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见底,文静却是依旧没什么动静。我伸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敲击着红木的桌面。本是极轻的声响,但在这静寂的房间,这声音却显得及其的大。
当我叩到第三十三下的时候,文靖总算在众人期盼的殷殷目光下站起,但那个起身动作太急了些,一不当心便带着桌上的茶水撒了一身。他低着头我我我了半天,仍是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咬牙切齿了半晌,他总算将一句话说利落:“文靖无用,实在是没想出个有用的法子,还请姐姐,姐姐出个妙些的招数!”
他声音本就极轻,哆哆嗦嗦的,到后来倒像是蚊子哼哼,亏的离我近,所以才听明白。
桌上的水随着桌沿一滴一滴的打在地面上,滴答有声。我撑着额头又等了片刻,仍是寂寂无声,我若是就这么一直不抬头,恐怕连我自己都要以为此刻是在一荒山野外了。
“好,很好!”我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读了十年的圣贤书,现如今却是连个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解觉不了?我没说你一定要想的周全,只要你出个主意就行,错了也没关系!你连这个,都想不到?”
我每说一个字他头便更低一分。等我将这半场不断的两句话说完,他的头已经埋在胸口抬都抬不起来了!
我努力忍住胸口的那股怒气,忍了半天却实在忍不下去。有句话说得好,叫忍无可忍那就接着忍,再忍不下去那就不要忍了,好吧!我现在已经没法忍了。
屋中的温度随着我的起身瞬间将至冰点,我嘴角虽一直挂着笑意,但似乎还是没能将这压抑的气氛缓解一下。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说:“我方才在门口时似乎听到有人说,若实在不行便将长江口的那个码头撤了!我想问问,这主意,是哪位出的?”
坐在左下方的一位老者颤巍巍的站起,拉着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这才回道:“是、是老朽的主意。毕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是为了财连命都不要了,还要那么多财有何用?”
“歪理!”他话未说完,便被我的一声力喝打断。
我慢慢踱到他背后,冷笑着问他:“若是我记得不错,先生可是姓蔡?还是当年我祖父亲自为文靖选的先生吧?”
那老头又诺诺答了个是,拱手道:“属下托教主厚望,已经带了文靖十二年有余了!”
我嘴边勾起一个笑:“你也知道十二年了?十二年!你自己看看你将他教成了个什么模样?我也知道他天资平庸,我也没要求你将他教成个诸葛亮,但你至少也别把他教成个刘阿斗啊!”
“小姐、小姐教训的是,属下日后,必定,必定……”
“必定什么?”我再次将他打断:“必定要将长江口的码头关掉?”
大概我这话题转移的太跳跃性了,那老头懵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我也没想等他反应过来,继续将我的一番话说的色厉内荏:“亏我祖父天天夸你是这林府的老人,更是白莲教里的顶梁柱。你平日里就是这么顶梁的?我看这是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吧!有你这么个先生,文靖他那脑子能开窍才怪!”
“属下不敢……”
“不敢?”我再次将他打断,顺手将手中的杯子哒的一声磕回桌上,虽然此处没有镜子,但我却能猜到此刻我嘴角的笑意只怕是冷的入骨.:“你都能将我林家最大的码头闭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别的我也便不提,单说说文靖吧!四书五经,他只怕到现在都背不全吧?可他却斗鸡走狗,吃喝嫖赌的样样精通,你倒是说说,你这个先生起了多大作用?”
顺了下胸中燃着的滔滔怒火,将那先生先晾在了一边,与坐下众人道:其实这事我也没什么好主意,我便想将我的想法说出来,各位有什么意见再提便是了!”
“依我看,这新来的知府留着也是个祸害,我们不如来个一了百了,直接除掉便是了!”
“这个,怕是不妥啊!”许久未曾开口的木先生沉吟道。
“哦?”我含笑将他望着:“木先生觉得哪里不妥?”
他顿了顿,冲我抱拳道:“杀他一个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小姐可曾想过,来日方长,若下一个,乃至下下个都是像现如今的这位大人一般,那可如何是好?且这么做,小姐难道不怕惊动上边,若是京城里派人来查,岂不是要小事闹大?”
“先生此言差矣,这世上杀人的法子千千万。你难道不会让他非正常死亡?到时候他来一个我们便除一个吗,直到来个能让我们满意的为止。”看他一脸的不解,我只好讲话说得更明白些:“比如,家里起火,他一不小心给烧死了。再或者他过桥时那桥却突然给塌了,到时候是砸死还是淹死,这就全看你们的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写的话,拿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两口。抬头却见木先生依旧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暗暗叹了口气,俗话说的好,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想想林沧海也确实不易,这些年亏得他能找到这么些猪一样的属下,而且他还没被气死,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我抬头,正对上文靖那怯生生的目光,眼风一扫到我,立马便又将头低下,只恨不得将自己藏挖个洞钻进去才好。
踱到他边上,我刚抬手,便明显的觉着他的身子抖了抖。默默叹了口气,我一直知道这孩子怕我,却不成想他居然怕成这样!从小的严教是我的失策,但如今看他这样子,唉……
将他肩上的褶皱处抚平,我柔声问他:“你对我这个姐姐可是有什么不满,或者是自己有什么想法?你……”
“没有!真的没有!”
我话还未问完,便被他慌慌张张的打断,仿佛我便是那洪水猛兽一般!搭在他肩上的手一顿,我强挤出一丝笑来:“没有便好,那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与我说便是!”
我话音才落,他如临大赦一般,答了个是便落荒而逃!
叹了口气,看来我这个姐姐党的还真是失败啊。
转头看了眼还侯在边上的蔡先生,我挥手道:“最近你便先由着他些吧!不用逼得太紧了!没事的话你们便都早些散了吧!”
蔡先生擦了把额上的汗珠儿,扶着木先生的手,这才一起颤巍巍的退下!
我颓然的跌坐在边上的椅子上,转头问言真:“我这个姐姐是不是当的很失败?当年好好的一个孩子,却被我教养成了如今这幅软弱德行!”
“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待他如姐如母!很多事情便是连生身母亲都要自愧不如。虽严厉了些,但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少爷他会明白的!”
“但愿吧!”
听秦思雨说,这些天沈婉似乎有心事,且还是很大的心事!只是还没等我上门找她,沈大美人便自己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