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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有名无姓看似洒脱,但终究带着点未开化的意思,也难怪诸国都关于称呼寒荒人为野人,善水更是毫不掩饰的直接将其归为奴类。

阿蛮出生时和普通孩子一般无二,七八岁就随着父母猎取雪原上的猛兽,学着如何在冰面打出合适的洞,知道哪种鱼应该用来吃,哪种可以去和外国的商人们换钱。

这些祖辈相传的技巧尽管管用,但毕竟都是源于经验,如果遇到新情况,很容易就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阿蛮在十岁时单独去捕鱼时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十岁的孩子当然不够成熟,只不过为了生存,年龄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

那天,捕到好几条大鱼的阿蛮兴高采烈,兴奋劲儿甚至盖过了没吃午饭的饥饿感,直到一条古怪的小鱼被他网了上来,他才忽然的觉得很饿,也许是那条鱼的卖相很容易刺激人的食欲。

巴掌大的小鱼,长得却圆滚滚的浑身是肉,小小的鱼鳍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而且被阿蛮捞到手中的时候还一副呆傻的模样,不但没有挣扎,连嘴都没有开合不停。

正常来说,遇到自己没见过的鱼类,阿蛮会带回家去给爹娘看,说不定能和商人换取东西也说不定,这是这天阿蛮真的饿了,肉里捏着颤呼呼的一团肉,更加的饥火上升。

而且这小鱼看起来已经死了,长得又小,也许是没什么价值的,阿蛮这样安慰自己,于是几口就把那鱼儿吞进了肚子。

生吃对寒荒人来说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是,当阿蛮把小鱼全部塞进嘴里的时候,在大口咀嚼之时似乎觉得咬到了什么硬物,这头脑简单的孩子也懒得去想,直接就给吞了下去。

结果这没有刺的小鱼差点要了阿蛮的命,他在雪地上挣扎打滚,身上竟然还有血水渗出,那种疼痛简直能要了人的命,幸亏他很快就昏迷过去,不然也许真的会被疼死。

如果死了,就不用受很多罪了。

在雪原失去知觉的唯一下场就是被冻死,可是不知怎的,当村里的大人们在第二天才找到这倒霉孩子的时候,阿蛮还活着。

大家都说是冰雪之神的庇佑降临到了这傻小子身上,阿蛮的父母可不管是什么原因,儿子能不死当然最好不过。

值得一提的是,为阿蛮生还而欣喜的父母并不是因为疼爱这个儿子,而是觉得这孩子至少要为家里多做些贡献之后再死不迟。

事实上,他们不但不宠爱这个孩子,甚至还有隐藏不住的厌恶,也许是因为阿蛮出声的那天整个村子的雪犬都狂吠不止,也许是因为自从生下来之后,这孩子就没有哭过。

不好的预兆,不懂得哭泣的怪胎,阿蛮愚昧的父母实在有理由不喜欢这个孩子,况且,他们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更不愿意付出更大的精力。

这世上很少有冷血的父母,只是在生存都成问题的情况下,人们很容易不顾其他。

捡了条命的阿蛮知道自己经历的那份痛苦是因为贪嘴吃了小胖鱼,也猜出随着长大,他的力气体格都远胜于村里人的原因也是因为小鱼,但是他却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虽然不够聪明,但是不傻,对于不喜欢自己的人,说那么多又怎么样呢?

虽然长成的阿蛮可以捕到比别人更多的鱼,可以独立对付凶狠的雪原狼,但是这不足以让他的家庭衣食无忧,因为这时候,排行第四的他又有了几个年纪尚幼的弟妹。

有一天,有商人带着盐酒铁器来到村子换取毛皮,一个侥幸得到一颗雪海珍珠的村人不但换到了一大袋盐,针线布匹一堆,竟然还有两把锋利的斧头和一大坛酒,整个村子都对他投去羡慕的目光,可是不管是这幸运儿还是其他村民,都不知道这颗珍珠带出寒荒之后可以换取到如何数量惊人的财富。

占了大便宜的商人窃喜不已,然后当他看到阿蛮抱着毛皮来到眼前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他想起,自己的一个朋友好像说过,愿意出高价买一个素质够好的寒荒奴,因为角斗场原本的寒荒奴实在是没什么看头了。

寒荒人虽然远比大陆其他国家的人更加强健高大,但也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去当角斗的奴隶,为了活下去和自然以及猛兽拼命,虽然骁勇却也很容易弄得一身伤病,而阿蛮看上去年纪不大,而且行动上也不像伤病缠身的样子。

于是商人立刻动起了脑筋,最后和阿蛮的父亲商量好,不但给他们家留下了和那颗雪海珍珠主人一样的东西,额外还多给了一坛酒,条件只是让阿蛮给他们当三年的护卫。

乐开花的阿蛮父亲已经顾不得商人们说的是谎言还是真话,他还有几个儿子,即使阿蛮不在,对生活的影响也不是很大,况且,整个村子都对这个怪胎有几分忌讳。

交易很顺利的达成,听话的阿蛮告别父母家人,和商人们一同上路了,当他阴郁的眼神回头望去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亲人们含泪的眼眶和挥别的手,而是老少围着用他换到的东西欢呼雀跃的场面。

阿蛮不是诗人,不懂矫情,不知道什么是心碎,他只是想,从此以后,自己怕是成了没有家的人了。

每个人都知道,离开故土的寒荒人从没有回来的先例,但即使这样,也没有阻止父母把阿蛮拿去换东西的行动。

握紧手中的铁棍,很凉,却凉不过阿蛮的手。

接下来的事儿就简单了,阿蛮充当了一路的护卫,其实根本用不着,寒荒人虽然野蛮一些,但也知道如果出现杀人劫货的事,就会吓跑这些远道而来的商人,即便没有严苛的律法约束,也不会对商人们下手。

而离开寒荒之后,凭借身边的护卫和伙计,近百人的队伍也不是随便的土匪山贼吃得下的,而这一带也没有什么成气候的贼寇。

所以让阿蛮当护卫不过是一个借口,只是把他弄出去,再想办法送到角斗场,一笔好钱儿就会到手,商人们的买卖也就算做成。

阿蛮虽然不机灵,但也看出些许不对,只是没有办法,野人也好,奴隶也罢,寒荒国民还是讲信义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已经是有家不能归,或者说,不想归。

谁知刚到了天都的边城,商人们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下手,却好死不死的遇到唐玄这好管闲事的家伙,如果只是遇到黑箭一个人,兴许就没这么多的麻烦,作为资深游侠,行侠仗义的事儿黑箭已经玩儿腻了,世界就是这样,他已经学会在很多事上冷眼旁观。

倒不是已经心硬如铁,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就算去帮,能救得了几个。

但是唐玄不一样,虽然不是嫉恶如仇,但这小子很愿意为自己的生活加些调料,况且,当他第一眼看到阿蛮的时候就觉得很对胃口,如果把这样的壮汉收到自己身旁,先不说实用性,首先就拉风得很。

还没怎么样呢,唐玄就已经在潜意识里给自己招兵买马了。

所以唐玄出手,然后阿蛮十分感激,而黑箭十有八九看出了唐玄的心思,倒也不反对,反正兄弟两个也显得单调,多一个伙伴也好,而且阿蛮让他想起了死去的蛮牛,一样的是壮汉,一样的脑子不太灵光。

“就是说,现在你已经无处可去,回家的话难免再被商人们发现找麻烦,而你的族人看起来不太像是能为你出头的人。”唐玄的指头敲着桌子,很像善于算计的商人。

阿蛮眼中神色一黯,点了点头。

然后唐玄又说,“而如果让你一个人四处游荡,肯定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下场一定会很悲惨,所以,现在的你可以算是走投无路。”

阿蛮更加觉得自己前途凄惨,连头都不点了,只是一味感伤。

“所以,跟着我们好像是最好的办法,虽然不一定能享多大的福,但是好歹我们不会算计你,以后若是发达了,对大家都有好处。”黑箭替唐玄说出了想说的话。

阿蛮抬起头,“要我做你们的护卫还是奴隶?”

这点他倒看得清楚,寒荒人到外面来,除了做保镖打手,就是角斗场的奴隶,而且大多数都没有做护卫的福气,因为尽管体质特殊,但毕竟也没办法和厉害的修行者相比,而且,很容易养虎为患,毕竟是异类,得到信任并不够多。

“不是护卫,也不是奴隶。”唐玄站起身来才能拍到阿蛮的肩膀,“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那种,别的优点没有,但是我这人绝对算得上仗义。”

阿蛮偏着头,消化了一下唐玄话中的意思,虽然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太多的道理,不过兄弟的含义好像胜过村子里齐心协力对付野兽的伙伴,听起来还不错。

于是当阿蛮再次将桌上的食物扫进肚子,唐玄的小团体终于从双龙会变成了三人行。

阿蛮很高兴,能够有不会看不起他的朋友,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自己终于可以见识一番,再说唐玄这人看起来好像很有钱的样子,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

唐玄和黑箭也很高兴,不管这小子有过怎样的奇遇,只要栽培一番,必然是不错的战力,说不定,有成为修行者的潜质,当然,这就要跑去找老道帮忙了,他们两人可做不了老师。

黑箭,三十六岁,在花丛中游刃有余的花花公子。

阿蛮,十九岁,雪原走出来的璞玉。

唐玄,十八岁,来历神秘修行神速的妖孽。

这天,当他们开怀而笑的时候,也许都不会想到,日后,他们的名字将会被很多人记得,他们的生命,会比自己预计的要精彩很多。

兴冲冲的唐玄带着阿蛮返回元帅府,一路上给阿蛮讲解着见到的一切,还有这大陆上的规矩轶事,黑箭慢悠悠的跟在他们身后,脸上挂着具有深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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