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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啊,那迷人的冒险

L:

你说,你觉得生活太沉闷,太单调,整天从家里到办公室、从办公室到家里奔跑,精神逐渐萎顿,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有时甚至忘记了季节的更替,大有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听来很让我不能放心。要是可能,我建议你去旅行一下,即使短时间的也好。它会使你精神振作,增加一些心田里的绿色的。

一个月前,当我乘坐法航波音747大型客机,从巴黎飞往西非的途中,我觉得,机舱里是那样典雅,安静,舒适。柔和的光线伴着温馨的絮语,如莺歌燕语,如钢琴低音区的轻弹漫唱……

从巴黎南行数百公里,透过舷窗,我被那雄浑壮阔的大自然风光震慑了:座机飞临的地界,黄灿灿,金灼灼,一望无垠,既无山峦,也无任何建筑,再细看,那金黄的上地,如波翻浪涌,缓缓地,漫漫地,到处交叠着黄色的曲线和曲面;又有的地方,弧波缓起,蜿蜒高叠,似海非海,似山非山……我陷入迷津了。

可能是我困惑的神情,引得邻座的一位久居非洲的华侨搭话了:

“……我们正飞临撒哈拉大沙漠的上空。这真是个神奇的世界,几千年来,不知有多少人葬身沙海,可却没探出它的瑰宝。近年来,欧洲人不把它当作魔鬼的世界了,他们往往把穿越撒哈拉大沙漠当作最迷人的度假内容……”

“那不危险吗?万一迷了路……”

“危险自然有,丧命者也不乏其人。可欧洲人往往把冒险和乐趣视为相辅相成。在他们看来,乐趣没有冒险就不够刺激,冒险而没有乐趣也不可为。”

接着,他给我讲了一位法国医生一家人在撒哈拉大沙漠中的生死遭遇:两年前的一个冬天,医生夫妇和小女儿都到了休假的日子,大女儿的科研项目还需一二天才能完成。大女儿提议,全家横穿撒哈拉大沙漠,去西非的大西洋岸边避寒。爸爸同意她的意见,但要等她的科研项目完成后一起走,女儿执意不肯,说她车开得快,要爸爸:妈妈和妹妹开车先行,就在他们前年横渡撒哈拉时扎营的地方会师。可当一家三口到了那个约定地点后,一连三天也不见大女儿的踪影。爸爸急了,开车四出寻找,不想,一个风沙弥漫的晚上,他开车乱撞,却再没找到归途;第四天,当大女儿开车到达时,妈妈和妹妹因为缺食少水,加上深夜的寒冷,已经变成两具干尸……

听着这凄惨而冒险的故事,望着舷窗外那黄尘黄雾的世界,我不寒而栗。

我爱大西洋畔那伴随着阵阵涛声的宁静,我更爱大洋岸边那椰林深处的茅棚别墅。在洛美,因为日子闲散,每当下午,在海滨浴场游累了,我都爱去茅棚别墅区逗留。或绕着一棵棵高而瘦的椰树漫步,或躺在茵绿如毯的草地上,望着被椰林的枝叶隔裂开的天空冥想,或仰卧在沙滩上,听着涛声的低吟浅唱……我都感到世界上似乎已经没有了匆忙、烦嚣和争斗,好象生命留给我的只有宁静,冥想,夹杂着神秘而渺远的忧伤……。

一天,当我走进椰林深处,却见一座茅棚别墅旁停放着一部浑身披满黄尘的大型越野车。一对只着三角裤--这在大西洋边是并不鲜见的--的中年夫妇正在车旁忙碌着。心想:他们也许是穿越撒哈拉的勇士?我怀着好奇心走近他们:

“你好,太太。”

“你好,先生。”那欧洲太太兴奋地伸出她修长的手。

当我问她丈夫好时,那位先生却耸耸肩,摊开他满是油污的手表示歉意。因为他的手太脏,不便握手。这时,蓦地从车底下钻出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他一下蹦到我跟前,伸出手来说:“先生,爸爸手上沾满了油,我的手上却是沙,我替爸爸跟您握手,请原谅。”

我高兴地攥住他的手:“谢谢。你英语讲得真好,英国人吗?”

他眨了眨湛蓝的大眼睛,皱了一下布满雀斑的翘鼻子,回答说:“不,先生,我们是撒哈拉人。”

爸爸走过来,一把举起小男孩,并说:“回答得真好,我的小哈依,象个征服撒哈拉的英雄!”

从他们那疲惫而兴奋的神情,晒得黑红的肤色和抑制不住的自豪感,我确认这一家是刚刚穿越撒哈拉而来的旅游者。是啊,欧洲人更加崇拜英雄,即使是度假,也总爱因他们的冒险行为为自己抹上一点英雄的色调。

经攀谈得知,这是一个联邦德国的教师家庭,他们住在弗兰克林市。三年了,每当度假,这一家三口为了解除一年来工作,竞争带来的劳累,都驾车越过撒哈拉大沙漠来此旅游,享受一个月的原始生活式的恬适宁静后,卖掉汽车,乘飞机回到故里,又开始了与时间拼搏的工作。他们说,这样的生活有节奏,有情趣,有韵律。工作起来,就要象士兵厮杀战阵,休假时就要象皇帝一样,随心所欲,陶然无羁。

我问:“那么,短期休假,如周末,你们怎么过呢?”

他们说,周末也是以旅游为主,或开车去乡间别墅野炊,或去海滨游水,或去池塘垂钓……总之,到大自然中去,充分享受上帝赐予的高山,海洋、湖水和绿地。因为那里蕴育着生命,那里也必将滋润生命、延续生命,给生命以色彩和阳光。

一次,在一间酒吧里,我遇到一位高大健美的美国青年,可能是因为要告别这个国度的原因,他对我这个素昧平生的外国人也充满依恋之情地说:他在这里已工作期满了。明天,他将驾越野摩托车横渡撒哈拉,从欧洲回国,我问:穿过大沙漠需多少时间?他答,六个昼夜。我问;你不觉得苦吗?他答:苦就是甜,劳累就是休息。一股英雄气溢于言表。

此后,我有幸遇到一些旅游者:法国的,德国的,西班牙的,意大利的,瑞士的,希腊的……他们大多是来此度假的,也大多是撒哈拉大沙漠的征服者。

撒哈拉没有春天,大沙漠里也自然没有春雨。可是,凡征服过这个大沙漠的人们,似乎都被春雨沐浴过一样:清新,焕发,勃勃而有朝气。

L,你不觉得这对你也有一种吸引力吗?我在继续探访这个世界,下次写给你。

R于洛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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