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西说完，表情又恢复到往常的那种镇定而漠然的状态，大步跟上厉卓霆的步伐走进电梯里。
当他转过身，散发着些许寒意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的时候，我全身像是通过了一阵细密的电流一样，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于是我也赶忙垂下眼帘走了进去。
身后的大厅依然闹哄哄的，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似乎依然能听到前台那个姑娘的抽泣声。
“叮”得一声，电梯门刚刚打开之后，保安便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尽管他低垂着头，可是我仍然看得出他神情中分明有些忐忑。
“厉总，顾小姐正在休息室等您。”
厉卓霆没有说话，只是紧绷着一张脸大步往里走，我们都很清楚，这是他快要被惹怒之前的表现，那个保安依旧站在那里，脸色看起来有些惨淡，我和凯西面面相觑，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特别是我，在看到顾芊芊从休息室里走出来，满面春风化雨的笑意朝着厉卓霆迎上去的时候，心脏忽然莫名地抽动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顾家的那一晚所见所闻，还有曾经我和她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
凯西似乎看出了我的异样，在我身边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对我使了个眼色之后，便朝着助理办公室走去。
而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尽管理智告诉我要像凯西一样审时度势，先溜为妙，可是我头脑一热，却昂首挺胸地走上前去站在厉卓霆身后。
不知道顾芊芊正在跟他说什么，总之在看到我总过来之后，她便停了下来，看我的眼神依旧犀利并且充满了敌意。
“什么事？”厉卓霆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悦，回过头来蹙着眉头视线落在我的脸上，脸上清楚明白地写着不耐烦，跟昨晚的他判若两人。
尽管他的反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我还是硬着头皮摆出一副专业的姿态，视线微微下垂，说：“厉总，十分钟之后您还有个晨会需要参加。”
“你先去准备就好。”他说完之后，又转回头去，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
看着顾芊芊略带嘲讽和得意的目光，还有厉卓霆冰冷的身影，我忽然有种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冷水的感觉。
他的反应让我不禁有些发懵，我还以为，他并不愿意跟顾芊芊在这里有过多的牵扯所以才上前去，抱着帮他拜托眼前烦扰的心态站到了他身边，但是却被他冷冷地推开。
在顾芊芊有意无意的眼神注视之下，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只能灰溜溜地转身离开。
在我走向办公室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他们的一段对话。
“你说得我都明白了，先回去吧，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卓霆，求你千万要帮帮我，我跟你之间的感情已经被一段错误的婚姻给毁了，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错误再一次重演毁了我的一辈子，我知道，你也很看重城西的那个项目，如果这桩婚事真的成了，你的项目不也彻底黄了么……”她的声音里隐隐约约地带着些许哭腔，听来便让人不由得心头一震。
“只是你们万荣如今的势力也不小，顾董又何必为了一个项目就逼你去嫁给不喜欢的男人？”厉卓霆的声音依旧冷冷的，但是已经没有的最初那种漠然和疏离，而是带着一丝疑惑。
顾芊芊声音颤抖着，说：“因为他是土地资源局局长秦国安的儿子啊，你也知道，做房地产的，当然要想尽办法跟土地局这种政府机关搞好关系啊，眼下联姻就是最省事最便捷的途径。我早就听说那个男人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所以那位秦局长才不介意我的婚史……而且他在政界活动也需要资金，他当然乐得多我们顾家这个资金支持，卓霆，求你帮帮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她后面的话被吞没在一阵哽咽声之中。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办公室里，心里依旧百感交集。尽管顾芊芊刚刚看我的眼神依旧不友好，甚至让我觉得不适，可是现在，我却竟然觉得她有些可怜，忍不住在内心深处对她产生了些许同情。
作为一个女人，也许人生之中最看重的事情之一，就是婚姻。大概每个女人在小的时候都会产生这样的幻想，想着有一天长大成、人，穿上圣洁华丽的婚纱，缓缓走向那个在自己眼中如同王子一般存在的男人。
我渐渐发现，其实从很大程度上讲，女人就是为爱而生的。可是顾芊芊她却要两次都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这是何等的悲哀，就算是拥有那些珠宝华服，又能有什么用？
就在我看着办公桌上的某处发呆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听到了办公室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
我赶忙收回已经飘远了的思绪，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而后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朝外走去。
“厉总，一会儿会议需要的材料已经准备好了。”我站在办公桌前，极力在脑海中回忆着凯西面无表情的样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已经坐在办公桌后的厉卓霆闻声抬起头来，不紧不慢地打量着我的脸，就像是在读一本书一样，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有开口。
大约过了十几秒，他将视线移向别处，淡淡地说：“顾董想借顾芊芊的婚姻来跟土地局的局长结亲，拿下城西的那个项目，她是来求我帮忙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一样，但是我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
所以，他跟我说的这些话算什么？是在对我解释？可是我又有什么立场去听他的解释呢，他是我的老板我的上司，我们能放在台面上说的关系，也就仅此而已了。
我垂眸轻轻勾起嘴角，说：“厉总，您不必对我说这些的，我只是您的秘书，来访的客人意图是什么，对您说了什么，这些我应该都无权过问吧？”
他没有立即说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的视线正落在我身上，“我为什么对你讲，你应该明白。”
我的心跳一瞬间漏跳了一拍，就连呼吸也变得不太自然了。
我极力扯出一丝微笑，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说：“厉总说得我不太明白，不过您该去开会了，公司的高层们应该都已经到齐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凭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僵硬，他的眉梢轻轻抖动了几下，说：“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我怕你心存芥蒂而已，会介意她的出现。”
其实我能听得出来，他正耐着性子给我解释，但是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我也是个执拗的人，心里的那股劲儿上来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
我梗着脖子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说：“厉总，我是拿薪水为您工作的人，上班时间内，我的职责就是以您为中心，所以我的情绪和想法丝毫不重要。”
只见他的脸色在我说话间变得愈发阴沉，双眸中就像是夜色下的海平面一样波澜不惊却显得有些幽深。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隐忍着某种情绪。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这样跟他对视着，直到他收回目光，绕过我大步朝外走去，我这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垮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之后，才转身大步跟上他的步伐走出办公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会议在我混乱的思绪里结束了，凯西坐在我身边，不时伸手轻轻捅捅我的胳膊，可是我每次回过神来不久，思绪便再一次飞得老远，或者说，是集中在那个男人身上。
我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刚刚在办公室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还有他临走之前的那个眼神。
这些都直接导致我完全没有听到接下来的会议内容，就连录音笔也忘了打开。
在不经意间，我忽然注意到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乌云密布，原本就暗下来的光线经过冰蓝色的落地窗变得更加昏暗了，显得冰冷而凄凉，就像是忧郁的女子的脸。
我听到凯西在我身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重新低下头在会议记录上奋笔疾书。
之前准备材料的时候，我记得好像这次会议主要是关于城西项目的竞标筹备的。会议结束的时候，坐在我们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每一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
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厉卓霆站起身来，一边低头看着手机，一边朝外走去。
凯西一把将手里的会议记录塞进我的手里，然后站起来转身跟上厉卓霆的步伐大步走出会议室。我看着会议记录上条理清晰而工整的记录，不禁觉得凯西真是个好人，满怀感激地看着她的背影。
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凯西正站在厉卓霆的办公桌前，低头在手里的文件夹上写着什么。
厉卓霆闻声抬起头看到我之后，说：“过来。”
他的眸光深邃，掺杂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我不禁心里一紧，就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