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皇宫的事还是在宫内悄悄传开了，只是也只是一些多话的人自己底下议论。
皇帝的不管不顾倒是真起了作用，后来就渐渐在没有人说了。
偶尔提起时，也不过是多嘴两句。
什么啊，不过是个要死的宫女瞎说的，要是真的，皇上还能这么有恃无恐？
只是多少还起了点风浪，有了这样的话柄，往后怕是很多方面都要谨慎些。而这些都不过是不上台面的小事，真正令北冰国气氛紧张起来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爹，你这两日看起来很累。”云倾倾注意到云将军这几天每次回将军府也好，出去也好，都是皱着眉脚步匆匆。
云将军盯着云倾倾，叹气：“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云倾倾稍有疑虑，忽的就想到，是……边关啊。
“这么快？”急促的话语脱口而出。谁都知道战争不远，可以就是没能够料想得到居然会这么快就来了。
云将军揉了揉眼睛，北冰国的天气明明还很冷，他的眼睛却似乎发烫。
云倾倾在短暂的沉默后，问道：“我能做点什么？”
“你……”云将军似乎料到她会这么问，但还是犹豫很久没说话，叹气道：“爹爹只希望你呆在这里平安就好。”
“爹！”云倾倾叫住云将军。她不是不明白，只是留在这里，就能够阻止一切的发生吗？她是女子，可就不能够为自己的国家做点什么吗？
“好了，战场上有多乱，远远是你想不到的。”
云将军似乎还有急事，步子很快的离开了将军府。
云倾倾在身后收紧手，拇指在关节处摩挲，她……在爹爹眼里，到底是没长大。说着半个将军，可其实，爹爹依旧是不放心她真的做点什么，到底……还是她无能吧。
这几日因为苏落心中烦乱的情绪，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
有些想法，渐渐变得是不是就要出来作乱。
走在将军府中，云倾倾忽然觉得，本来感觉硕大的将军府，原来……这么小啊。
不自觉中，就撞了人。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倾倾？小丫头怎么又不开心了？”
云少卿表情依旧，眼角还显得有些困意。“也没什么。”这种事情，云倾倾清楚，哥哥……也只会给她同样的答案。
“东南处已经打起来了。”云少卿看着云倾倾的脸色，似乎无意的提到。
哥哥的话远比爹爹的要更加精准，说到底，爹爹……“我知道。”
“有什么想法吗？”
“上不了战场，也救不了人，我倒希望自己一点想法都没有。”云倾倾双手交错放在身前，感觉一只手碰到的不是手，而是冰一样。大概是太冷了吧。
云少卿定眼看着，就知道自己的猜想没错了，爹定然已经和倾倾谈过，结果也必然对云倾倾来说，是失望的。
“这算什么？我去年已经去了军队一年，如今还要从小兵做起。”云少卿佯作没往深处想的样子。
云倾倾看着就浅浅一笑：“那是爹爹想让你多磨磨性子，免得上了战场一个激将法就把你掀翻了。”只是说到底，笑容一现即逝，更不达眼底。
“一年过去，倾倾越来越会教导人了哈。”
云倾倾没接话，哥哥不过是扯开话题，她怎么会不明白。若是自己有哥哥那样的功夫，便是从小兵做起，又何妨？至少爹爹能放心放手。
她从前不觉得有什么，真的有事了，才觉得自己居然这般无能。
什么饱读诗书，刺绣医术，统统都像是无用功。
云少卿看着云倾倾走远，咬着下唇看着另一边天，模样苦恼，他懂，他都知道。云倾倾和帝轻悠本就是一类人，可他……和爹爹一样自私，所以除了安慰，他什么也说不了。
就连安慰，都这么不像话。
那天，云倾倾出去了一趟，到了将军府门口，被拦下了。
“将军吩咐，没有他允许，小姐不得肚子出门。”
都这么防着了？云倾倾看着依旧一片灰色的天，道：“我带上锦棉，总可以了吧？”
“这……”侍卫看起来有些为难。
“就这样！锦棉，走。”云倾倾眉头微皱，她也算是主子，不让一个人，她带一个人还不行吗？
护卫讪讪的不说话了。
小姐最近，似乎变得比原来不太一样了，比起从前温温和和的样子要更多出一些气势。
……
“小姐，我们去哪儿？”锦棉多嘴问道，她感觉云倾倾似乎心情并不好，怎么会想起来逛街呢？
锦棉在，她便不想去见苏落了，只是她今天出来，倒真不是为了见苏落的。也不知道，她这次的一时冲动，是对是错。
“买点东西。”
云倾倾没有心思解释那么多，说得越多，越容易出错。
最后云倾倾选定了几套男装，都是高领子的。
锦棉看着不解，总觉得要出事，问道：“小姐这是买给谁？”
云倾倾看着锦棉，思索了下云少卿和云将军，最后打定主意道：“当然是哥哥，爹爹怎么会穿这种飘逸的衣裳？”
她也没以为小姐是买给云将军的啊，锦棉点点头道：“那少将军一定会高兴的很。”
“为什么？”
“小姐送他东西，当然得高兴。”
“嗯？”
云倾倾停下脚步，忽然就想到，她似乎真的，很久都没有送过亲人些东西了。
锦棉就看见本来已经准备回去的云倾倾又转过身，最后买了几片布料，料子倒是不错，却都只有一小片。
锦棉没多问，但是看着云倾倾，隐隐觉得怪异。
说不上来。
战争刚刚拉开，还不够激烈，但云将军怕是过了最多过了正月二十就要去领兵。北冰国毕竟兵力上不占上风，要是一开始就吃了败仗，往后就困难了。
而正月十四，转眼就到。
“倾倾。”最近云倾倾似乎因为那日的事情，一直都很少再同云将军说什么话，所以这次叫住云倾倾的是云夫人。
“娘，有事吗？”
云夫人看着云倾倾，似乎心情根本不被战争的发生所左右，仍旧是印象中的温柔：“你爹有些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你去看看吧。”云夫人何尝不知道，云倾倾到底还是怨呢。
云倾倾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觉得自己不该这么任性，说不准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那我去了。”
将军府的路，云倾倾早就闭着眼睛都能够知道自己站在那儿，不多时便见了云将军。
“爹，您找我。”
云将军看起来面容比起往日的亲和变得想一个浴血将军，一丝不苟不再含笑，然后手掌一翻对着云倾倾：“坐。”
“你还是怨爹的吧？”云将军看着脸上也没有笑意的云倾倾，道。
云倾倾不可置否，她其实也想明白了，只是不甘心，看着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何尝能够开心起来？
“你毕竟是个女孩子，战场……有很多你想不到的黑暗。”不仅仅是对死亡的麻木，还有人心的险恶。
云倾倾垂眸，不打算否认，神情也没有太多认同：“女儿知道。”因为知道前面是不好的，所以就要停止脚步，然后止步在大院，最后走着，成亲，生儿孕女，老去的道路吗？
大概是云将军曾经说过她不凡的话太多，所以云将军如今想让她安稳一生，她便难以接受。
“其实……你若是真想去战场，也不是不行。”
云将军的一句话，果然就让云倾倾抬眼盯着他。
云将军叹了声气，果然只有这样才能稳住云倾倾啊，不然，若是落得个和小公主一样的结果，可就是追悔莫及。
云将军继续道：“我允许你做军医，但是不是随军的，只许留在城关内，如果要破城，我希望你……退入下一个城关。”
原本期待的心情渐渐平静，爹爹果然是不可能退步太多的，但也算是好过之前了。
“哪个城？”
犹豫半响，云将军还是狠心道：“雪云城。”吃些苦也至少生命无忧。
云倾倾的眉头就不由得靠拢。
这时北冰国靠北的一个城，常年气候恶略，算是个中性城关，但却绝对不是要塞。甚至战争，会因为那里的气候而很少波及到雪云城。
清浅的目光看着云将军，云倾倾忽然就懂了。
即便去到那儿，她……怕也是没多少能出力的地方吧。
但这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
“倾倾，听锦棉说你给我买了身衣裳？”
云倾倾一愣，随后立刻道：“是啊，不过后来感觉也许有点小，给你和爹娘绣了个香袋。”
“香袋？这种女儿家用的东西……”云少卿显得不怎么乐意，嘴上不自主就说出来了，但还是接过，闻了闻，疑惑：“你这香袋味道怎么这么奇怪？”
“里面放的是几种干药材，带在身边，清神醒脑。”
云少卿了然了，他就说，云倾倾怎么送这种小女儿的东西给他？一边想着，云少卿问：“你刚刚和爹聊的什么？”
“爹爹说让我去雪云城做军医。”
“那也不错啊。”
云少卿说完这句话，立刻想到雪云城是什么地方，稍加思索就明白了云将军的用意。
只是看着云倾倾，终究也没说出来。
倾倾……也该是明白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