也是在这条街上,梓健第一次买花给女孩,温妮也终于下定了决心撇清和张智的关系,全身心的投入梓健怀抱。
当时的那种温暖如今想来似乎还能隐隐的感觉到,只不过当时他十六岁,而今却年过三十。那时候他对于所谓的“爱”的腼腆,还真叫人感动。
这样一段羞涩的岁月像张泛黄的相片,轻巧的夹在大脑的纪念册中。只是,当时那些人的脸,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又坐了片刻,远处舞台开始了表演,人潮慢慢往那儿聚集,欢乐的世界,狂哗的气息,但为何叫人突然觉得假的头顶?仿佛只需伸手一刺,所有的繁华、美艳,都将如滚上礁石的浪花般,倏忽消失不见。
有些伤感了,梓健觉得那是因为过节的关系,或许刚才和同事们去KTV唱通宵或者和上司打麻将会更好。
他取出手机,察看通讯录,百来个号码,七八组分类,家人显示着父母两人,爱人显示着小喻一个,同事显示着二十四个,客户显示着……许多许多。
最终他将目光停留在朋友一栏,无论是最近联系的还是十多年没联系的都在这一栏,如果手机有一年不联络就自动删除的功能的话,那将会冷清许多。
寻来找去竟没有一个可联系的人,林牧师现在该已睡了,潘云松在守夜班,花勇在干缺德勾当,严吟君在香港,李隆俊在日本,梅毒去了外地静心养子。
别的……叶子柴板、音彤饼少……太多失去联络的朋友,他们……真的还生活在这样一个嘈杂世界中吗?
寂寞在心中漫延,像分裂的病毒般越养越大,那是种叫人十分沮丧的无力感。
他望眼零点开抢的横幅,忽然有种很想花钱的冲动,好像花钱这一动作本身就能抵消无力感,抵消寂寞,能叫人真实的感受自己还存活于这个世界,而非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