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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自玉昭仪的死后,日子过得依旧清淡如水,一条人的性命似乎对这后宫根本造成不了任何影响,就算那死去的是曾经荣宠一时的淑妃娘娘。

而在董媛和她说了那番话,再度显现出对她的信任,几乎日日要她伺候,当然不是那种端茶倒水的杂活,而是总爱同她闲谈,聊一些私密的事儿,比如近日皇上来殿中做了些什么,比如她哪天受邀去了皇后寝殿做客都具体说了些什么等等如此。董媛这样的作为,她也不知是该觉得喜悦还是忧愁,毕竟她是一个下人,虽说她喜欢事事都掌控在手中,但也不至于到这般细致的地步。太过于深入,总让映春觉得反而不好。

这一天,董媛同几个妃子喝茶时,难得没有叫她陪同,而是让宝湘跟了去。

映春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更有董媛批准她在御花园闲逛,她一般都会自己先回了院中去,但今日却突然不想要回院中去了,起了一分游览之心。如此她一人走入这满园春色中,她来到一片海棠花盛开的林间,这里空无一人,地上由着伶仃的残落花瓣,她用绣帕垫在一颗海棠树边,然后似累了般坐下来倚靠着树干,抬头望着一片蔚蓝的上空。

本是静静瞧着,阳光从那一层白云间渗漏出来,一点点将她的全身包裹住。

许是因那旭日越发刺目的缘故,她眯起了眼,而此时突然有一道黑影向她兜头罩下,她整个人都懵住了。

那背对着阳光的人脸上带着一丝浅笑,平素里稳重刚毅的面孔此刻却有一丝玩味和兴致,而这个人,正是整个皇宫乃至天底下最尊贵人的——明崇。

映春当真被吓到了,忙要抬头,明崇却低了低腰,脸凑近她一些。这一下,弄得她是完全不敢动了,怔怔瞧着他的举动,屏息静气。

明崇的面上带着些迷离的神色,注视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也是怔愣一时,忽然他伸出手,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眼角时停住了。

“……那时候,你也是这样。”

他那仿佛耳语般近在咫尺,令她心跳一滞,映春不敢惊动此刻的明崇,她知晓明崇是将此刻的自己当做了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明德皇后。可按理说她和明德皇后样貌相差何其之远,他怎么会把自己错当是明德皇后?

心中正是惊疑不定时,只见明崇眼中迷离光芒逐渐消散,盯着她的那种暧昧神色变得清冷下来,映春当下便明白过来他已经恢复了神智,忙从他身躯底下侧过去,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快速朝着他行了一个礼。

“皇上万岁,万万岁!”

“免礼了。”明崇淡声道,眼神在她面上转了转,忽然像是发现什么似的一笑,“你是景仁宫的人?”

景仁宫便是明崇赐给董媛的新宫殿,她忙答应道:“奴婢正是董妃娘娘宫里的人。”

明崇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突然道:“朕似乎听说过一些你和太子的事情……。”

映春心头一惊,没想到明崇竟然会知道她和太子的事情,但转念一想这宫里恐怕多得不是明奕的线人,应该是明崇的才对。一代堂堂帝王,不可能不在宫里安插他的人随时能够向他禀报实况的……思及此,映春拳头一紧,既然他知道自己和太子的事,那么她和明奕的……是不是也有所耳闻了呢?

自古祸乱后宫的女人最是留不得,说不定为了保全他儿子的声誉,明崇极可能将她……

脑海里乱成一团,在这旭日暖阳中映春却是渐渐手脚发冷,她竟不敢抬头去看那个心中早就澄明如镜的男人,怕是他一旦看出些什么,到时候她就会万劫不复。

但明崇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低沉的笑声从他喉咙里宛若鼓点般敲响,“朕从媛媛那听她提及过她,媛媛说你办事能力很强,想要举荐你到朕这里来……呵,然如今朕瞧你擅自便跑来御花园来,这般不懂规矩,哪里有媛媛说得半分懂事乖巧?”

映春并不想同明崇辩解说是董媛允诺了她的,她也不想连累董媛,起初的惊惶已慢慢平缓下来,她想着若是此刻自己一字不言的说不定就被明崇在心中认定了,到时候对她是极其不利的。所以便抱着豁出去的想法,猛地抬头和明崇冷然中带着一分鄙夷的目光对上,从容道:“若是皇上真的认为奴婢这样是不敬的话,又为何不早些就将奴婢治罪?方才皇上不禁意说得话……。”

“闭嘴!”明崇猛地变了脸色,果然明德皇后是他心头刺,一提到就勃然变色。

映春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既然已经将这头真龙天子给惹怒了,不如破釜沉舟惹个彻底!

她一笑,神色更是自然了,“是皇上被奴婢戳穿了心事恼羞成怒?或许下一刻皇上就能立即斩了奴婢这个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贱婢,但是皇上如果只能靠权势压人才能让奴婢臣服的话,那奴婢也便无话可说。只能笑话这明朝皇帝,竟是这般一个——唔!”话还未说完,明崇骤然逼近她,一手已掐上她的脖颈,面色阴鸷,眼神如凉如冰霜。

“怪不得朕的两个儿子都和你纠缠不清!”

映春只感到脖子上的力道有要把她给掐断的架势,她没想到此刻自己就要丧生在此处,脑海中走马灯笼般闪过往昔里一幕幕画面,她呼吸困难,只能睁着一双被掐出泪花来的眼眸,冷静却又倔强地盯着明崇阴冷的脸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自……古……以来……男人……总是……要将错误……都怨在女人……身上……而只有……懦夫……才不敢……承认自己的……错……。”

明崇的目光更加冷了,手下又加重了力道,映春被掐得都要翻白眼,她只得闭上眼,一滴泪则从眼角滑落脸颊。

就这样死了一了百了也好,真希望自己就这样回到现代去……

突然,男人的手松了开来,映春一时失了力气狼狈摔倒在地上,背抵着树干,手面撑在地上,大力地咳嗽,“咳咳……咳咳……。”

“朕这回,可以放过你。”

不知明崇怎么就突然大发慈悲将她给放了,但映春却觉得这父子都是最会折磨人的,看来明奕之所以喜欢冷暴力就是传染他老子的,比起明崇,映春突然觉得明奕平素里对她真的是强压住了脾气的,简直就是个大善人了。

她想要从地上起身,明崇却忽地蹲下身,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下巴,毫不客气地牵扯过来,“朕这次虽说能放了你,但若下次再犯,就别想朕会姑息!”冷冷地抛下这句话,便捏着她下巴将她脸蛋往一侧一甩。

映春再度跌在地上,心头邪火忽然就起来了,冲着刚要起身的明崇冷声道:“原来皇上就是奴婢口中所说的懦夫!”

半起的身躯定了定,他低下头,目光里沉暗如漆黑夜色,藏着风雨欲来的冷光,“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忽然他伸出手将她一边肩膀捏住,狠狠推倒在地上,“看来你的目的不是朕的一对儿子,而是朕!”

那样笃定的话只想让映春发笑,但她突然意识到目前的局面似乎正在朝着一个她所没法预料到的发展,她眼中猛然露出一抹慌乱,脸蛋都白了。

“皇上——”

“现在再叫还来得及吗?”明崇低声道,“既然你是媛媛宫里的人,正好……朕就封你个贵人……。”说着人已经俯下身来。

她这才是真的慌了,刚才明崇掐着她的脖子时都不曾这样过,映春从来没想过和明崇发生过什么,再说她和明秀明奕的关系不清不楚,若是此刻和明崇真有了什么……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下意识地就大喊一声,“不要——”

但是明崇的强势更胜过明秀和明奕,那时明秀爆发欲要强吻她的时候她心中只有痛楚和难过,但此刻换成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她才真的束手无策,难道说她的初夜就要这么荒唐的交代了?

她一个侧脸,明崇的嘴唇都落在她的脖颈处,映春刚要喊,身上的人已用手将她的衣襟给扯断,凶猛急切地仿佛是一头发情野兽。

“不——”

短促的一声喊叫,不远处忽然有人的说话声,似乎还夹杂着许多人的脚步声纷沓而来。明崇这才像是清醒过来,放开她。

映春忙从地上爬起来,慌乱地将敞开的前襟拢住,而明崇这时转过头脸色不佳地瞧了一眼她,显然是没有满足欲望的抑郁,带着一分她看不懂的复杂神情。整个人看上去还是衣冠整整,不像她此刻衣衫凌乱的狼狈。

“这回,朕便饶了你。”说罢,明崇便离去了。

映春不由握紧拳头,但听着来人声音越来越近,她匆匆离开海棠花林,一路上快速地将凌乱的宫服都穿戴整齐好,神色平静地离开御花园。而走出御花园经过凉亭中,却隐隐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那本该是毫无一人的小道上突然出现的脚步声,让映春明白那是来人故意发出来的。

她一下心跳停住了,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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