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人喜欢娶大老婆。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现如今东北庄的大老婆都让别人娶走了,剩下的全是小老婆,你爱娶不娶。
刘学伟和春梅的姻缘,就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刘学伟比春梅大十二个生肖,不多不少刚好一轮。刘学伟感觉春梅水灵秀气。春梅感觉刘学伟成熟稳重。这样说来应该是八九不离十,谁都没有嫌弃谁。
刘学伟平时脑袋瓜好使的不得了,全村有多少户人家,几乎能挨家挨户报上名来。可不知怎么搞的,一见着春梅脑袋就卡壳。想好的许多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以前,刘桂美没有把刘学伟和春梅往一块凑的时候,刘学伟见了春梅有说有笑,时不时地还开个小玩笑。如今不但玩笑开不成了,而且连语言都发生了障碍。刘桂美教刘学伟主动一点去找春梅,这本来是无可非议的,男人该主动的时候就要主动。刘学伟心想,主动以后说什么呢。
刘学伟现在的名声可大了。不是因为当村长,而是因为当了猪倌。其他村的人来找刘学伟,首先问的是猪倌在不在?有的甚至问猪头在不在?听的人莫名其妙哈哈大笑。很少有人知道他叫刘学伟,而且是东北庄村的村长。由于这两年刘学伟把心思多一半放在了猪身上,育小猪、搞种猪、管配种。语言词汇多一半转移到了猪身上。给猪配种刘学伟不在话下,三下五除二地就搞定了。与人配对要比猪难度加大了。猪不会说话,就算有大脑会思考,但它不能反抗。人是又会说话又会思考还能反抗的高级动物。俩人好的时候,说再多的话都不够用。翻脸时,一句半句就成。这不是刘学伟一个人遇到的问题,而是所有男人都能遇到的实际问题。刘学伟知道自己现在的优势在猪身上。所以,下定决心要约春梅到猪场去,让春梅去欣赏他培育出的猪。听他对猪作的‘学术报告’。展示他的研究成果。
让春梅到猪场去赴约。刘桂美同意了。
春梅自幼就害怕动物。谁家养猫,她从来不去喂。谁家养狗,她就不进谁家的门。即便是看到别人家养了大大的耳朵、红红的眼睛非常可爱的小白兔,她也是远远地站在一边看。最有趣的是春梅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被一只鹅追的满村跑,她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没人前去帮她吓唬鹅。春梅吓的差一点尿裤子。真的尿没尿裤子无法知晓。从那以后春梅连鸡都害怕了。
刘桂美找到春梅后,告诉她刘学伟想让她去看猪。春梅一听心理就发怵。不知道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春梅的心里就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最后春梅想能推过去就推过去,实在推不过去再说。
东北庄的人不兴谈恋爱,不是不兴是不会。当时别说恋爱,就连这个词都不能说。那时也没有约会一词。俩人要想见一面,都必须有第三个人在中间联系。你不要想明目张胆地去找谁找谁,这是完全不可能的。春梅给刘桂美讲了她害怕猪。刘桂美那能相信,认为春梅在推脱。
刘桂美说:猪有什么可怕的,它又不咬人。
春梅说,不咬人我也害怕。
刘桂美说,那么不看猪,看看猪场行不行。
春梅说,看猪场可以。
刘桂美说,那就今天晚上去。
晚上去,那不更可怕吗?春梅说。
刘桂美一看没辙了,只好说,我陪你去行不行。
春梅回答得很爽快,那太好了。
事情有的时间很简单,一句话就够了。有的时间就很复杂,几天几夜都解决不了。
刘桂美陪着春梅来到养猪场,是刘学伟没有想到的。其实很简单,刘桂美不是自愿来的,是没有办法。刘学伟心想,盖养猪场的时候幸亏想得周到,多盖了几间房。不然今天就要泡汤。
刘桂美陪着春梅来到养猪场,宫兆光也在养猪场。这是刘桂美没有想到的。宫兆光见到刘桂美和春梅这么晚了来到养猪场,也有点吃惊,他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刘桂美一见宫兆光也在猪场,反而高兴了。她认为世上的事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安排的天衣无缝。
刘桂美把春梅交给了刘学伟。很知趣地把自己交给了宫兆光。今天的月光特别的明,月色格外的美。
刘学伟要带春梅去看猪。春梅说,我害怕。刘学伟说,有我在你怕什么。春梅恣意不去。没办法,因为现在天色已晚。刘学伟不能把春梅带出猪场。要是带出猪场,碰见村里的熟人,那后果不堪设想。刘学伟深知人言可畏这句话的含义。当年小春花是被坏人强奸的,根本没有小孩子的一点责任。最后,硬是让东北庄的人指指戳戳给说死了。
刘学伟和春梅在所谓的办公室里呆着,隔壁就是宫兆光和刘桂美,这简易的房能隔什么音,不管干什么,自己多注意就是了。
刘学伟把准备了几天的‘猪词’全部封存起来。它已不属于现在的表达范畴。从现在开始,不能再说猪了。沉默了半天,刘学伟才悄悄地问春梅,刘桂美给你说了咱俩的事吧。
春梅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玩着手,说了。
刘学伟说,那你同意了。
春梅含羞地点点头,同意。
刘学伟说,你打算怎么个办法?
春梅摇晃着身子,我听你的。
刘学伟说,咱俩秋后就办事吧。
春梅点点头说,可以。
刘学伟说,我啥时候可以去你们家,给你父母说这件事。
春梅高兴地说,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就是不要晚上去,你别把我父母给吓惊了。
刘学伟乐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春梅扯娇说,你本来就可怕嘛。
刘学伟说,房子是现成的,我们还需要添些什么东西吗?
春梅说,办事用的东西你就看着办吧。
刘学伟说,我怎么会知道你还缺些什么?穿的、用的。
春梅说,你见过咱村办事的没有?
刘学伟说,见过。那时年轻没记着。
春梅说,那只有按老规矩办。回去问问老人看该咋办。
刘学伟说,你自己没有什么要求?
春梅说,我没有什么要求,我听你的。
刘学伟几次都想上去亲一亲春梅的嘴,可他没有这个勇气。几次想摸一摸春梅的脸,可他没有这个胆量。看得出他在克制着全身每一根神经。他清楚隔墙有耳,此事不能出半点差错。
春梅不知道俩人在一起还能干些什么,难道就这么傻呆着说话,难道结了婚也是这样,春梅特想知道俩人在一起还能干些什么,可她即不好意思说,又不好意思问。
宫兆光和刘桂美也知道刘学伟和春梅在隔壁屋里没有出去,说话很自然压低了声音。
宫兆光说,这又是你干的好事吧?
刘桂美说,岁数都这么大了,早该给他们成家了。
宫兆光说,你心眼太好了。心地太善良了。谁要是娶上你,真是天大的福。
刘桂美说,嫂子没发现什么吧。
宫兆光说,没有。她哪有这种眼力。
刘桂美说,嫂子人挺好的,你也有好福气。
宫兆光说,男人都一样,老婆是人家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更何况碰上你这么优秀的姑娘,哪个男人能不动心。
刘桂美说,我算什么优秀的,这都是做女人的本能。
宫兆光一把抓住了刘桂美的手,刘桂美没有退缩。宫兆光把头伸向刘桂美,刘桂美没有躲闪。宫兆光就手就拥抱住刘桂美,刘桂美笑着说,轻点,旁边还有俩人呢。
宫兆光和刘桂美千小心、万注意。不争气的桌子还是发出了前移的响声。
刘学伟听到响声,不知隔壁的什么东西在响。仔细听了一会儿又没有声音了。
春梅也听到了响声,更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傻呆呆地看着刘学伟。又过了一会儿,春梅感觉没有意思,总是默默无语,知道不会再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春梅说,天太晚了,我该回去了。不然,我娘会骂我的。
刘学伟说,那我送送你。
春梅说,不用送,我和桂美姐一块回。
刘学伟说,那也不行,我把你们俩都送回去。
刘学伟和春梅走出屋门的时候,看到宫兆光和刘桂美已经在外头聊天赏月呢。
兆美最近发现春梅变了。变的快活、变的开朗、变的工作时哼小曲了。兆美特别想知道春梅变化的奥秘。
兆美问春梅,春梅姐,你最近变了?
春梅很惊讶,没有啊,哪儿变了。
兆美说,你变的开朗了,变的活泼了,变的无忧无虑了。
春梅说,是吗?我怎么没有感觉出来。我觉得和以前一样啊。
兆美说,啥一样,你以前开玩笑吗?你以前唱歌吗?你以前干活有这么麻利吗?
兆美一连串的以前,把春梅给问住了。
是啊,我以前不是这样吗?不记得。春梅好像被兆美提醒了似的。难道男人和女人坐在一起说说话,就可以把女人改变了吗。男人的魔力真有这么大吗。春梅在心里问自己。但她不能说,尤其是不能对兆美说,总觉得兆美是个小妹妹。
兆美最想听春梅的解答,可春梅就是不说。这让兆美心里不高兴。兆美想,我什么时候能变的又唱又跳、又说又笑呢。
春梅想的不止这些,春梅想到了刘学伟说的结婚之事,男人和女人结婚,为什么要结婚,结婚有什么好处。结婚到底是怎么回事,春梅也想知道。春梅记得以前在电影上看到过结婚的场面。结婚时,男女双方用刀把手腕割上一条口子,让两个人的血溶在一起。然后,大家共同祝愿这对新人白头到老。难道两个人的血溶到一起就能生出孩子?春梅不知道,春梅想不通。越想不通、越想想通、越不知道、越想知道。有时春梅干着活想起这些事,就情不自禁地乐起来。
春梅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兆美的眼睛。春梅的千变万化都是兆美想解开的谜。人为什么会自言自语,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偷着乐。
春梅和兆美,每天就是在一个扮谜语,一个猜谜语的日子中度过的。
兆美其实早就不想再看春梅整天满面春风的笑。她想到去找刘桂美,问一问刘桂美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她想到自己是姑娘,怎么好意思开口问呢,就是问了刘桂美能告诉他她吗。左思右想兆美不但没有变的开朗,反而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春梅发现兆美变了。变的不爱说话了、变得更加羞涩了、变的有时只愣神、变的不爱跟她说笑了。春梅不明白为什么,她想兆美会不会是变成她的以前了。
春梅问兆美,兆美,你最近是真变了。
兆美更纳闷,我怎么又变了。
春梅说,你变的沉闷了、变的痴呆了。
兆美说,你才变的痴呆了。
春梅说,前些日子你说我变的时候,你像现在这样吗,我咋觉得你快变成我的以前了。
兆美说,我才不像你呢,说变就变,跟孙猴子一样。
春梅乐了。你还知道的不少呢,还知道孙猴子。孙猴子多精神、多神奇。你要能变成孙猴子就不会痴呆了。
兆美急了,去、去、去,你才是痴呆呢,你再说我是痴呆,我就永远不理你。
春梅说,好了好了,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嘛。要变,我们俩全变成孙猴子,那多开心。
兆美心里想,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我问你最近怎么变的开心快乐了,你都不告诉我,还说什么我变了,我怎么会变。
春梅见兆美还是不高兴,就对兆美说,下班以后咱们去找刘桂美好不好,问问她知不知道女人什么时候会变,而且变的开心快乐、变的连自己都不知道。
兆美乐了笑出了声。圆圆的脸上弯弯的眉,又跟以前一样那么纯美了。
自从段孝玲和刘桂美亲密接触后,段孝玲真的喜欢上刘桂美了,他认为刘桂美就是他心目中的女强人。多少次他都身不由己地把刘桂美当作自己的另一半。可当他说出想让刘桂美嫁给他时,刘桂美说不同意。这确实是段孝玲没有想到的,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女人真的这么怪吗?宁肯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也不肯嫁给你。这有逻辑吗?有道理可言吗?以前光听说女人是水做的,只要你动了她,不管是手还是身体的任何部位,女人都会无条件地嫁给你。难道南洋的女人不一样,南洋归来的女人更不一样?段孝玲百思不得其解,浑身上下都感觉不舒服,就像得了一场大病躺倒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当你特别喜爱一种东西时,你就会对它特别珍惜视它如命。当这个东西突然失去,你就会觉得失去的不是东西而是生命。是生命中最先活起来的那一部分。段孝玲病倒了,病的莫名其妙。大婶很是担心,这么多年没见过段孝玲病成这样,可能以前得的都是小病,放不倒他。这次准是得大病了,一连两天躺着都不起床。大婶找到了宫兆光。又找到了刘学伟。他们来了,都说要把段孝玲送去县医院。段孝玲不肯去,段孝玲说没事,段孝玲说过两天就好了。
东北庄的人不这样认为,东北庄的人开始猜疑,段孝玲得的是肝病、肺病、或是心脏病。不可能没病,没病怎么会躺倒,没病怎么会起不了床。越传越邪、越邪越传。最后,段孝玲得了不治之症,就这样东北庄的人把段孝玲说死了。
刘桂美听说了。刘桂美赶来了。
刘桂美上炕了。刘桂美摸头了。
当段孝玲看清楚是刘桂美时,眼睛里有湿润的水珠将要溢出。
刘桂美明白了。刘桂美知错了。
刘桂美下炕了。刘桂美找大婶去了。
刘桂美走了。大婶进来了。
段孝玲抬起头看了一眼,进来的是娘不是刘桂美,又闭上了眼睛。
孝玲,听娘给你说。娘早就想让刘桂美给你做媳妇了。刘桂美是为了咱家着想才没有答应你的。大婶慢慢地说。
段孝玲睁开了双眼看着娘,他想听娘怎样骗。
刘桂美在南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养孩子了。回到咱东北庄后,又碰上那么多不顺心的事。我当时第一个就想到让她嫁给你,做我的儿媳。我问刘桂美的时候,刘桂美就把实情告诉了我。所以,我后来再也没有说过此事。刘桂美刚才来说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早点成家,给段家留个后代。你懂没懂刘桂美的心思。
大婶一段语重心长的话,说的段孝玲睁大了惊恐的眼睛,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娘说的这些话,娘说的这些话绝对不是在骗他。他知道在山东、在东北庄有后代和无后代的区别。他算是真正理解了刘桂美的心。
段孝玲终于坐了起来,不知道怎样对娘解释。他想说就是不要后代也要刘桂美。可他看看娘又不忍心说了。他知道,他一旦这样说,躺在炕上的就肯定不是他,准会是他娘。而且躺倒能不能起来都不知道了。
段孝玲不想让娘看到他流泪,强打起精神下了炕。大婶不放心地跟了出来,段孝玲对娘说,没事的娘,你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段孝玲的病渐渐地好起来。虽然看上去还很憔悴,但他毕竟下了炕,走出了家门。
东北庄的人又传开了,说是段孝玲让神医救过来了。段孝玲的病不是一般的病,神医用了坡上的好多种仙草,放在一起用火烧,硬是用烟给熏过来的。
刘桂美知道段孝玲的病还没有痊愈。
大婶知道段孝玲的病不可能痊愈。
段孝玲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他对刘桂美是想爱爱不成,想恨又恨不起来。总而言之,爱还是大于恨。
李玉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东北庄了。刘桂美很惦念李玉芹。不知她一个人单枪匹马到县里去闯,能不能闯出名堂。虽然李玉芹有县长谭庆明照着,但不知她自己能不能应付下面的人。刘桂美想打听一下李玉芹的近况,可是没有人到县里去。就在刘桂美胡思乱想之际,春梅、兆美两个天使一般的姑娘来到了刘桂美身边。
人快乐的时候,孤独总跟在你的身后。人孤独的时候,快乐也在你的左右。
刘桂美知道刚才自己想念李玉芹的时候,就是已经感觉到了孤独。现在眼前突然冒出了两个嘻嘻哈哈的姑娘,刘桂美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你们两个下班了。刘桂美问。
是啊,我们想你了,就赶过来看你了。春梅俏皮地说。
死丫头,哄死人不偿命是吧。刘桂美说。