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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灰暗之城(七)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没有任何的心里准备。看清趴在地上那人的脸时,我完全被吓傻了,连喊都喊不出来,就跌坐在了地上。那张脸曾那么多次地出现在我面前,现在再出现的时候,竟然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没错,就是那个一直引我入局,却又莫名追踪我的文笑生!

我很害怕,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我一直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而他也一动不动。

僵持了许久,我的脑子开始清醒,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左手摸到了手机,而右手里握着的木棍此时也让我抓的更紧了。好容易站起来,先将光照在他脸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的心里一颤,差点把手机给扔了,好在手里还有木棍可以仗胆。这家伙怎么一动不动?我又把光在他身上照了起来。

笑生的胸口似乎有一大片污渍,因为穿着浅色衬衣,所以更加明显。我大着胆子又靠近了点,再看那片污渍,差点没吐出来。哪里是什么污渍啊!那分明是血!已经干了的血!从左胸大面积地蔓延开来。而最为渗人的当属那左胸露出来的骨头!就像是有人在他的左胸口里装了一个小型炸弹!很奇怪,竟像是从里面爆开似的。

我从来不曾想到会看到一个自己熟识的人变成这副模样!抑制不住胃里的翻腾,转过头去吐了起来。等我调整好后,再转过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侦探,也没有任何与死人近距离接触的经验。除了那次在医院出现幻觉与类人类近距离接触外,这还真的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到尸体。照理说我应该很害怕才对,可我只有一点点的担心,怕笑生突然站起来,就像那些类人类一样。此外,更多的居然是悲伤!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在不久之前,笑生还像是个阴魂不散的追踪者,转眼便趴在这里无人知晓。如果我没有发现,或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已经死了。想到当梦梦听到笑生死了的消息,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她会不会以为是我害死他的?想想,如果是我死在这里,又会有谁替我难过?

因为笑生的眼睛是睁着的,俗话说死不瞑目,总觉得于心不忍,便伸手将他的眼睛合上了。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右边肩膀貌似放松了。我吓了一跳,看向他的右臂。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右手好像松动了点。我记得一开始右手是握得紧紧的,难道?我试着掰开他的右手,握的真紧!我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的手完全弄开。果然里面有东西!而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仙留下的银扣。

怎么会在笑生手里?我之前一直是握在手里,后来觉得不太方便就放进上衣口袋了……我伸手一摸,口袋里空空如也,再仔细掏了掏,确实没有,而且口袋也没有任何破损。

到底是什么时候掉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最奇怪的是怎么会在笑生手上。他该不会是想还我银扣才一直追我吧?开什么玩笑!他的那副表情哪里像要还东西啊,分明是追捕猎物!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种非拿不可的感觉。尽管从死人身上拿东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很奇怪我竟没有丝毫的罪恶感。拿的时候还费了些劲,用手机照了照发现笑生的手掌被银扣扎出了很深的口子。到底为什么要握这么紧?只是现在的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因为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在这里多呆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连笑生这样的高手都命丧于此,我又能有多少翻天的功夫?

拿好银扣,我站起身,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将他左手的手表摘下,最后双手合十。心里念着:如我能活着出去,必将手表交给梦梦好有个念想。不管我们之前有什么恩怨,既然你死了,也就烟消云散,希望你能保佑我活着出去,说不定日后还能给你报仇。

就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背后似乎一阵阴冷之气传来,那种感觉好像是有人在冷冷地注视我。该不会是笑生没死吧?不可能!胸口都破个洞了,连骨头都能看见,怎么可能还活着!除非……我打了个寒颤,莫非他变成了类人类?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发生任何事都是可能的。

该死!我还在磨叽什么,保命要紧!于是撒腿就跑。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从笑生躺着的地方到进来的树林,也就分分钟就能到的距离,我却跑了很久。

一到树林边,我便以一个下蹲的姿势瞄了地上的足印,随即迅速直起身子闪入了林子。

人真的是种很神奇的生物,当处于逆境,求生的本能能把自身的所有感官发挥到极致。我现在就在用超出平时的速度侧着身子在树木密集的林子奔跑,还要时不时地或蹲或跳地躲避迎面而来的树枝、石头。

好不容易出了林子,我仍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一边努力回忆当年的路线,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回到了原先的那条大路上,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记忆里仙带我们出去的那条,就是我最早看到的阴森小路。另一条则是顺着大路一直走。正常情况下确实是应该按着略为熟悉的路走的,可是这里跟我记忆中的出现了偏差,而且在遇到熟悉路线时,我的第一选择是错误的,这在之前也已有了充分的验证。像没有选择走下水道,所以能够碰上宝哥。像选择进入林子,结果现在却拼命逃亡。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走大路总归会稳妥些。

我转向大路时,身后似乎传来了树叶的“沙沙”声。浑身像触电一般,所有的神经都绷到了极点。声音却突然消失了,偌大的空间只听得见我的呼吸声。难道又是幻觉?不妙啊,相当的不妙。

在我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的时候,双腿已经开始跑了起来。看来最近的经验让我的身体反应都强过大脑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间,先集中精神出去再说。

浑身都麻木了,只是机械地在跑着,体力早已透支,只剩下“往前跑就能出去”的信念在支持着。然而现实总是很残酷的,就在我以为可以出去的时候却被一堵墙挡住了去路。有墙就意味着有机关,有机关就说明有机会。但在这条宽阔的没有半点杂物的大路上,怎么会有机关?莫不是在两边的林子里?那密集到连小动物都很难通过的树林,我怎么进得去?

一时间,如泄了气的球般,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呼吸开始越来越急促,腿脚不听使唤,整个人一下子就倒了下去。意识逐渐模糊起来,难不成我就要死在这里了?体力严重透支的代价就是这个?我似乎看到很多人,表情都很难过。老爸老妈、老松、仙、叨叨、宝哥甚至还有梦梦,都看着我,他们的背后似乎也有着一堵墙。呵呵,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出现墙,可见这阴影有多深。别了,我的亲人、朋友!

在我完全丧失意识之前,听到有人在对我说话,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试图睁开眼睛,周围的光刺的我眼泪直流。这里是天堂吗?我使劲眨了眨眼睛,好适应这光线。待我完全睁开后,发现那些光其实是四周灯台上的火光。由于长时间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活动,一时间不能接受较强的光线。浑身酸疼酸疼的,本想起来看看,谁知肌肉已经僵硬,全然动弹不得。也好,至少证明我现在还活着。不过,我有些在意的是,这里看着眼熟。尤其是那灯台,莫不是……

我一激动,身体竟侧边移动了些。这一移不要紧,我立马摔在了地上,还是侧脸着地。丫的,敢情我一直躺在高处啊!这一摔,身体没之前那么酸了,甚至手脚都能略略动几下。我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将侧摔下来的自己翻了过来。在呼呼喘气的时候,我也不忘纠结地转过头看向我一直躺着的地方。

这一看,我的血液立时凝固了。石棺!再加上灯台!我终于又回到了这里!要不是身体还不能自由动弹,我也许会认为之前我从这里掉下去云云都是我臆想出来的。等等,我是怎么到这里的?我记得似乎有人对我说了些什么,到底说了什么?那个人又是谁?现在又在哪里?眼皮好重,脑子里乱哄哄的,无法思考。睡一会,让我再睡一会。

我闭着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还是睡觉管用,全身没有那么难受了,动起来也不太费力了。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先慢慢睁开眼睛,好有所适应。然而,却不是我预想中的那样。没有任何的光亮,待我伸出手去连旁边的石棺也摸不着了。怎么回事?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再去看周围,冷汗都下来了。什么灯台、石棺,我分明是躺倒在那条大路上压根就没有出去!这该死的幻觉!

我环顾了四周,没有任何动静。只不过原先的那堵墙早已失去了踪影。究竟那堵墙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我的幻觉?一切都无从考证,最重要的是我得离开这里。好在身体不那么疼了,虽然有些勉强,但还是站的起来。我略略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携带品,除了从笑生那里拿到的银扣和手表外,只有手机了,食物和木棍早就不晓得掉去了哪里。还好,重要的都在。

都这样了,急不急该来的总是会来的。留点力气到最后吧!我吸了口气,向前面走去。

出人意料地顺利,不仅没有任何干扰,而且走了没一会儿就到头了。这次没有绝望,也不必要泄气,因为这里真的可以出去。尽头有部老式的工地用的简易电梯,它的后面便是一座很高的悬崖。貌似上去后就能出去了。看着电梯上锈迹斑斑,我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万一年久失修,升到半空来个自由落体,我就魂归西天,登极乐去了。但若不乘这电梯,莫非要让我徒手攀上去?在这个既没有任何攀岩工具,又光滑地没有任何坑洞或突起的岩壁,连壁虎都不见得能爬上去,我又何德何能上得去?

思来想去,还是冒险上电梯吧!起码还有能上去的可能性。走进电梯,里面的操作按钮比想象中简单得多。总共就两个操纵杆,一高一低。我顺手拉了一下高的那个,没有动静,我又拉了一下,还是没反应。我又拉了那个低的,“哗”一下,电梯两边的折叠门立刻合了起来,把我吓了一大跳。再拉却又没有任何反应。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请君入瓮、自投罗网?我郁闷地拉了一下那个高的操纵杆,没想到这回电梯居然动了!

说不出是激动还是什么,总之有股异常地兴奋之情。我不时地望向上面,恨不得长双翅膀飞上去!无意间低头向下看了眼,却无法收回眼神。一个人站在下面,是的,一个人。在现在的高度我是没有办法看清那个人的脸,但很明显是在看向我。那个人是谁?宝哥?疑似变成类人类的笑生?还是?不管是谁,我都不会也不想去确认了。不想回去跟回不去,实际上没有什么区别,再追究也只是徒增苦恼罢了。

电梯停了下来,门也自动开了。没有别的可想,我一步就跨下了电梯。这是悬崖上的一个小平台,左面靠着山,右面非常开阔没遮没挡,一个不留神就去见马克思了。看的我有些发憷,尽管我没有恐高症,但依旧没有勇气走过去向下看。还是靠着山踏实些。在山壁上有个不算大的山洞,里面有着螺旋式的向上的楼梯,上面应该就是出口了。我拍了拍手,顺着楼梯向上走。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两边越来越窄,越往上也越来越陡。我不禁停下了歇息歇息。体力迅速消耗,又快到极限了,但在这时放弃又过不了自己这关。一咬牙,爬!极尽所能终于爬到顶了!顶端也是个山洞,爬了出去后,我便趴倒在地。

“喂!快过来,这里有个人!”

我剩下的一点意识让我感觉到被人架起来后,抬走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担架之类的抬着,晃晃悠悠的。

“报告队长,我们在林子里发现了一个人。”

“有没有受伤?”

“报告!除了一些轻微的擦伤,没有明显伤痕。”

“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

我的意识渐渐恢复了些,听到对话,我试着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好些个穿制服的,然后走过来一个穿便服的。貌似对着我看了看,说了句:“没错,就是他。”

声音如此的熟悉,我费力地调整着眼睛的对焦点,想看清那个说话人的脸。当我看清后,瞬间有了种想死的感觉。我拼命地将眼睛一睁一闭,想证明这一切都是幻觉,但都是徒劳的。我又想挣脱下来,却发现这次我连动都动不了。我躺在那里,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绝望、无助又再度袭来。

“你挺厉害的,小奇!”文笑生用他那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的脸,望着我一字一句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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